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合得来
维拉学院作为一所贵族学府，除了教育软硬件很有保障外，生活水平在其他同级别学院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就拿吃饭来讲，除开快餐店，维拉学院拥有大大小小三十一间餐厅，分布在校内各处，消费水准与食物风格各不相同。大众化，便宜一点的餐厅集中在学院教学区，通常1CR就能饱餐一顿，选择很多，味道还不错。高消费标准的餐厅分散在学院所在的人工岛屿的各个地区，需要开车或乘坐校内轨道交通才能到达，不过它们提供的服务绝对值这段路程。 若是往常，克里蒙特一定会驱车前往白沙海滩峭壁上的一家烧烤店吃午餐，不算学院里最高级的餐厅，但他喜欢那里的风景。现在，他却没有那个余裕。他的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十五分钟，除了吃饭，还要稍微预习预习下午第一节课的内容，以免听得一头雾水。于是，夹在商学院和艺术学院中间的广场上的一家自助餐厅代替了烧烤店，成为了他经常光顾的地方。中午来这里吃午饭的学生不少，一般到十二点就会排起长队，克里蒙特为了避免排队，都会提前几分钟出教室。 “我的那份算在他头上。” 就在他准备付完钱准备跨进餐厅时，后面有人对负责扫描每个人的万能手环的工作人员说。他下意识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瘸子。克里蒙特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瞪视他，差点像个小女生那样尖叫起来。他立刻想起了琉璃两周前跟他说过的话，他本该为此感到高兴才是，却难以抑制胸中的恐惧。其实这很正常，人人都畏惧疯子，特别是那种高智商的疯子。 “咱们就准备站在这干瞪眼？”光逝俯身的同时压低了声音，虽说克里蒙特也有一米八六的高挑身材，但光逝穿着鞋接近两米，加上肌rou不正常的发达，相比之下克里蒙特就很是小鸟依人了。“你不觉得这是个向我行贿的好机会吗？”光逝说，“还是说你已经另有新欢啦？” 就算克里蒙特不有求于光逝，他也不认为自己能拒绝对方的请求。克里蒙特生硬地又刷了一次万能手环，颤颤巍巍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光逝也不跟他客气，抬头挺胸，一瘸一拐，一副肤浅可笑的气派神色。然而并没有人笑，一方面是因为社会素质的提高，另一方面是出于人与生俱来的危机意识。 “有什么推荐没？”光逝头也不回地说，似乎对克里蒙特会跟在后面很有自信。 “呃……这是个自助餐厅，基本上就是你想吃什么就拿什么。”克里蒙特尽量让自己不显得过于卑微，作为一个见过大世面的富二代，他在社交谈判方面还是很有心得。 “哼，你在嘲笑我吗？我可是有一颗敏感脆弱的小心脏。”光逝油腔滑调地威胁道，“如果它觉得它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它很可能会气得罢工。那问题就严重了，我到时候往你前面就这么一躺，你家的财产至少有一半就是我的了。了解？” “我很抱歉，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克里蒙特立刻说到，“你可以去最里头的那三个写着每日特供的窗口去看看，通常会有不错的菜品。” 光逝点点头，往克里蒙特指的方向走去。离得还有老远，他们就遇上了窗口前排起的长队的队尾。现在每个窗口平均不过二三十人，克里蒙特很清楚这队伍长度在高峰期会翻一倍。排着呗，大概十分钟就能排到，克里蒙特已经看见了有一块全息招牌上写着：卡戎塞星级大厨招牌鸭胸rou。1CR就能吃到顶级厨师的招牌料理，别说十分钟了，对普通人来说，十个小时的也不是不能等。 “这位同学，不好意思，能让我先拿吗？”正当克里蒙特打算排队的时候，光逝已经走到队伍的最前端了，愁眉苦脸地揉着大腿，“实在是不好意思，医生说我的腿不能长时间受力……” 排在队伍最前端的男生上下快速打量了一下他，礼貌地露出微笑，向侧后方退开小半步：“当然，请把。” “谢谢，像你这么好心的人考试一定不挂科。”