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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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位小姐第一次到善堂,看到那么多可怜人,受到了很大的触动,听丫鬟们说百姓称她们是仙子,都羞愧不已,觉得她们来只是为了玩,却被人这般称赞,实在愧不敢当。 这时又听闻到苏倩芸赛仙子的话,立时就厌恶起来。 苏倩芸哪里配得上“仙子”的称呼?她们这么多人尚且觉得愧不敢当,苏倩芸何德何能?就因为那日在城门口掀开车帘露了露脸吗?即使看容颜,苏倩芸也不如她们啊。还有那什么娥皇女英可真难听,把赵容萱放在什么位置? 这一刻,她们全都体会到了赵容萱对苏倩芸的反感,根本不需要缘由,苏倩芸这样出现就足够让人心里不舒服了。 离开善堂的时候,她们围着容萱说话,有人实在气不过就提起这件事了,气道:“薛家真能如此行事?直接将人安置在府中,闹得市井百姓都误会了。” “何止?薛将军回京那日,苏姑娘乘马车与他并排,大家看到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人物呢,救回来的一位女眷按规矩也不该和凯旋归来的将军并排吧?该在后面队伍里才是,怪不得大家误会。” “如今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就算日后各自嫁去,时过境迁,有人提起来一定还是会说他们之间有过什么。苏姑娘的名誉都受损了,赵姐姐也跟着受委屈,说来说去,就是不该把人带回府。” 容萱叹道:“我到底还是赵家人,不好管薛家事,昨日提一句建议已经是越矩了。”她回头看了眼善堂,“这里人人都很可怜,有时我看到幼小的孩童也想带回府中,可我知道带回去容易,将来如何安置很难,再说这么多人,带回哪个、不带回哪个呢?最终只能作罢,多来几趟略尽绵力。” “赵姐姐是我见过的最心善的人了。本就该如此,可怜人那么多,救助一二怎能带回家去?边疆打仗三年,怕是最可怜的就是孩童了,薛将军怎地就带了苏姑娘回来?” “我看赵姐姐昨日的提议极好,如今流言刚起,薛家立即认苏姑娘为女,令薛将军与苏姑娘结为兄妹,流言自会消散。就怕他们不及时处理,拖久了假的也要变成真的。赵姐姐,事关你的将来,你便不要顾忌越不越矩了,一定要催促他们快快解决。” 容萱笑道:“今日只是想找些事做,散散心,没想到能结识这么多妹妹,还如此关心我,我在这里谢过了。这件事我会写信同薛伯母提一提,苏姑娘也是可怜人,受了这无妄之灾,兴许会很难过,若妹妹们能帮她什么,也请妹妹们劳烦一二,帮上一把,就当行善积德。” “好,赵姐姐你真大度,这都不气?” “气过了啊,我都请冰人上门退婚了,不过薛驰与薛伯母都说是误会,送了这么多赔礼,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看他们如何处理吧。”容萱略有些无奈地说完,又换上笑容,“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妹妹们快回府休息吧,今日累坏了,改日我让人送些我亲自种的菜给你们尝尝。” “好啊,我们邀你出来,你可不要拒绝。” “改日我去将军府找你玩。” 大家都乐呵呵地上了各自的马车,回家里去。按规矩,她们回家自然要先去拜见母亲和祖母,然后自然而然就聊起了今日之事。 许多官宦家中都在发生同样的事,小姐兴奋地讲述将军府景色有多美、容萱武艺有多好,还提到了容萱闲暇时亲自种花种菜,宴上给她们准备的菜一看就很用心,当然更要说到她们在善堂的奇妙经历,还有人说要把自己不想再要的衣物首饰全拿去卖了,捐去善堂做善事,家中长辈自然都是支持的。 紧接着大家就提到了莫名其妙的薛家。 一时差错可以是没想周全,但回京好几日了,这件事还没处置妥当就显得很无能。各家主母经历的事多,想得要更多一点,只觉得薛母不至于那么蠢,假设她们自己遇到这样的事,一定是要避嫌,生怕儿子沾上这样不好的流言,直接把苏倩芸安置到别院去,哪能任由外人误会,还伤了未来儿媳妇的心? 