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代价
“你们知道你们现在的动作看上去就像老年人交合吗！不要撅着该死的屁股，难道有人昨晚跟你唱了一曲后庭花？低！再低！快快快！别他妈像个残废一样杵在那里，手和脚都动起来！按照你们这速度，在战场上早就全部他·妈·的完蛋！” 当冰蝶混在新生的人流中路过室内模拟训练场时，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吸引了所有新鸭子的注意，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群爬战术训练中的学员与他们的教官。那是个矮个子的漂亮女孩，清淡的粉色头发扎成俏皮的细双马尾，如果不是她右臂上套着的黑色臂章，谁都不会把她和境界守卫特别训练教官的名头联想起来。 “哈卡！”粉色的少女又朝其中一个学员发出怒吼，“我说的爬战术时的第一要点是什么？” 一个学员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回头看向他的教官：“对不起长官！我不记得了！”他嗓门洪亮，但语气游移不定，半是恐惧，半是疑惑。 “第一要点就是——”只见少女跳进战术网，冲到那个趴在地上的学员旁，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不要！他·妈·的！停下来！”吼完，她又补了一脚，直到被教训的新兵如一条败狗一样往前扑腾。 “我认识你们中的一部分人，”少女离开战术网，继续训话，“我相信你们中也有很多人认识我。但很抱歉，在这里，至少在这个房间里，没有熟人，没有朋友，没有特权！你们在我眼里都是同样颜色和软度的烂泥和屎！我的责任就是把屎冲进马桶，把烂泥扶上墙！明白了？” “明白长官！”新兵们的回答略微零散。 “你们嘴里塞了J8吗！大声点！” “明白长官！！！” 冰蝶不知道自己的同期生中有多少知道这个少女，不过她是知道的，从汐放在书房的照片上。天梓月·圣咏·吉尔勒，境界守卫编号A114，吉尔勒财团的大小姐兼第一继承人，明明应该是在金字塔顶端享受的白富美，却惨遭执行统合部毒手，活生生把大小姐给折磨成了一台战争机器。书房中还有很多照片，冰蝶一时间也记不全，只能分别出稍远处的一个高个子男性教官是G226，训练室内另外两个黑臂章教官她就不知道了。 “排好队，继续往前。”新生们负责人拍拍手提醒停下脚步的学生，他戴着一个绿边红底的袖章，中间是交叉斧头的图案，读过入学手册的人就明白这意味着他并非是教官，而是学生会成员或特别挑选出来的老生。 他们加快脚步，匆匆走过环绕训练室的路段，回到他们进入这栋建筑参加军事学院独立开学仪式经过的室外空地，在新生负责人的指挥下重新排好队。“高等部的学生去左边领取宿舍号码，进修部的学生去右边。”他吩咐道。 战争学院的高等部相当于军事预科，只开放了两个学年，管理比较宽松，上课内容偏重军事，但仍然采取综合授课，还能与普通科的学生混搭活动。冰蝶属于进修部，这就是职业军人的通道了，与普通科基本分离，也别想有什么多姿多彩的学院生活……即便有，也是综合指挥系之类管理比较宽松以至于被戏称为花花公子集结地的才有。 艾隆纳耶急缺的是可靠的中下级军官，而可靠的高级指挥官一般是靠中级军官提拔上来的，学院的训练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出于这两点原因，综合指挥系并不受国家重视，依旧是按照以往的思路，用来给世家子弟的人生履历镀金。 冰蝶主修是战地指挥官，其中包括数学、武器电子工程等基础学科，选修则是心理学、国家安全学和星际关系与事物学，基本是光逝敲定的，她没有更改的权力。她要学的还不仅仅是课表上的这些，因为光逝给她确立的目标是成为遥不可及的“境界守卫”。 “拿到课表资料与房间密码的高等部同学自行解散吧，进修部的同学请到宿舍等待通知，你们今天下午有第一次体能训练，晚上还有选拔赛。”新生负责人站在分成两拨的人群之间，高声宣布。 “选拔赛？”有没认真看入学手册的人提问，所幸那是高等部的学生，无需严格遵守军规，因此新生负责人并没有向他发难。 “你们看见了，刚才由带黑臂章的境界守卫训练的进修部二年级学生远少于学员基数，那就是所谓的尖子班，如果你们有在军队里建功立业的想法，那今晚的选拔赛对你们来说就十分的重要。