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她是谁?
他们乌家在海州虽然可以一手遮天,但这里是洛州,天子脚下,天底下最有权势最有实力的人的聚集地。林白露是他的师姐,这点他无法否认,按照规矩就是他的师长一辈,就算嘴贱,在师姐前面加个“小”字也说得过去,断没有当着人面“林妹妹”“林妹妹”地混叫的,自己嘴贱在先,让人逮着了把柄,挨打又能怪的了谁。 “你若不服气,可以自己去戒律堂领受,两条路随你选。” 北清书院乃太祖皇帝亲手所创,专门用来教育贵族子弟。太祖留有三件法器在校内,专门用来惩戒不遵守校规的学校。在太祖法器面前,便是皇子皇孙也只有低头挨打的份,何况他一个外州诸侯之子?若是搁在过去,学校顾虑海州乌家的势力或许会卖他一点面子,但眼下乌家不是正走背字吗?海州之战弄的乌家实力大损、颜面扫地,现如今自己的面子远不如早前值钱了。 更何况自己得罪的是林白露,林家的势力本来就不在乌家之下,而今更是得宠。 果然去了戒律堂,那帮狗眼看人的东西一旦深究起来,他过往的丑恶行径谁肯替他遮掩?这些年他干过的“好事”哪怕只是暴露十分之一,也足以被扫地出门。 乌行俱虽然不稀罕北清书院的那一纸文凭,但若就这么被扫地出门,回到海州,自己那脾气暴躁的老爹还不得剥自己一层皮? 想想乌家祠堂里的那些恐怖刑具,乌行俱连打了好几个寒噤,只好认栽了。 “我打你口无遮拦,我打你嘴贱乱说……” 乌行俱一边抽自己嘴巴,一边恶声恶语地咒骂着,嘴上是骂自己,两只金鱼眼却死死地盯着苏浪,仿佛这巴掌不是打在自家脸上,而是全数扇在了苏浪的脸上一般。 苏浪搞不懂乌行俱的这种混账逻辑,只是觉得他的目光太过阴冷,便稍稍将目光移开了一些。乌行俱却误以为苏浪是怕了他,一时打的更欢了。 才抽了二十几巴掌,乌行俱的脸颊就肿的不成样子了,嘴唇肥厚的像贴了两片肥肉/肠,这家伙人虽然贱格了一些,到底还算有些骨气,没有避重就轻,每一巴掌都打的很结实。 “行啦,你可以走了。” 林白露到底心地善良,不忍看他这么自残下去。 她反而代乌行俱向苏浪求情说:“算了,看在同门的份上,就饶了他这回吧,谅他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浪不忍让她为难,便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乌行俱可以走了。 乌行俱向林白露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抬头挺胸,双目瞪着苏浪,森然道:“姓苏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潇洒地一个转身,却“咣”地一声和两个同伴撞在了一起。 三个人心意相通,都往一处想了,同时向一个方向去转身,难免头碰头。 哎哟哟…… 这一下撞的着实不轻,三个人同时搓揉着脑袋跳了起来。 林白露忍不住扑哧一笑。 她一向以清冷面孔示人,极少见到她笑。 苏浪的心悸动了一下,没想到她笑的时候会这么美。 “苏浪,你狠,你横,我服了。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能横到几时,你一个寒门庶族子弟指望靠出卖色相谋取富贵,你要不要脸?男子汉大丈夫,立身于世,想要的东西自己去拿。靠女人上位,我呸!换做我,我,我就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哈哈,乌少,豆腐也能撞死人吗?这可真是更古未有的奇闻呐。” “撞不死也得羞死,哪像某人脸皮厚似城墙。” “就是,就是,换作我,我也找块豆腐撞去。” 三个人嘴上占了便宜,心情大好,说说笑笑着走了。 林白露见苏浪脸色不大好看,便道:“海州乌家财力雄厚,人脉宽广,他的父亲乌世冠倚仗军功发迹,昔日蛮族寇边,乌世冠率部驰援,一杆寒铁枪挑杀蛮族十大金甲将军,功勋彪炳,那阵势可不比你现在差。” 苏浪道:“我的这点功绩岂敢与乌大总管相提并论。” “所以,陛下还是信任乌家的,这次铸成大错,换做旁人,难免身死族灭,可他们家呢,无非是把侵吞的齐州、洪州吐了出来而已。” 苏浪很快就明白了林白露说这番话的用意: 一方面是在为她方才的行为作注解,乌家实力雄厚,连皇帝也奈何不得,这样的大家族正是林家在朝中的潜在盟友,她之所以肯容忍乌行俱的放肆,主要是站在两大家族的长远利益来考虑的,这是顾全大局,既非是对他有意也非是惧怕他。 