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龙兴县
“你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浑厚的声音问道，行军队伍里闪出一小队人马，一群重甲骑士护卫着一位身材魁梧、头发灰白、胸前佩戴着两枚金章的老将走了过来。 “伯父，您快来看，兽人学会垒灶了。”芈俊风迎上去说。 老将军名叫芈长乐，是芈宁远的堂兄，现任道州大总管行营参军长，是芈宁远的得力助手，上次道州大战时，他奉命协助张弓臣守城。张弓臣是崖山国的国王，地位不低，但实力很弱，在良将云集的道州没什么说话的地方。因此表面上芈宁远让他守城，芈长乐辅助，实际上张弓臣只是挂个虚名，真正主持道州防御任务的是芈长乐。 他不仅主持城防，还受命在道州东面的大泽畔埋伏了一支两万人的奇兵，准备随时袭击蛮人的后队，只是苏浪的加入，奇迹般地打败的兽人前锋，挫伤了蛮人的锋锐，使得战局发生了戏剧般的逆转，才没有轮到他小露一手。 老将个子不高，人却长的极其敦实，脸膛红彤彤的，像喝醉了酒。他大步走到火堆边，捡起两块骨头仔细地看了看，又敲了敲，叹了口气对众人说：“天杀的畜生竟然学会了垒灶，真是该死！不过也不必担心，这或许是被他们俘虏的二鬼子帮忙干的活，就齐州人那尿性，啧啧，一旦被俘，他们什么事干不出来。” 老将爽朗地笑着，乐观的精神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芈家兄弟附和着笑了笑，却仍旧难掩眉心的焦虑。海州登陆战已经证明蛮族懂得了使用船只，道州之战证明他们已经懂得了如何使用弓箭，而且用的很不赖，现在，他们又学会了垒灶！ 下一步，他们又该学会用什么呢，冶炼钢铁？锻造铁质兵器？发明文字？使用度量衡？然后冒出一个圣明无比的皇帝？ 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就是苏浪？” “是，将军。我是苏浪。” “比传言中的要瘦小一些，射杀一百二十号兽人的英雄应该是虎背熊腰才对，身体太单薄了些，不过这张弓不错。小伙子好好干，将来前途无量。” “谢谢将军的鼓励，我会努力的。” “嗯，很好。” 芈长乐说完，向芈家兄弟扬了下手，大步离去，二人躬身礼送。 道州军此来龙兴县打的是剿匪的幌子，因此进驻县城后，便派出小股部队深入乡间清扫盗匪。龙兴县的富庶闻名天下，但贫富分化也十分严重，即便是太平年景，也有大量的破产贫民落草为寇。蛮族的入侵瓦解了地方政权，权力的真空给盗匪带来许多方便。现在的龙兴县十分的不太平，盗匪多如牛毛，横行乡里无恶不作。 剿匪这个借口选的确实很恰当。 当然借口就是借口，道州军此来是为了弹压地方，卫护天子的銮驾顺利去海州。 正因如此，芈长乐约束军中精锐不得出营，留在营中随时等候命令，这倒遂了苏浪的心意，不出营，便不用陪两位公子四处闲逛，他就有更多的时间来修炼。 但显然芈家兄弟并不想让他躲清闲。扎营的第二天中午，芈俊阳、芈俊风就拉着芈阗闯进了苏浪的营帐。 “走，我们进城逛逛去。” “将军有令，不得出营，两位公子岂可违抗军令。” “不要紧，我们跟买盐的火头军一起去，算是公干，没事的，走吧。”三人不由分说，拖着苏浪上了路，不用说司空百岁早已在外面等候了。 光明朝采取盐铁专卖制度，盐铁的生产、销售都操控在朝廷的盐铁局手里，私自贩售会被处于极刑。龙兴县境内大小盐池有几十处，贡献着丰厚的税收。盐局的势力非常大，即使蛮族入境，他们也没有撤走，而是拉起队伍跟蛮人正面硬刚。 蛮人显然不懂盐铁对一个王朝的重要性，在龙兴县吃了几次瘪后就溜了。 在山东一片糜烂的当下，龙兴县因为有盐铁局的护佑，非但没有受到重创反而因为各地豪富纷纷跑来避难，财富急剧增长，比过去更繁华了。 不过自打皇帝出了神京城，盐局的管事的便悄悄地把辛辛苦苦拉扯起来的队伍给解散了，而今他们循例移文给驻军，请求派兵进场保护。盐税是国家极重要的税源，驻军当然有保护的责任，芈长乐不敢怠慢，当即派出精锐进驻各盐场。当然啦，看场子是个辛苦活，盐场也不能无动于衷，总得表示表示，钱是拿不出来的，但盐多的是，如果驻军有需要可以按平价敞开供应。 芈长乐看到了这里面蕴藏的商机，他指派亲信以购买军盐为名大量购入食盐，这些盐带回道州后转手一卖，几千金饼子就到手了。 