薛母这般做,要么就是贪图苏家财产,要么就是薛驰与苏倩芸有了首尾! 这个薛驰,听说重情重义对赵将军之女痴心一片,如今看来,也不过就是个俗气的男人。 薛母在薛府里大发雷霆,连摔两个花瓶都不解气,指着下人道:“去给我查!立刻查清楚!到底是谁编造这种儿歌败坏我儿声誉?盯紧将军府的动向,弄清楚是不是赵容萱!” 下人急忙领命去办,薛驰皱眉说道:“若真是赵家所为,那她是想逼我们送走倩芸。娘,不可如此……” “为何不可?怎地不可?”薛母气道,“你若想留她,当初就不该说是你救她。那么多人不救偏只救一个有身份又漂亮的姑娘?你叫人如何想你?你就该说她是你的救命恩人,这般我们如何待她好都没人能说什么,赵容萱也得敬着她! 事到如今,不送她走难道还真认她做你妹妹?” 薛驰起身给薛母斟茶认错,“都是我思虑不周,还是娘想得周全。其实此事也好办,舅舅家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孩吗?让倩芸先认到舅舅家,那她便是我们的亲戚,平时走动谁也不会说什么,对外也有了交代。若日后想让她进门,随便寻个借口便是。” 薛母一愣,下意识不想让个陌生女子认到娘家去,但仔细想想,这也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还可以扭转外人对薛家的印象。 薛母思来想去,不甚满意地应下此事,对薛驰叮嘱道:“近日别再闹出事来,凯旋归来是多大的荣耀?若再弄些乱七八糟的事出来,连皇上都要对你不喜,知道吗?” “知道,赵容萱那边我去安抚,娘你放心。” 提到赵容萱,薛母脸便沉了下来,“一个小丫头,脾气不小,把我们送的礼全捐出去,简直就是在打我们的脸。如今我们在风口浪尖,不便行事,待过些时日,我定要把这口气出了!” 苏倩芸得知薛驰一年半载都不能娶她,还要送她去舅舅家,很是哭了一通,弄得薛驰也心烦意乱。可以说这两日他们没一个痛快的,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派出去查的人也没查到什么,秦妈妈的儿子受到容萱启发,扮成个老太太背对着几个孩子唱的儿歌,小孩子耳朵灵,听两遍就记住了,又图新鲜,跑着玩着就把儿歌传出去了,哪里能查到源头? 这倒勾起了薛驰的疑心,让他怀疑这是有同僚看他爬得太快故意败他名声。薛家始终认为赵容萱是想进薛家门的,并且只能依靠薛家,所以查完直接把赵容萱排除了,觉得赵容萱做事不会这么不留痕迹,也不至于败坏未来夫君和夫家的名声,一下子把注意力放到了其他人身上。 之后三日,薛家很是热闹,那些小姐们都是对做善事最热心的时候,不但往善堂捐东西,还惦记着要帮苏倩芸妥善安置,其中最好的安置当然是说媒,好几位小姐都求到家中长辈面前,请她们去帮忙说个媒。 有些长辈不愿管别人家的闲事,不肯同意,但也有人喜欢说媒,正好知道几个家世低人不错的寒门子弟,或者高门大户不受宠的庶子,便热心地上门同薛母说,想让两边相看相看,若是成了,不也是一段佳话吗? 她们都会对薛母说的一句话就是:“外面已经有风言风语了,再不把苏姑娘嫁出去,名声不好听啊,别弄得最后赵家因流言退婚,薛将军只能娶苏姑娘啊。” 薛母的感觉就像是一帮人给她儿子的女人找男人,想让她儿子当乌龟王八,憋屈得胸口闷疼,急忙跟人解释,“倩芸还在守孝呢,不好谈亲事,往后再说。其实我兄嫂一直想要个女儿,有意认下倩芸,这几日我都在与兄嫂商量这件事,没定之前也不好对外说,这才留倩芸住了几日,没想到就闹出这样的风波。 我兄嫂是打算先把倩芸接过去,等她孝期满就正式认她。早知会让人误会,我就该让倩芸借住在庵堂守孝,待孝期满了直接让我兄嫂去接。唉,总之我是好心办坏事了,谁能想到会有人借机生事呢?” 来人听了这话就要问,“借机生事?你是说有人恶意的……” 薛母无奈道:“我也不想把人想得这般坏,可事实如此啊,薛驰这几年太拼了,年纪轻轻已经立下诸多战功,怕是惹了旁人的眼。我只盼事情赶快平息,知晓内情的亲朋好友能帮忙解释一二,我就感激不尽了。” 先后来她家的有三位夫人,全都答应在外会帮忙解释。薛母这才松口气,可算是把事情圆回来了。虽说不会人人都信,但好歹明面上找不出什么错来,苏倩芸的事就算过去了。 不过大家如今对薛驰的印象都是不够成熟、处事不周,对赵容萱的印象则是此女刚烈、心善爽利、家风好、规矩好、性子好,而他们的婚事则是赵容萱已有去意,薛家坚持不放。 