另一方面她也是提醒苏浪,处理与乌行俱的关系时要适可而止,乌家这条落水狗虽然狼狈但仍然有牙口会咬人,不是好惹的。 苏浪只是淡淡一笑。 这份云淡风轻倒让林白露心里没底了,她有些拿不准苏浪是否真的理解了她的意思。 稍顿,便又是微微一笑,挺起了胸脯,索性把话挑明了说:“你得罪了这样一个豪门,怕不怕?” 林白露身材高挑,四肢修长而舒展,更兼五官精致,端庄秀美,只是为人太过冷清,整天一幅冰冷面孔,目光又犀利的吓人,让人望之却步,不敢与之亲近,似今日这般明眸善睐,微笑着跟人说话,实在是极少见的。 苏浪道:“得罪豪门当然是件麻烦的事,不过若事情做的值也就没什么。” 林白露哼了一声,淡淡地说:“你的靠山来了。” 来的是骑团的一个辅兵。 骑团的骑士每个人都配有辅兵若干,用于处理庶务。这些辅兵平日屯驻在皇城内的小兵营里,宫内有何旨意,都是先知会他们知道。 苏浪的这个辅兵名叫阿萨,矮小精悍,阿萨奉上一道令牌:“明日清晨,营中点将,请将军不要延误。” 苏浪说声知道了,正要打发阿萨走,林白露却把人唤了回来,赏了他一个银饼,辅兵道谢而去。 见苏浪不解,林白露解释道:“他们的粮饷很低,全靠打赏过活。” 苏浪面露尴尬,支吾道:“这个我真是不懂,谢谢你。” “不用谢,你帮了我一回,我也帮你一次,算是扯平了。”林白露顽皮地说道。 …… 当晚,苏浪正与司空百岁在北清书院门口的小酒馆里喝酒,宫中忽有人来给苏浪送上一套锦袍,要他明日入宫时穿着,又要教导他面圣时的礼仪。司空百岁道:“又非第一次面圣,教什么礼仪,去吧。”打赏了来人车马费,让他走了。 回头却问苏浪:“这次你立下大功,陛下会怎么赏赐你呢。” 苏浪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司空百岁道:“若是方便,就跟他说说,我司空百岁也想去骑团为他老人家效力,嘿嘿。” 苏浪道:“你就舍得双清的花花草草?” 司空百岁道:“舍得,舍得,不舍哪来的得。” 稍晚的时候,骑团有人来到北清书院,请苏浪回紫金城兵营安顿,说二日清早,朝廷举行大典,需要骑团充当依仗。 二日,皇帝在紫金城四方城城头大会诸侯、百官,宣达诏书立明王独孤赢韧为皇太子,册封平叛有功将士,苏浪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封石川男,授太子亲勋左卫将军。 太子是国家的储君,麾下有六支禁军。官兵由京中亲贵官员子弟充当,每月训练一次,逢盛大庆典需要仪仗时集合,平素可以自由活动。 亲勋左卫将军是从五品官,按照光明朝的官制已经属于高级武官,有资格佩戴一枚金章。骑团的人向来晋升的快,这一点在苏浪的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苏浪这些天读了不少书,对光明朝庞大的官僚体系已有所了解,太子的亲勋卫队虽然士卒无须时时供奉,但将领们却需要按时到少阳院点卯,想到这些他的心里就不大痛快。他无意于仕途进步,更不想仰人鼻息,听人差遣。混在骑团随大流,还可以忍受,眼下却要他时时面对皇太子,这让他觉得很不爽。 他想到了辞官,离开神京城,男爵可以拥有一小块封地,他希望这块封地在江南的某个地方。在自己的封地上建一座别墅,晴耕雨修,逍遥快活。 司空百岁为此大为紧张,他在北清书院的教师生涯已接近尾声,有关他那话儿不行的传闻正甚嚣尘上,这让崇拜他的花花草草们失望透顶,司空百岁感觉自己没办法再混下去,他亟需转型,离开教职,转而在神京城或洛城的某个清闲衙门里混个差事。苏浪现在就是他全部的指靠,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能走呢。 想都别想,绝对不行。 舔了舔嘴唇,司空老师低声下气地劝道:“你果然觉得混着不开心,可以混一段时间后再辞职,但眼下最好按兵不动,朝中大清洗刚刚开始,到处闹的鸡飞狗跳,你此刻走让人怎么想呢?陛下不能容人?卸磨杀那个什么,连平叛的功勋都不能容忍?这个犯大忌嘛。” 苏浪无奈地吐了口闷气,眼下帝党正残酷清洗太后一党,天下侧目,这个时候自己辞官,很容易闹成误会,的确不是一个好时机。 不过他决心已定,还是要做一直闲云野鹤。 眼见事情要黄,司空百岁只好祭出终极大杀器: “你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她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