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苛政猛于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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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炳没有继续说,而是滑进水里,坐到了嘉靖旁边。 “皇上真的还要听下去么?” “听!” “好,既然你想听,那我就原原本本的说给你听!” 陆炳从尕甘思回到成都之后,并没有顺江东下,沿着好走的路回京城。 而是选择了按照去时的路,再次翻过秦岭,回到西安。 他原本的计划,是顺着长城防线一路向东,毕竟他们大明狼卫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打仗。 而当前对大明威胁最大的,就是北方的鞑靼和瓦剌,因此提前了解地形和气候,以及风土人情,才能更好的为日后的战争做好准备。 他们去的时候,曾经在山下的一个村落修整过一段时间,这个村落的族长,曾经也在朝堂为官,后来隐居到南山老家。 此人学问颇深,和陆炳讲了许多道理。 这次回来,陆炳就想顺道再回那个村里驻上一晚,然后再绕过西安,沿着灞水北上。 幸亏他在这里驻了一晚,才得以见识到紫禁城内歌舞升平的同时,身处大明边陲的陕西,是怎么样的一副悲惨画卷。 陆炳带人刚从山上下来,就听到村子里响起了一阵破锣声。 这声音他熟悉,去的时候听老族长说过,在军队里鸣鼓表示进军,响锣表示撤退,但在这村子里,响锣就代表土匪来了。 可他们不是土匪啊! 他们是正气凛然的大明狼卫,是守卫大明百姓的利刃。 所以当陆炳听到锣响的时候,心里就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他们身上明明穿的是大明的铠甲。 上次来的时候,那些村民们还很热情! 怎么这才一年多不见,他们就认不出自己来了么? 他当时还想,或许是天色昏暗,自己带的人又是从山里出来的,引起了这些老乡的误会。 于是陆炳回头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 二百多人齐刷刷的原地坐下,就像一尊尊半隐在草丛中的石头人。 这么多人竟然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只有风声在山间呼啸。 想起一年前从这里走的时候,这些家伙们还连队都站不齐,不是你踩了我的脚,就是我碰了你的肩。 果然磨炼,可以让一群人,变成木得感情的机器。 陆炳走出去几十步之后,才欣慰的笑了笑,双手捂着左右胸口,心满意得的点了点头。 这衣服下面,左边是皇上送的《特种兵训练手册》,右边就是出发的时候,山下的老人送的那本《孙子兵法》。 距离村落还有一段距离,就看到村子周围一丈高左右的土墙后面,露着七八个脑袋,正满脸疑惑的望着山上,那面破锣平着摆在墙头。 他们明明看到从山上下来了不少人,怎么突然之间就不见了。 直到身披杂草的陆炳,摸到了墙根下,他们还在伸长了脖子望着远处的山坡。 “你们在看什么?” “那边山坡上好像……啊!”那几个人这才看到问话的人是站在墙外面的,吓的同时往后退了几步,脚下不稳摔成一片。 陆炳左手撑着墙头,轻轻一跳横着越过矮墙,走到那个领头的人跟前,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借助着掉在地上的灯笼昏暗的光线,那个人奇怪的盯着陆炳的脸看了半天。 “你是……陆队长?” “是我。”这个带头的,正是老族长的孙子,一年多前和陆炳睡在一个炕上的。 “你们回来了,太好了……”那人一把抱住陆炳,眼泪混着鼻涕蹭在陆炳的肩上,“要不是你额头这个疤,我都没敢认你。” “你这一年变化太大了,走,快跟我回家,爷爷见到你一定高兴坏了!” 陆炳跟着几个男人,顺着村子里唯一的南北大道,来到村子中间的场院上。 看到整个村子,老老少少几十口人,都已经集中在了这里。 挎着包袱的,推着小猪的,抱着孩子的…… 看起来就像是要去逃难一样,颤颤的挤在一起,望着陆炳和那几个人年轻人。 那个老族长,佝偻着腰,拄着拐杖站在队伍的前面。 陆炳到了跟前,才发现整个村子里,已经只剩下刚才那四五个年轻人了,其他的老的老,小的小。 不再是一年前,二三十个年轻后生,一定要跟自己走的时候了。 “爷爷,你看这是谁?”那个年轻人走到族长跟前,搀扶着他的胳膊。 老人颤颤巍巍的挪动到陆炳身前,抬着头盯着看了半晌:“陆娃子,你是陆娃子!” “老人家,我回来了!” 陆炳上前,搀扶着老族长,看着他满脸沟壑的脸上,泪眼婆娑。 “这是怎么了?” “哎,说来话长,走回家说!”老族长把拐杖交给孙子,扭头对身后的乡亲们喊道:“不是追缴军,大伙回家吧,回家!” 陆炳和那个年轻人一左一右搀扶着老族长,往那三间草房子里走去。 到屋里之后,扶着他走到屋子中间的小方桌旁边坐下,那年轻人立刻点起了一盏油灯,放在桌子中间,然后拿来一个缺口的碗,倒上水。 “家里没有茶了,小哥就将就着喝点吧。” 陆炳端起碗,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才问道:“老丈,你刚才说的追缴军,是什么军?” “哎,就是追缴田税、杂赋的朝廷大军!” 老人双手撑着桌子,剧烈的咳嗽一阵,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方帕,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才继续说道。 “我们这个村子啊,从前秦一直传到现在,千年前就是商君的封地,所以咱们这些人都明白,朝廷的改革是为了国邦昌盛……咳咳!” 老人被剧烈的咳嗽,堵的脸色青红,那个年轻人赶紧上前,帮他锤着背接过了话头。 “小哥也看到了,我们这里四周都是山,只不过在河滩、山下开点贫瘠之地,勉强度日,历朝历代我们这种地方都是免税减赋。” 陆炳点头,据他所知当今的朝政也是一样,对这种开垦荒田也是免税的,但他觉得这后面肯定还有别的事情,于是抚摸着破碗的残口,安静的听着。 “可是,乡衙的人说,当今皇上要进行革新,以后不收粮不服役了,还要追缴自太祖时到现在所欠下的所有田税杂赋,并按照良田三十税一。 折合下来,我们村每家每户都要交上几十两银子!我们去哪里弄这么多银子来着!” “难道你们就没有往上去找?找县衙、府衙?” “咳咳……那追缴军就是布政司派下来的,找谁能有用!”老人枯瘦的手拍着桌子,激动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