尤其是薛驰连续三日到将军府都吃了闭门羹,叫他平息了外面的流言再登门,更凸显了赵容萱对此事的不喜。一下子所有人都知道赵容萱十分看重是非对错,毫不妥协,想到她是将门之后,竟不觉得奇怪,反而有不少人忆起赵家那些战死的英雄,对薛驰此番行为多有不喜,觉得他亏待了师父之女,多少有些轻视孤女的嫌疑。 否则若赵家几位将军还在,薛家敢做出如此不周全之事吗? 人情冷暖,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变化,薛驰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平日出门感受到的都是热情,如今却明显察觉很多人和他拉开了距离,自然气闷,也只能提前计划,直接把苏倩芸送到刘家去了。 苏倩芸私下对薛驰哭道:“你就这样对她妥协了吗?那她要是一直容不下我,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我什么都给你了,你还要将我送走,你好狠的心。” 薛驰抱住她轻声安慰,“放心,不用太久,你耐心等一等,我娘会帮我们把事情都处理好,到时候我一定让你进门,我发誓。” “我最后再信你一次,你要是辜负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好好好,你委屈点等一等,如今不好闹出乱子来。” 苏倩芸满心忧虑地上了马车,到刘家连主人都没见到,直接就被带到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安顿,给她配了四个妈妈、八个丫鬟服侍,说是对她好,实际上就是看管她,不许她出院子一步。 苏倩芸顿时就慌了,吵嚷着要回薛家,守门妈妈冷着脸说:“做刘府的小姐就要守刘府的规矩,夫人吩咐了,小姐要斋戒守孝不得打扰,请小姐回房对着父母牌位用心守孝,莫再连累他人,时候到了,薛家自会来接。” “接”这个字让苏倩芸冷静了些,想到薛驰对她的承诺,她忍下惊慌,走进房中。谁知里面什么摆设都没有,连床铺都是灰色麻布,简陋至极,厅中还摆着她父母的牌位,让她瞬间想到父母自尽时可怖的样子,还有被抓时凄惨绝望的感觉,腿一软就跪到了地上。 几个妈妈、丫鬟对视一眼,把门窗关上,站在外面一齐念起经文来。苏倩芸唰地白了脸,捂住耳朵害怕地躲去墙角,直到这一刻才因为与薛驰苟且而羞愧,无颜面对父母的牌位,用她最擅长的一招——哭得很委屈,想要博得刘夫人的同情。 然而刘夫人听到她的情况后只冷哼了一声,“咱们家那位姑奶奶,好事想不到我们,乱七八糟的事就拉我们下水。这次要是不给我好处,别想把这位接回去!” 管事妈妈在旁迟疑道:“表少爷当了将军,前途无量,得罪了他们是否不妥?” 刘夫人翻了个白眼,“她最在乎脸面名声,我们可是她娘家人,她能把我们如何?不怕我们出去说她那些心机吗?呵,此次她想要我们配合,总得给足了好处才行,平日里老太太仗着她的势给了我多少气受?不提了,看好那姑娘,管好下人的嘴。” 不得不说,薛驰这个主意极好,刘家人看在好处的份上也会极力配合,苏倩芸进了刘家之后,流言蜚语很快就没了。这下将军府没理由把他拒之门外了,他直接挑了个人多的时候前往将军府,想要挽回些形象。 这次没人阻拦他,赵管家客气地把他迎进门,走向祠堂的方向。 薛驰发现不是去花厅,疑惑地问道:“这是去哪?容萱呢?” 赵管家回道:“小姐正在见客,听闻将军来了,便请将军同去,说许是都是熟人。” “熟人?”薛驰皱皱眉,想不出会有什么熟人来这做客。 等到了祠堂外,薛驰看到二十多个人的背影,容萱在最前面给赵家列祖列宗上香,好多人都在哭着喊将军。薛驰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仔细一看,那些人竟都是一起上过战场的兵,都是跟过赵父十分眼熟的。 有人回头发现了薛驰,惊喜道:“薛小子,你也来了!” 立马就有人道:“什么薛小子?现在该叫薛将军了!草民拜见薛将军。” 二十多个人全都转身下拜,薛驰急忙扶了这个扶那个,急道:“别,千万别,在这里没有将军,只有同生共死的兄弟!大家快起,你们这是……怎么到这来了?” 