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你去不去
验招之后，鉴证大会基本就进入了尾声，最后一项谓之检验，由天武会的十位鉴证师亲自主持，检验所有入围的武士，并决定他们最后的等级和位次。 这十位鉴证师号称“天武会十座师”，个个武技登峰造极，武士们的功力深浅和将来的潜力，他们一试便知。 十座师由神京城天武会总会连夜兼程而来，到南州后直接住进驻屯禁军大营，与地方彻底隔绝，不接触任何外人，以示清廉和公正。 实际上就算是能走的通人情，他们也不敢作伪，高等武士因为人才难得，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会被朝廷重用。按惯例，他们会先被征召进宫卫军，再经考核进入磨剑室，在此呆上一到两年，磨炼心性，提升武技，最后按所得评定给予任用。 磨剑室设在深宫禁内，是皇帝的私人练功室，其内高手如云，这些人久居深宫，以天子同门自居，自成一系，因为与天武会有名利之争，他们绝不会买天武会的账，且常怀拆台之心。天武会敢作伪，他们就敢戳穿，被他们耻笑是小，若是被他们捅到天子面前，丢的就是整个天武会的颜面，那才是吃不了兜着走呢。 因此这一关各人但凭真才实学，没有多少机巧可用。清雨秋、封瀚明、卿世功三人修为较高，检验后脱颖而出。苏家兄弟论修为勉强可入高等武士行列，检验的结果虽不甚理想，但也惊险过关，没有被淘汰。邬家四兄弟中，邬可宫表现最好，邬可钦、邬可剑、邬可禳三人稍次，但也绝对配得上高等武士的名号。 卿小可因为脚上有“伤”，博得了十大鉴证师的同情，决定放她一马，让她蒙混过关。 十位座师看中她一派天真，毫无机心，推算她将来不会误入仕途，所以差一点就差一点，反正差的也不是太多。 另一个“差的不是太多”的人就没这样的好运了，本已入围的邬天佑运气不佳，因表现失常被踢了出去。 邬天佑为此大哭了一场，入夜后独自一人爬上平江府的东门箭楼，喝光了两坛烈酒，脱了衣裳站在楼顶又哭又笑闹了一夜。二日一早，他在平江府衙大牢里顿悟了：虽然未能进入高等武士行列，却也没有被褫夺武士的称号，他现在还是四等武士，当初自己来平江府的目标不就是混个四等武士好回去交差吗，眼下目的已经达到，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既然邬家公子能痛悔己过，平江地方官府决定给他一个自新的机会，撤销对他公共场合裸/露身体以及休息时间制造噪声扰民的控诉，立即予以释放。 心宽天地阔，邬天佑这边刚把心放宽，那边好事就找上门来了。 十大鉴证师断定邬天佑不宜跻身高等武士行列，主要是因为他的潜力不足，修为上难有更大的精进，但他们也承认邬天佑目下的功力已有相当的火候，且邬天佑聪明干练，人情练达，生的一表人才，家世背景又好，将来的前程妙不可言。 十大鉴证师密室商议之后决定出函保举邬天佑为“百花武士”。 天武会每届鉴证大会都要评定一两百名武士，其中一、二、三等被称之为高等武士，人数只占所有武士的十分之一弱；四、五、六三等武士被称之为中等武士，人数占总数的五分之一弱，其余七、八、九三等被称之为（普通）武士。 除一等武士和极少数的幸运儿外，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的名号在鉴证大会结束后不久就会被人遗忘。 而中等武士的第一名因为有个很有想象力的名号，是公认的幸运儿之一。 众所周知，天武会有着深厚的官方背景，他们通过鉴证天下武者为国选材，因此之故官府对天武会的鉴证大会素来重视，不仅各有司和各地方会鼎力相助，有时候连皇族亲贵甚至皇帝本人也会亲临现场，为之助威喝彩。 一百五十年前，天武会洛州鉴证大会收官的那一天，皇帝忽然驾临现场，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与皇帝同车前来的还有他最珍爱的女儿百花公主。 公主身着百花绣裙，娇艳无匹，当着数万臣民的面，将她亲手编织的花环挂在了一位贵族武士的脖子上。这花环是用一百种鲜花编织而成，异香扑鼻，引来蜂蝶翩翩起舞，在场的数万人视之为神迹。 皇帝当场下了两道诏书，一道是封这位武士为子爵，第二道诏书是为公主赐婚，驸马正是这位潇洒俊逸的贵族武士。 这位幸运的武士便是光明朝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燕山侯公冶黎，现今雄踞北境的公冶家族的创始人。因为他娶了皇帝最珍爱的百花公主，因此得名“百花武士”。 传说中的“百花武士”公冶黎非但俊美异常，更兼聪明绝顶，不仅武技超凡，更是用兵如神，他后来官至左监门卫大将军、幽州大总管，晋封燕山侯。在他镇守幽州的数十年间，北境长城成为蛮族无法逾越的天堑。 他不仅文采武功超凡绝俗，更是一位优秀的丈夫，伟大的父亲，他与百花公主相亲相爱的故事流传天下，成为传奇，变成不朽，感动了一代又一代。 