第156章 碧眼怪
苏浪和衣桐面面相觑,内心都起了波澜。 “或者还有挽救的余地,能被驯化的煞必须既贪且暴又怨气深重,而今四海升平,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 苏浪说不下去了,睁眼说瞎话的感觉并不好受,他苦笑了一声,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直冲天门,忽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卿家未来家长的调解下,司空百岁屈辱地订立了城下之盟,卿小可得胜回朝,见衣桐脸色不好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再看苏浪也是面无表情,心里猜想二人是闹矛盾了,不觉得心情舒畅,就一把拍了苏浪的肩头,问道:“干嘛愁眉苦脸的,天大的事让司空百岁顶着。” “我?凭什么是我……”司空百岁的牢骚/声由高渐低,低不可闻。 “这片沼泽怨气深重,我担心,嗯,那个……” 衣桐真的不擅于撒谎,一句话说的自己小脸通红,且热辣辣的。 “况且这沼泽如此宽大,想过去可不容易呐。要是绕路的话,我看至少得多走好几千里呢。” 傻子也能看出苏浪在帮衣桐圆谎。 酸汤在冒泡,醋海起波澜。 卿小可狠狠地瞪了苏浪一眼:“夸张!撑死了多走几百里,哪有你说的那么远。” 她的话就是金口玉言,苏浪当然是要退避三舍的,当下闭嘴不言。 气氛有些尴尬,司空百岁咧着嘴想表现一二,看看气氛不对劲,就要把到嘴边的话再咽回去。然而转念一想,却又不妥,苏浪和衣桐现在都不方便说话,卿世功基本是个闷葫芦,如果大家都不说话,这误会只会越来越深,没办法谁让这地方属司空老师口才最好情商最高呢。 “咳咳,那个,我说……我艹!” 司空百岁突然在空气中嗅到一丝浓烈的腥臭味,一种强烈的不安席卷而来。 衣桐的眉头也悄悄地拧了起来,骤然一声娇叱,一道气锋带着裂帛之声旋出。 既为给自己壮胆,也是向朋友们示警。 一击即出,杳无音讯,能撕裂金石的片锋斩,竟似泥牛入海,连个水花都没翻。 这委实是太过诡异。 众人弹跳而起,各自戒备。 便见薄雾之中人影憧憧,飘飘荡荡,似人影,又似剪纸,御风而行,行踪诡异之极。 气锋本为示警壮胆,但被敌人如此轻松避过,让衣桐十分不快,于是披风斩连作,瞬间发出十六道气锋,其中至少有三道刺破虚影,砰砰之后,有人倒下,但旋即又站了起来,摇摇晃晃,似在奚落。衣桐哪里受的如此挑衅,一声娇叱,舞剑杀了过去。 卿世功持剑而立,环顾四周无人,喝了一声也加入了战团。 苏浪对卿小可和司空百岁道:“你们为我护法。”言讫,盘膝打坐,运起通明罩护体,内息出幽府,气海内一片通明,炙热的紫光循筋脉而上,顿时将全身点亮,耀眼的毫光让司空百岁感到十分不适,只好离他远点。 卿小可跟他虽然嘴上不对付,但危急时刻,却没有废话,持剑而立,警戒四周。 司空百岁数了数箭壶里的神铁箭,眉头皱了皱,龙鳞是张好弓,没有辱没神器之名,只可惜箭矢太少,这家伙,要是怪物们来个大部队冲锋,准得出事。 心念甫动,忽然身后一阵恶寒袭来,转身一看,吓了一大跳: “苏浪”就站在他的面前,身体透明,飘飘忽忽。 “元神出窍?哥,你啥时炼成了这招?” 苏浪没有理他,绕过他的身体,朝衣桐奔去。 “元神出窍”是俗人对修真者灵魂暂时离体的称谓,实际是炼魂术中“离身相”的简单运用。 因为简单,所以通用。修真之人不管是修炼炼魂术、驭气术还是造像术,只要内丹结就都能运使,手段有高低罢了。 苏浪的修为毕竟比衣桐和卿世功高的多,他已经看的很清楚,吸引衣桐和卿世功拼力厮杀的是不死沉沦。人死化为鬼、煞,灵死变成不死沉沦。 神器不能直接破杀不死沉沦,唯有以生克之法应对。 有人将邪灵与不死沉沦混为一谈,实际上二者并非一回事,邪灵是灵类自解(自裁)后产生的,有意识地保留了前世记忆,而不死沉沦则为灵族横死后产生,除了继承灵类的一些本能,基本上算是一类崭新的物种。 生魂离身,形态接近灵,若得神器相助,便可建功。 衣桐立即明白了苏浪的用意,她喝退卿世功,身形虚化,环绕不死沉沦转了一圈,瞬息之间制造出一个简单的结界,将不死沉沦困在其中。 生魂离身极其伤神,若不死沉沦足够聪明的话,应该游斗不战,慢慢耗死对手。 衣桐不敢冒这个险,结界将其困住,便是给了苏浪方便。 天地大道,生生相克,生魂一入结界,便能和不死沉沦驳火,此时的境况就像人与灵对峙,如无神兵助阵,人不能克灵,灵却能伤人,苏浪刚刚修炼出生魂离身,后天神器还未曾修炼出来,不过他有三斤神精铁,此乃上古神器,诸方通行无碍,以之对敌,不死沉沦顿时溃不成军,只是苏浪修为尚浅,离身相修炼的也不够精妙,还做不到秒杀,仍需缠斗。 “好,干的好。”司空百岁鼓掌叫好之际,忽然觉得后脖颈有冷风吹来,而且伴随着的是极度的腥臭。 “不好!”