光逝简短地道谢后，又转向窗口的工作人员，“我能拿两份吗？我真的不想再麻烦别人了。” 窗口的工作人员木然地嚼着口香糖，大概心里只想着赶紧收工回家，径直递出两份摆盘精致的煎鸭胸。光逝将拐杖夹在腋下，接过两个盘子，一步一摇地走向克里蒙特，将其中一盘递给他。克里蒙特瞪着那份鸭胸rou，不敢伸手接，好像那是个烧红的铁盘子，拿着烫手。 “别傻了，没人会没事紧盯着一个瘸子，队伍后面的人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光逝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克里蒙特不敢拂逆眼前这厚颜无耻的疯子，接过盘子，只觉自己也变成了肮脏的小贼。有钱人讲的就是个面子，大庭广众下干这种没素质的事，对他来说不太好接受。 “你觉得这丢脸，那****就不丢脸了？”光逝笑道。 “什么？不，我没有……”克里蒙特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放松，我又不是在指责你。男人是怎么来的？打炮打出来的呗。每天都找新鲜目标对老猎人来说也麻烦，偶尔也得靠明码标价的固定靶凑合凑合，过过瘾嘛。”光逝满嘴胡说八道，“我只是在说你们年轻人就是死要面子，这是要吃亏的。就好比刚才队伍排第一个的男生，你觉得他让我插队是出于高素质？不，他只是顾及旁边的人对他‘拒绝帮助残疾人’这一行为会产生负面看法。有意思的是，排在他后面的人其实希望他拒绝我，但出于同样的理由，他们除了微笑，什么也不会做。” 这种卑劣下流的理论让人难以苟同，只是克里蒙特不敢顶嘴。两人取了餐具，在角落里随便占个座。两人刚坐下来，光逝忽然反手抓住身后座位上正准备起身的那人的手臂，说：“给我带一杯芦荟汁。” 被他抓住的女孩很沉重地长叹一声，转过脸来。冰蝶，一个有着奇特名字的超水平美女，因长相出众和从演习中的事故中幸存而变得很有名气。克里蒙特跟她不熟，听说她和境界守卫有某种密切联系，那光逝认识她也是理所当然了。“你没长手吗？”冰蝶冷冷地问。 “我腿瘸。”光逝答道。 “你有拐杖啊。” “没错，可是我腿还是瘸。”光逝说，“我自己去的话就忍不住拿其他的食物，然而我需要一只手拄拐杖，所以顶多能拿回来一样东西。不觉得这种事对残疾人来说很残酷吗？” 冰蝶表情就像随时要喷射出几句脏话来。她看了一眼克里蒙特，神色忽然变得古怪。“你这是要……” “我和克里蒙特同学正在讨论放春假的时候去哪玩。”光逝说，“我提议去泡温泉，然而克里蒙特同学想整点刺激的，比如到某个穷乡僻壤玩寻宝游戏。现在的年轻人啊，理解不了春游的精髓，总想搞个大新闻，这种心态要不得。” 冰蝶打算开溜，她强迫自己堆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指了指自助饮料吧台：“我去帮你拿你的芦荟汁。” “好的，记住，我要橙子味的。”光逝放开了她。冰蝶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光逝又在扯淡，于是保持着职业性的甜美笑容飞也似的逃开。 “那么……我们聊到哪儿了？”光逝把问题抛给了满脸茫然的克里蒙特，“对了，春游。我明天就要重返誓言绿洲星，RXC150766殖民地。你嘛，你也算是个军事科的学生，怎么样，去吗？”他的口吻轻松得就像在小男生邀请自己的朋友一起去上厕所。 “啊？”克里蒙特对这个问题缺乏扎实的心理准备，脸上的茫然又加深了一层。 “跟我说说你姘头。”光逝突然转移了话题。 “啥？”克里蒙特更是云里雾里。 “你的马子，你的小小鸟，你的星和月（注解1），你的甜心宝贝，我咋知道你平时怎么叫她的？”光逝挤挤眉毛。 “哦，你是说玛姬？” “玛姬？她叫这名？我还以为是圣玛格丽特·桑格或者弗洛伦斯·南丁格尔（注解2）之类的。”光逝一如既往地信口雌黄。 “你想知道什么？”克里蒙特畏缩地小声问。