当然，如果你们只是想混日子……”新生负责人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说。 比赛项目很简单，入学手册里提到，星舰指挥官的入学项目是玩一个类似电子游戏的关卡，据说那是根据执行统合部的训练项目写的程序，很有些门道。等待地面部队新兵的则是一场大乱斗，所有新兵将被赶进一个圆形斗兽场，里面有一些初级拳击陪练机器人，干掉机器人会得一分，击败有得分的人将得到他的全部积分，最后依照个人积分高低进行排名，得分最高者会获得对以后仕途有帮助的特殊奖励。 “小蝶！”拿到课表的琉璃兴冲冲的从后面找上了冰蝶，“哎呀，真是头疼呢，没想到指挥系也要学量子物理和机械工程，听说星图数学超难的，去年挂了一大片呐。还有认知学和法学，为什么当舰长要学这两门啊，搞不懂。哦，对啦，我们俩是一个寝室吧？” “诶？不知道……你是多少号？”冰蝶抬起手腕，亮出自己的房卡编号。 “小蝶的是……5018，没错，咱俩是一个寝室！”琉璃一拍手，“听说新学院的宿舍是男女混搭的，一开始我还有点担心，不过和小蝶在一起就无所谓啦。”话是这么说，之前琉璃脸上一点担心的感觉都没有。 冰蝶正要回话，她的眼睛却捕捉到了一件更能吸引她注意力的事情，并且瞬间对这件事情做出了初步评价：“该死……”她早该想到了，是的，都怪光逝的高强度训练和上学的喜悦冲昏了她的脑袋……不，光逝是故意的，他一定能想到，所以他故意让自己想不到！ “冰蝶？”人群中有人叫了她的艺名，带着满满的意外。冰蝶记不住对方的名字，但她记得他的脸，因为她被布莱恩送去服务过他的叔叔。 猛然间，冰蝶发现在场的知道她的人好像不止一个，好几个年纪比较大的男生听见有人叫这个名字都转过头来，目光中的惊讶很快也转化成了恶意的讥讽和调侃。冰蝶想保持镇静，可身体并不听命于她，血液直冲面门，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她甚至能听见他们脑袋里那可怕的，无可反驳的声音。 琉璃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冰蝶，以她的聪慧，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些男学员是什么意思。她想开口解围，可琉璃自己对这种事情也感到难以启齿，她或许有哥哥的几分狡诈，可还没有哥哥的城墙脸皮。 “我还以为维拉学院军事科是个选拔精英的地方。”最先叫她名字的男生继续说，“这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嘛。” 新生负责人皱起眉头，他看出这些人是在挑衅那个女生，可不知道缘由，同为学生的他在事态明确升级前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止其他学员自由发言。 认出冰蝶的新生们素质也还没低劣到在大庭广众之下随便谈论那种事情的地步，在第一个学员轻微的嘲讽了一句后，其他人也仅是闷声轻笑，并不多言。即便如此，他们的笑声形成了一柄巨锤，重重砸在冰蝶胸膛。 果然……重新开始什么的，都是用来骗自己的。她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光是咬牙忍住不哭出来就是极限了。她以为自己努力了，重新开始了，可她以前做过的事情不会就此消失。也许去另外一个星球的学院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了，不是经常有人说新的环境新的起点吗？去另外一个地方再开始吧，这里没有…… 冰蝶倒退的脚步被一股无形的压力止住了，好像有人拿刀顶在她的脊椎上，再退一步，毫无疑问就会被扎个透心凉。 “可怜的小雏鸡，总是自己骗自己。”冰蝶的幻听是如此的真实，无论是语调还是内容，连想象出那人的表情也全不费力，“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只小雏鸡，它因抓不到森林里的兔子而总是挨饿，就对自己说，草原上的兔子更好抓，于是它就出发去了草原；草原里的兔子很是机敏，理所当然的，小雏鸡还是抓不到兔子，于是它打算去山里试试。