因为他的伟大成就和近乎完美的人格，“百花武士”成为四等武士第一名的别号，名气甚至超过了历届鉴证大会的魁元（一等武士第一名）。 名利，名利，要想得利，先需得名。“百花武士”的声名如此煊赫，这样的结果对邬天佑来说自然是飞来的意外之福。 得意的兄弟叫失意，有人志得意满，有人黯然神伤。 邬天佑骑马游街时，肯定不会想到云中岳的内心有多难过。 他因伤未能参加验招，只能止步于四等武士，他也曾幻想凭借身世背景和过往的优异表现成为“百花武士”，却没想到半途杀出个邬天佑来，把这最后的希望也击得粉碎。 参加天武会的鉴证，云家母子是顶着极大的压力的。对江南世家来说，走仕途之路本就是落了下乘，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行此下策的。如今狠下放下身段、抹下脸面，自然是希望走出一个柳暗花明来。为此，母子俩牺牲了太多太多，为了能在骑射环节大放异彩，赢得上面的亲睐，明夫人狠下心将独子送往海外，接受严师的残酷调教，整整一年如在地狱里煎熬。 奈何机关算尽终抵不过命运无常，云中岳意外落马摔伤，使得万般的算计，千般的辛苦，刹那间尽付诸东流。 若不能跻身高等武士，这条路就等于是白走了。 本来他们还有最后一线希望，做不成一等武士，混个“百花武士”也聊可自/慰。希望虽然渺茫，却总比绝望强。为了儿子，明夫人也暂时低下高傲的头颅，四处奔走，陪尽小心和笑脸，功夫不负有心人，各方的反应都不错，纷纷承诺要助他母子一把，以回报云家先祖对江南武林的卓越贡献。 正当云家母子暗松一口气的时候，晴空一道霹雳，彻底断送了他们的念想。 十大鉴证师竟然联名保举邬天佑做“百花武士”，这在整个鉴证大会的历史上也是极其罕见的，这么罕见的事偏偏就让她们母子遇上了，这岂非是老天爷也要把孤儿寡母赶尽杀绝？！ 万念俱焚后，云家人会做出怎样的疯狂举动，整个平江府都在紧张地等待着。 检验结束后有一个唱名会，鉴证大会执盟将提前透露所有入选的高等武士名单，这个名单不是最后的正式名单，但若无大的意外基本上不会再有变化。 唱名会的人气很旺，每个名字唱出都会引起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作为局外人的苏浪这次保持了足够的冷静，他听到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 八家子弟几乎将所有名额收入囊中。 唯一的意外是云中岳。 想到这个名字，苏浪不由得一阵揪心，他替云中岳有些不值，以他的修为这里本应该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游目四顾，没有看到云中岳，也没有看到云家的任何一个人。 “小妞，胡思乱想什么呢。” 折腾了苏浪几天后，卿小可自己先顶不住了，她是个豁达开朗的人，对苏浪的那点怨气早已烟消云散，加之奇迹般地跻身高等武士行列，心花怒放之余，她单方面宣布与苏浪的冷战到此结束，她大度地决定放他一马，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所以当她看到苏浪一个人坐那发呆，便喜滋滋地主动上前去撩拨。 “你才妞呢，你来做什么，笑的这么开心，捡到金子啦？” “哟呵，话语中藏着一丝淡淡的怨气嘛，来，笑一个，笑一个，对，这就对了嘛。喂，怎么啦，真生气啦？” “没什么，我是在为你高兴。” “口是心非，瞧你这张苦瓜脸。这也叫为我高兴，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我在想，你现在成了高等武士，下一步是不是就应该进宫做女官了。功夫好的女子都要进宫给公主、娘娘们做侍卫，这是国朝的规矩。我怕以后见不着你了，所以高兴不起来。” “别傻了，做了高等武士，只是有资格进宫做女官，而不是非得进宫做女官。你不想进宫谁还能用绳子绑着你去吗？我想好了，等鉴证大会一了我就去石头城。哎，你听说了没有，邬家老太爷发了话，要师伯和苏师叔他们从江南世家子弟里挑选德行兼备的年轻后生去石头城磨炼。我是铁了心的要去的，你呢，你去不去？” 关于独山石头城的消息苏浪多少也知道一些，他搔搔头：“我是苏宅内务协理，天生劳碌命，跟你们这些公子小姐怎么比呀，我八成是去不成的。”卿小可道：“你不仅是内务协理，你也是苏门弟子呀。”苏浪笑了笑：“那更不成了，我刚入门，基本功都没学扎实呢，去了又能做什么，我看我还是不去了。” 卿小可柳眉一横：“我都去了，你凭什么不去？！” 苏浪嗫嚅道：“天地良心，不是我不想去，我是去不了。” 卿小可展颜一笑：“你只说你想不想去，你想去，说句话，剩下的事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