容萱上完香转了过来,淡淡道:“是我请他们来的,近日我总觉得府外有人探头探脑,也不知我一介孤女有什么可监视的,是以想多请些人帮我看家护院,我也能安心些。” 薛驰有些尴尬,外头探头探脑的人可不就是薛母派的吗?他轻咳一声,习惯性地假仁假义,托着一位老大哥的手臂对容萱道:“兄弟们都是征战沙场的英雄,怎能做这种看家护院的活计?你这里若是缺人,我从家里分一些过来。” 容萱诧异道:“看家护院也只是保护我一个人,如何不能做?诸位都是跟着我父亲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受伤不能再上战场,身手不错又没有合适的活计,在我这不是两全其美?” “是啊薛将军,赵小姐心善,包吃包住,酬金丰厚,还让我们带着家眷一起来,我们在外面可找不到这样好的活计,你别找人换掉我们啊。” “看家护院没什么不好的,赵小姐你放心,有我们在,谁也别想打将军府的主意!” “没想到赵将军去了这么多年,我们还能受赵小姐庇荫,我们肝脑涂地也一定要报答小姐,护小姐周全!” 容萱微笑道:“大家客气了,其实我早就想帮帮大家,只是大家也知道,我一个孤女,做什么都会被人非议,我就想着等薛驰回来,让他来做,没想到一等就是三年。如今我也想通了,别人非议什么又有什么可在意的?我只做对的事就好。大家若知道其他兄弟的消息,也可以同我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好!多谢小姐!” 大家都很高兴,他们有的跛脚、有的断指、有的膝盖有伤,但跟在赵父身边的人身手怎么会差?即使有旧伤,日常很多事也是没问题的。只是旁人害怕他们,总觉得他们杀过人有血腥气,觉得他们有伤看起来不体面,弄得他们只能去镖局或码头干一些重活,可那到底对身体很不好,日子不安稳。 如今容萱让他们体体面面地住进将军府,还能拖家带口过上不错的日子,只需要护住容萱,这是多大的好事啊?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再说容萱是赵将军唯一的后人,他们这差事做得心甘情愿啊! 只有薛驰一个人尴尬,他习惯了对战友仁义,今日却仁义错了地方。而且容萱在帮赵父的旧部,他却没有真正帮过他们,一对比就显得他很虚伪。偏偏他这时候没法说什么,只能僵着笑脸说日后同容萱一起帮兄弟们。 容萱也没给他什么说话的机会,大家高兴过了,她就说:“让赵管家带你们去安顿下来,你们先自行分配一下,四人一队,尽快分出四人到我身边守着,其他人去接家眷,轮换着接。” 薛驰忙道:“让兄弟们一起去吧,我在这,还怕有什么危险吗?” 容萱客气地微笑道:“前几日你质问我不信任你,冲我发了一通脾气,拂袖而去,当时真是吓到我了。我想,如今我毕竟还是赵家人,还是赵家自己人在我身边更能让我安心,你会理解我的吧?” 二十多个壮汉都皱眉看向薛驰,就算薛驰当了将军,在他们的记忆里,也还是当年战场上跟在他们身边那个小孩,压根没多少畏惧,反而听说薛驰冲容萱发脾气觉得不爽,薛驰不是当着赵将军和他们的面发过誓的吗?怎么能对容萱不好? 薛驰急忙解释:“我哪里有发脾气?那日我不过是见你不信任我有些受伤,又嘴笨说不清,干脆先离开,免得气到你。” “原来如此,但我当时着实吓了一跳。就这样吧,日后便时刻有四个人跟在我身边,等我什么时候不怕了,安心了,再另行安排。” 兄弟们一听容萱害怕,当然是义不容辞,争先恐后地要当第一队,最后选出他们公认的四个身手最好的跟在容萱身边,连回去安顿都省了,虎视眈眈地盯着薛驰。 如此薛驰还能同容萱说什么贴心话?他暗示容萱想要私下说几句,容萱就像听不懂一样,带他去花厅请他品茶,他实在不喜欢这种氛围,勉强坐一刻钟就找借口离开了,想着回去想想对策,明日再来。 他走后,容萱立即下令,“我要你们像刺探军情那样调查外面那些人是谁的人,重点调查薛家。” 站在旁边的四人闻言很是惊讶,“薛家?薛将军的薛家?” “没错,我怀疑他们想要我的命。”容萱严肃地看着他们,“如果谁不愿与薛驰为敌,可以走,我不勉强。” 四人愣了一下,互相看看,同样严肃道:“小姐放心,我们受赵将军恩惠多矣,若薛驰对您图谋不轨,我等定不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