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民主政府
城市悬浮列车上，当陆熠之感觉一只大手抓住他的屁股时，差点像个女人一样尖叫起来。他回过头去，想找出那个******他的人到底是谁，不看还不要紧，这一看就让他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脸也变成了难看的绿色。他结结巴巴地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艾……艾……艾萨克斯先生。” “好久不见呐，陆熠之医生，别那么拘谨嘛，大家都是老熟人，叫我光逝不就好啦。”光逝又在他屁股上拍了拍，“瞧这又肥又圆******，看来最近过得不错嘛。” 陆熠之在伊休那危机时负责了疫苗研究并取得成果，现在自然也要负责针对性抗生素的研发工作。他在得知要被派往霍普金斯时就激烈放抗过，可最终无果——他与负责过图塔林研究的科学人员虽说大多免除了死刑和牢狱之灾，可还是代罪之身，政府说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来这里的路上，他就一直在考虑要怎么避免见到光逝，万一见到了要怎么办。选择轨道交通上班就是措施之一，一般来说主治医师级别的医生都比较有钱，家里豪车至少都有一部，光逝在霍普金斯里面好歹也享受着部门主任的待遇，肯定也会开车上班吧？ “啊……啊……”陆熠之的声音都走形了，之前脑内演练好的词一个也吐不出来。 “你的手恢复的如何？哟，这什么石头串，挺好看的。” “啊！”刚被碰到手腕的陆熠之大喊一声，把手揣进自己的怀里保护起来，生怕再让这家伙给变没了。 “别那么小气嘛，摸一下又不会怀孕。”光逝一点都不介意一年前他与陆熠之的半敌对关系，自顾自的说，“啊，言归正传，抗生素研究进度如何？” 光逝像挤牙膏一样和陆熠之又聊了聊医疗研究方面的事情，悬浮列车就抵达了霍普金斯医院站点。两人随人群下了车。现在伊休那的交通恢复了正常，重新由AI全权控制，再无需掏腰包买票这种古老行为。 “繁华文明和高科技真是一种容易上瘾的毒品。”光逝拍着陆熠之的肩膀说，同时也让他与自己一起停止了前进，“沉浸在文明世界之中的人无法想象真实世界的残酷，你能吗，陆熠之先生？你能想象得到，一年前的今天，有多少无辜生命在短短七十二个小时里消逝？他们又经历了怎样的磨难？他们中的一些幸存下来，这些人是被高科技所救，却也是被高科技所害。但我们不能就此停下脚步，科技的发展引导了文明物理意义上前进的方向，因此科技必须发展，重要的是……它将怎样发展？” 陆熠之绷直了身体，身为伊休那事件的间接引发者，他自然明白光逝的意思。 “你喜欢这座城市吗？”光逝问他。 “啊？”陆熠之面对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十岁的年轻人时，总是被压制得死死的，“啊，喜欢，喜欢。”他试图揣摩光逝的意思，可就是不明白，只能按照惯性思维应答。 “是吗？我不喜欢。这座城市充满了权与利的乌烟瘴气，还一度险些被毁灭。”光逝伸手扫过车站对面的霍普金斯广场，“对你来说，这座广场和你曾经在这里担任院长时一样光鲜漂亮，可对我来说，这里充满了尸体的味道，这里死了一百个，那里死了两百个，尸体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他们的亲人看着被感染者发狂，变成陌生的怪物，然后被境界守卫斩下头颅，捣成rou泥，却不能离开医院半步。我能听见那天哀嚎，即使我在数十公里之外，那是不应该属于我们生活的时代的哀嚎。” “我很——” “不，你一点都不感到抱歉。”光逝打断了他，“我也不关心你是否同情那些不幸的亡者，能不能从嘴里说两句后悔的话。我知道，即便你当初没有接手图塔林人的项目，还会有另外的研究人员去做，共济会的意志不可违抗。我之所以在这里冒着迟到扣工资的风险跟你说了这么多，只有一个请求：不要再抱着消极的态度制造出另一个伊休那。” 陆熠之的眉毛耸动了两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因对方用的是“请求”而非“要求”。“一定。”陆熠之收起了脑子里的敷衍，他实在是没法在这样的目光下那么做。 “很好。”光逝点点头，他忽然向陆熠之伸出右手，“你得适应和我握手，陆熠之先生，我有预感，不久的将来，我们还会合作。” ※ “你什么时候变得能和人友好的交流一分钟以上了？” “你什么时候长出手脚来了？”目送陆熠之离开，自身还趴在站台外侧的光逝头也不回的讥讽道，“看你这么嚣张是不是挺怀念当人棍的日子啊？” 雪忧只是笑笑，她的免疫能力越来越强了，况且，给她重新缝上断肢的并豁免了“叛国罪行”的也是光逝，对他，雪忧没什么可抱怨的。