司空百岁急忙转身,一只骨爪自眼前划过,若非他根基还算扎实,应对还算得体,一个铁板桥扎住下盘,脑袋及时向后撤了几寸,那只锋利的骨爪一定能把他的脸皮扯下来。 “卿小可!”司空百岁提醒一声,挥动龙鳞朝偷袭者砸去,龙鳞弓乃是铁臂弓,远战是宝弓,近战也是利器。 嗷地一声怒吼,脓血迸射,有头骨碎裂的脆响,恶臭弥漫,司空百岁有呕吐的冲动。 卿小可也惊恐万端,苏浪的生魂正离身缠斗不死沉沦,衣桐苦苦支撑结界,他和司空百岁守护苏浪,卿世功守护衣桐,兵力用尽,捉襟见肘,这个时候猝然遇袭,如何抵挡? 有一阵风吹来,薄雾翻卷,忽然散开。 冥域四季不动,昼夜不分,冷然均匀,本来是没有风的,有风的地方必有大妖。 风停,雾散,司空百岁惊恐地发现,他们已经被一支死亡军团包围了,枪戟如林,旗帜如山,四周密密麻麻都是甲士。细一看,那些甲士其实都是死人,裸露的肌肉都是腐烂的,流着脓水,涂满了恶心的黏液,头骨朽败成骷髅,黑洞洞的眼窝里放出两点碧幽幽的绿光。 手中的刀、剑、枪、戟多已锈迹斑斑,表层涂抹了一层碧绿的黏液,看起来衰而不朽仍然锋芒锐利,摄人心魄。 队伍里旗帜很多,但无一例外的都十分破败,且形制五花八门,甚至还有一面中土第七王朝时期的禁军飞虎旗。 司空百岁也算是沙场老将了,当下二话不说,引弓射箭,连发十四支,例无虚发,中箭的甲士轰然倒地,无一例外,但更多的甲士涌了过来。这些家伙悍不畏死,根本就没把龙鳞放在眼里。 司空百岁的额头顿时见了汗珠子。 呜咽的号角声忽然响起,尖利刺耳,在旷野上回旋飘荡。嗷地一声怒吼,甲士们排列如林,持枪滚滚向前,如一道移动的墙壁。 “大家长,快帮忙!”司空百岁一声大叫,丢下龙鳞,拔出青钢斩铁刀,一边挽袖子,一边冲卿世功喊道。 大敌当前,反而激发了他满腔的豪情。 许多年前在江南时,他也曾是一方豪杰,麾下也有几百个弟兄,后来时运不济,越混越差,消磨的一腔雄心壮志也没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老子跟你们拼了,那个谁,大家长,你果然见死不救吗?” 卿世功望了眼结界里的“苏浪”,胜局已定,片刻之后就能结束,衣桐嘴唇发白,精巧的鼻子上满是汗水,但看起来还能支撑。 他持剑而立,观察了一下形势,骤然化作一道虚影抄袭到军阵背后,挥剑乱砍起来。 “好兄弟,够意思。” 司空百岁见状大喜,一个滚地龙,趁乱混入军阵内,以背做支点,身变陀螺,挥舞斩铁双刀乱砍乱杀。 死人的腿比活人还要硬些,但也更脆。司空百岁势大力沉,刀也锋利,旋风一般地大杀八方。死甲士似被打碎的积木,纷纷坠地,虽然没死,也再起不来身。 杀到兴起处,司空百岁不禁仰天长啸: “嗷呜——,嗷……汪,嗷,汪汪,汪汪!” 一旁观战的卿小可忍俊不禁,笑骂道:“狗改不了吃屎,一得意就把尾巴露出来了。” 笑颜未改,脑后忽有冷风袭至,她一低头,上风横扫,一个滑腻腻的“人”自腰间断为两截。 面似骷髅,却非骷髅,肉身有肉,腥臭难闻。 卿小可吓的寒毛倒竖,闭眼咬牙,挥剑乱砍,忽然,上风剑一滞:剑锋被一个甲士僵死的硬肉锁住,再也抽不回来。 卿小可睁眼看着那个甲士,那甲士也正看着她,黑洞洞的眼窝里两点碧幽幽的光一闪一闪,没肉的嘴巴一翕一张,似乎咧开了在笑,很猥琐的笑。 “滚开!”卿小可撤不回剑,一掌劈去。 人头落地,手上涂满了碧绿黏液,卿小可恶心的不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自己手帕,认真地擦拭起来。 “我的小祖奶奶,你还想不想好了。”司空百岁哭笑不得,厉声大叫:“别擦了,小心身后。” 卿小可的身后已经聚集起一支突击队,正呈锲型阵型向前。 啊!卿小可尖叫着丢了手帕,闪身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被脚下的半截尸骨绊倒,失去平衡的身体直奔苏浪而去。 卿小可不知道自己撞上苏浪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她选择了回避,空中硬生生地一拧身,她终于避开了苏浪,自己却闪了腰。 “哎哟,我的腰,哎哟,我可怜的小蛮腰哟……” 司空百岁默默地堵住了耳朵,此时如果有人问他跟卿小可熟不熟,他肯定撒谎说不认识。 “皇玉,快用皇玉!”卿世功一面出言提醒,一面抢过去保护她。卿小可虽然刁蛮任性,有些不知轻重,却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她一定伤的不轻。 皇玉?! 卿小可开始手忙脚乱地翻起了自己的小包包:小镜子,胭脂盒,水粉盒,口红,眉笔,金钗、玉钗、金镯子、玉镯子、金耳环、玉耳环…… 啊—— 卿小可蓦然一声大叫,抓狂地把包包翻转过来,乱七八糟的东西哗啦啦像下了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