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什么？它还是没抓到兔子？不！你个白痴！鸡吃鸡屎不吃兔子！” 想到这儿，冰蝶忍不住笑了一声，心中的阴霾扫去了一大半。她不再低着头，转而直视那些嘲笑她的学院，现在看上去，他们似乎也没有那么值得她担心了。没错，自己以前是做了些荒唐的事，可老娘运气好，现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不但重新做人，以后还有机会成为人上人，你们怎么地？ “啊，彩璃jiejie。”琉璃指向冰蝶的身后，验证了她之前的感觉。话说回来，彩璃？她还从没见过彩璃能像光逝一样挤出锐利堪比刀锋的眼神。 冰蝶带着感激回过头，想看看摆出光逝表情的彩璃是什么模样。彩璃不难找，她穿着蕾·丝·边的白色宽松连衣短裙，裙摆下的超短打底裤若隐若现，下身搭配了黑色长筒袜与圆头皮鞋，十足的清纯学生妹形象，不比她的另外两个身体那么妖孽，可没人能否定她依旧是出众的萌妹子。她抱着纸制的实体教科书，没像冰蝶预计的那样凶神恶煞的瞪着她，见她发现了自己也只是歪歪脑袋。 “呃……彩璃jiejie越来越漂亮了，身为meimei的我实在是难以平复心中的嫉妒。”琉璃握拳，开玩笑道，“说不定哪天我会用硫酸做出过分的事情来，到时候小蝶一定要阻止我啊。” 琉璃或许是在开玩笑，可冰蝶看到了一些真正需要阻止的人——几个男生从室内训练教学楼内走出，将彩璃团团围住，其中一个男生被他的暧昧嬉笑着的朋友们推了出去。一看这千年不变的阵势，没有经历过的人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个……彩……彩璃。”男生小声踌躇，最后决定舍去了教授或老师的修饰后缀。他忽然意识到吞吞吐吐的样子非常丢脸，且容易被女生看不起，及时深吸一口气，变得更流畅而有几分自信：“我叫贝恩·圣咏·劳诺，这个月底是我二十岁的生日，不知我能否邀请你参加我的派对……作为我的女伴。”男孩很绅士的伸出手，以一个期待的姿态等候对方的答复。 此刻彩璃脸上闪过的表情需连琉璃也不能完全读懂，先有震惊，接着是光逝标志性的讥讽，随后又被少女的娇羞掩盖，如此往复，变换快得根本看不清。 也不知是谁吹了第一声口哨，数百名新生逐渐走向沸腾，进修部的学生还比较克制，高等部的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不止是一年级新生，附近的二年级学生和其他从部队转来进修的更高年级的学员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并且同样的兴致勃勃。从百里轩的描绘中就不难看出，彩璃在学院里是炙手可热的女孩之一：不但漂亮，还没有境界守卫的变态出身，更不似俨然成为学院女神的汐那样高不可攀，无人敢亵渎。 彩璃无可避免的涨红了脸，她竖起立体空间利用与坐标关系学导论的教材挡住大半个脸，多半是在琢磨该怎么拒绝。她当然会拒绝，想要光逝去给某人当女伴？那比杀了他还难。“我……我……不好意思，我有……我有男朋友了。”彩璃重新露出整张脸以表诚意，却撒了个粗劣的谎言，粗劣到围观的人都不忍拆穿。 “她撒谎。”可总有那么些例外，很不给面子的拆穿了彩璃的谎言。从冰蝶看不到的地方，另外一个男生走出了遮蔽物。 克里蒙特·月影·斯塔登，冰蝶认识他是从百里轩带来的一期针对女性的校刊专栏的照片中。她记得琉璃当时说这照片拍得难看了，真人好看一百倍，搞得百里轩很酸溜溜的说克里蒙特长得也就那样，什么连续五年霸占维拉学院王子榜第一完全是他花钱买了选票。 “贝恩，我怎么跟你说的？彩璃小姐比较害羞，如果你比她更害羞，就永远约不到她了。”克里蒙特走到两人之间，听口气像贝恩的朋友，可贝恩的反应不太像。 “你想干什么，我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 “给你上一课，教你怎么赢得芳心。”他顿了顿，瞥了一眼彩璃，“只需一点小小的代价。” 哨音与欢呼戛然而止，琉璃与冰蝶也同时屏住呼吸，远处两个境界守卫驻足观望，委婉表白的贝恩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