军队贩卖食盐牟利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但即便如此，生性谨慎的芈长乐也不愿自己的两个侄子搀和进去，芈家兄弟是偷偷跑出来的。虽然两个人一再解释说他们是偷跑出来的，芈长乐根本不知情，但采购官哪里肯信？这么大的一块肥肉，老帅派人看着点很正常嘛。 至于安全问题，则根本不用担心，天大地大，龙兴县道州军最大，打着道州军的幌子买盐，神佛也得避让，天王老子也不敢过问。 龙兴县的规模远不及道州大，也不及齐郡，但市面却比二者都要繁华。虽处战时，大街上仍是摩肩接踵，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怪不得山东豪门难制，区区一个县城都这般繁华。真是有钱腰杆子就硬啊。” “是啊，是啊，比咱们道州都热闹。” “在我所见过的所有州城中，只比洛州差点。” “你一共才见过几个州城，就敢说这样的大话，真不怕人笑话。” “天下九州除了炎州、西州、林州、幽州，我都去过，怎么能说我说大话呢。” “天下九州，你只去过一半强一点，当然是说大话了，我去过七个州，我也没说这样的大话。” “吹吧，吹吧，反正吹牛不上税，你去过的地方我都去过，哪有七个州。” “怎么没有，洛州、洪州、中州、南州、道州、海州、岱州，对了还有林州，那就不是七个州，而是八个州。” “我就说你是吹牛嘛，洪州现在叫永安郡，是咱们老芈家的地盘；岱州现在叫岱山郡，是老闵家的地盘。按你的说法我也去过八个州呢。” 芈家兄弟俩骑在马上边走边斗嘴，芈阗也时不时的插一句两句逗逗乐儿。苏浪坐在大车上靠着箩筐闭目养精神，司空百岁则傻呵呵地听着三人在那胡扯八道。 驻军大营在城西五里，众人穿过城门到了十字街口。负责采购的军官是芈长乐的心腹亲信，是个世故圆滑的家伙，媚/笑着提议说：“三位公子、苏教练、司空先生，请在这间茶馆里歇歇脚，容卑职去把货办好，回头在此会齐，再一起回营如何？” “那就辛苦你啦。”芈俊风爽快地答应下来。 军需官走了，留下两个金饼和四个银饼给众人花销，这几样东西购买力惊人，足够他们潇洒挥霍一番了。 “龙兴县最有名的就是长荣街了，酒肆林立，且品质不俗，咱们去哪逛逛吧。”芈俊风说着下了马，把缰绳交给随从，这里人山人海，骑马远不及步行方便。 “我前阵子听人说长荣街有座阿斯卓伊家族开的酒楼，一水的女招待，都是西方阿斯卓伊家族的美人儿，个个千娇百媚，我们一起去见识一下如何？” 芈俊风的提议立即得到芈俊阳和芈阗的赞同，像他们这样的家庭，早已把男女之间的那点事看透了，对子女，既不提倡纵欲，也不提倡禁欲，一切顺乎自然，保证安全便可。 瞧着三个小子挤眉弄眼的样子，苏浪莞尔一笑，什么都没有说，他们正青春年少，对女人的身体充满了无限的渴望，只要不过分应该得到满足。 苏浪的身体也处在青春期，对异性的身体一样充满渴望，但他的灵魂已经十分强大，可以成功地控制肉身的欲望。 喝酒赏花，他没什么兴趣，不过他却很想去见识一下西方阿斯卓伊家族的风采。 阿斯卓伊家族曾是第七王朝的五大豪门世家之一，光明朝崛兴后虽然屡次遭到打压，但势力依旧强大，尤其在西州一带，根子扎的很深。最近几十年他们又跟正通教（旧教）联起手来，两个落魄的势力一拍即合，互相扶持，目下势力越来越强。 在这个风云激荡的年代这样的实力派家族岂可视若无睹？ 龙兴县因产盐而富得流油，因盐而催生的巨商大贾数不胜数，有钱人多的地方酒肆、妓/院就特别多，其执一城之牛耳者当属长荣街，在两里长的街道两旁分布着大大小小上百家酒肆、妓/院，其最最顶尖的就是阿斯卓伊家的这座阿蔓奇山庄了。 山庄位于长荣街的核心地段，其临街处是一座五层高的奢华酒楼，建筑风格与中原的土木飞檐楼房迥异，它拥有一个巨大的白色穹顶，通体用白色大理石头城砖砌成，门廊深邃，石柱子上装饰着代表阿斯卓伊家族的卷叶曼陀藤，细长的藤蔓，心形的枝叶，低调柔静的花朵。 传说中有着沙漠暴风性格的阿斯卓伊家族竟然会以这种柔静的小花作为家族的标志，这让苏浪感到十分惊讶，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传说中中土大陆最保守、最守旧的家族，竟然让妙龄姑娘们穿着露脐装往来奔走奉承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