她摘下墨镜，走到光逝旁边，一手撑住栏杆，像是展示什么一样拉直手臂：“你有怀念什么日子的时候吗？” “没有，孤家寡人，有什么好怀念的？” “拜你所赐，我现在也是孤家寡人了，有什么日子好怀念呢？”雪忧说。她到现在还没找到父亲的尸骸，meimei雪帆因为被图塔林病毒侵蚀太深救治无效身亡，算得上半个青梅竹马的丛峻奇也因其余两个个体死亡而没能撑过休眠舱解冻。所谓竹篮打水一场空就是这个意思吧，如果她要是个普通人，光逝也许还能挤两滴眼泪假心假意同情同情她，可惜她不是。 “坏消息？”光逝不再和她绕弯子，直奔他预计中的主题。 “坏消息。”雪忧淡淡地承认，“国会决定介入图塔林内战。” 光逝长吁一口气，额头挤出一个疙瘩：“为什么？” “国会认为这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增加作战经验的天赐良机，能培养出第一批有实战经验的军官，还能收集建造未来主力战舰的数据。”雪忧回答，“我们可没法控制整个国会的言论，利用之前整合的共济会的能量，能拖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我们想要你指挥整个军事行动。”她话锋一转，引出了真正的来意，干脆得让光逝有点吃惊。 他饶有兴致的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不知哪里开始发生改变的境界守卫同伴，说：“我？你们确定？” “你是目前最可靠的指挥官之一。境界守卫最终考核中，地面、太空指挥得分最高的人都会参与，还包括现在军事学院的一部分学生和科学家。” “简直就像个节假日大游行。”光逝别扭地牵动嘴角，“即使经过了伊休那的惨案，国会里的人还是没有学乖，对吧？” “显然你比我更了解他们。”雪忧半是开玩笑地说，“治标不治本。我们解散酋长联合会创立现在的政治体系，却也必须依赖旧时代权贵的资源维持统治，即便用上境界守卫的招牌‘武力谈判’，他们也在两院中获取了百分之四十的席位。能取得第一届政府领导权已是不易。” “旧党与新党吗……我讨厌政治。” “你的答复是？”雪忧没有被光逝带偏话题。 “既然你们都拖了这么久了，也不介意再拖一年吧？”光逝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共济会中军工和重工业的龙头企业名单，在确定它们有百分之七十都在境界守卫所属的新党阵营控制下后才做出了这么说。 “我就知道。”雪忧一点也不懊恼，十分冷静的接受了他的说法，“所以我给你带了另一份活计。” “难不成孤独的人都会变聪明吗？”光逝斜眼瞧着雪忧，“你现在让我觉得头疼。” “这是我的荣幸。”雪忧没有正面回答，“要知道在这十二年里，我能在你的‘敦敦教诲’中活下来就是个奇迹，希望你的那位可怜的学徒经过你的亲自调教后也能继续活蹦乱跳。说起你的徒弟……”这次，雪忧主动把话题带偏，“你真不在乎你meimei在伊休那事件之前做过什么吗？” “不。”说起徒弟为什么会扯上meimei？光逝心中嘀咕嘴上回答。 “即使这后面可能隐藏着执行统合部的阴谋和小手段？” “正是因为我知道这后面隐藏着执行统合部的阴谋和小手段，所以我才不在乎。”光逝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真羡慕你啊。我就不行。每次我闭上眼睛，都会不停琢磨，执行统合部是不是故意安排了这些事情，又是怎样下的手。我就想啊，哈维教官一定和我meimei谈过，叶山大法官……” “雪忧。”光逝左手握成拳，顶在雪忧富有弹性的脸庞上，“累了的话，就去休个假，蓝羽那家伙能凑合顶你几个月。” “对不起。”她的情绪跌至低落。 “没关系。你之前说给我的活计是什么？” “是清理门户的任务。”雪忧收起了不合时宜的软弱，“本该是中央情报局的工作，可我们现在的情报机构根本没法有效的运转。从长老联合会那里继承的特工既不可信任，行事效率也十分低下。我们需要时间。” “清理门户？什么门户？”光逝对政府内部的运作并不了解，他还没有神通广大到全知天下事的地步。 “如果你想要国会推迟对图塔林用兵的期限，那得干掉国会中某些特别显眼的主战派。”雪忧诡秘地一笑。 “我还以为我们有一个‘自由民主’的政府。” “难道不是？”雪忧翻了翻手腕，一抹淡淡的绿光萦绕手心。她握住光逝的手，数据流组成的光束流入他的皮下芯片：“自由民主的政府请求你这位伊休那好市民，干掉他。” “干掉他？我是个宣过希波克拉底誓言的医生！” 雪忧戴上眼镜，潇洒的转过身，也不回话，在列车关门的最后一刻跨上去。三声用了千年的铃响后，列车加速离开。 光逝没来由的觉得想笑。他收回看自己女儿似的表情，落到埋藏有微型芯片的左腕上。“载入。”他轻声命令。无数细细的蓝色光线爬上他的视网膜，在景物视觉成像前组成了半透明的新画面。 注解：希波克拉底誓言是欧美医生的入行宣誓，好像也叫做日内瓦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