他不是很想在这个场合下谈论玛姬，可是他清楚光逝不属于那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的人。 “我想知道你们平时上·床用什么姿·势。”光逝划动着两只手，讽刺道，“我还想知道她欧·派软不软。” 克里蒙特并不蠢，他明白了光逝想听什么，在这疯子面前，他甚至没有保持沉默的权力。 “玛姬是我meimei。”他双手绞在一起，深吸一口气，低声说，“我父亲不是个很重情义的……他就是个混蛋。听我奶奶说，他是在我老家的农产品期货交易所遇见的我母亲，当时他只是农业星球众多年轻农民中的一个，而我母亲是跟着她兄弟来这玩的富家小姐。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我母亲和他结婚的，反正他做到了。利用我母亲的关系，他进入了外公的家族企业里工作。他学得很快，没过多久便开始独立创业，拥有了自己的一家公司。在我四岁那年，母亲他们的家族企业被来寻私仇的对头重创，我父亲为了避免被波及，不仅断绝了和外公的企业的一切往来，还强行和要和怀有身孕的母亲离婚，指控她不忠，将她告上法庭。” “你爹听起来像是个聪明人。”光逝轻轻点头，“万一你爸是对的呢？你妈真的在和其他男人鬼混？” “也许他是对的，也许他是错的。但就算他能说服法庭甚至我母亲的家人都相信他，我也不相信。”克里蒙特咬着牙说，要换了别人，他早就发怒了，“他是个骗子。” “这么说你父亲胜诉了，而且还是以双方都认同的方式胜诉了，”光逝吹了个口哨，“厉害啊。你会这么想，说明你要么很缺爱，要么你后妈对你不好，亦或是两者皆有之。后来呢？这故事完了么？” 克里蒙特只是冷笑两声：“外公他们虽说元气大伤，但是并没有被彻底击垮，在他们处境艰难时，我父亲又以高姿态抛出橄榄枝，还……还和我母亲的meimei结婚了。” “什么？这简直比午间肥皂剧还精彩，你爹也太有才了。”光逝切下一块鸭rou送进嘴里大嚼，一边催促道，“继续啊，你爸的前小姨子对你做了些什么？老母牛吃嫩草？” “我不是很想说这些。”克里蒙特终于强硬了一些。 “好吧，”光逝出乎他意料的没有强迫他，“那你的亲meimei又是怎么开始做起水买卖了？” “我十三岁那年，外公到底还是破产了，是我父亲害的。不过我想我外公也没天真到以为我父亲是什么好人，他没想到的应该是他自己的女儿，我母亲的meimei，也会如此心狠手辣。”克里蒙特说，“我外公和我母亲的两个哥哥都被抓了，我母亲孤身一人背负巨额债务，再也没了消息。” “然后你就又为自己所谓风流的堕落生活找了个绝佳的借口。”光逝笑道，“不错呀，你和你爹都很会享受生活嘛。” “我可不像他。” “我想也是，你爹可比你聪明多了。”光逝无情地讥讽道，“不过你要不跟你的狐朋狗友混日子，也撞不见玛姬，这算是天命的一种？嗯……其实你也很聪明呀，先艹了玛姬再跟她相认，只占便宜不吃亏，很有乃父的风范。” “那不是……我当时……”克里蒙特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但他还记得光逝是个怎样的神经病，同时也记得琉璃的那番话。 光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发作。大概等了几秒，他见克里蒙特重新坐回椅子上，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拜托，有点血性好不好？”光逝嘲弄道，“这么骂你都能忍？要我早就暴跳如雷了。难怪你一追到誓言绿洲星就被人控制了。” 克里蒙特抿紧嘴唇，搓着大拇指，把所有的怒气都压进肚子里，依旧默不作声，但将目光钉在了光逝脸上。 光逝又凝视了他几秒，将剩下的鸭rou全塞进嘴里，几乎直接就吞了下去。“明早十点，霍普金斯医院门诊A110号室，不要迟到了。”光逝拄着拐杖起身，说，“我有预感，我们俩肯定很合得来” 注解1：星和月来自冰与火之歌，多斯拉克马王卓戈·卡奥对龙之母丹妮莉丝的称呼。 注解2：两者皆为著名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