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殿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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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一清走了,回到了他的老家,再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山和水。 嘉靖特别安排了一百锦衣卫,护送他回到广东,并留在那里护佑他的安全。 杨一清顽强的生命力让他躺在病床上,又支撑了四个春秋,亲眼看到嘉靖吏治革新成功,听到北方传来战场捷报之后,才在嘉靖六年闭上了眼睛。 嘉靖听说之后,亲赐谥号:文襄。 日后位列大明麟趾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缺少了杨一清和夏言的内阁,只剩下了杨廷和和严嵩。 嘉靖元年第一场雪飘下的时候,迎来了本次恩科的殿试。 这是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嘉靖朝的恩科。 根据以往的程序,殿试的考场设在主殿奉天殿。 殿试的前一天,就由鸿胪寺和光禄寺提前布置好考场,保证了进士们的答卷环境和饮食情况。 早上礼部官引考生至奉天殿,并分列于丹墀的东、西两侧,面朝北方站立。 文武百官则按常仪穿戴侍立。 百官及考生站定后,鸿胪寺官请升殿,陛下则身着常服御殿,鸣鞭。 百官及考生行叩头礼后如常侍班。 由皇帝颁赐策题,再由侍官传送,放置于策题案上,然后执事官将策案搬置于奉天殿的中间通道。 五拜三叩之礼之后,由礼部官分发试题,诸考生跪受,行叩首礼,然后答卷。 嘉靖元年科举,如期举行,前面的过程基本一致。 但这次的殿试,却有些不太一样,嘉靖没有选择笔试,而是采用了面试的形式。 这猝不及防的改变,让很多进士慌乱不已。 原本的殿试,也只不过是走个形式,确认一下名次的顺序罢了。 但这种以前从未有过的面试形式,却是直面皇上,用语言来表达自己想法。 这就需要极高的反应速度,和组织语言的能力。 更是对所掌握的知识要熟记于心,张嘴就来,不能慢慢思索,更没有什么可以作弊的可能了。 嘉靖坐在御座上,看着外面二百多人,密密麻麻的连模样都看不清。 就在考生们惴惴不安的时候,鸿胪寺的官员出来了。 “皇上有旨,每十人一组,进殿面试,本次无题,各取所长,无不可言!” 这是嘉靖设计的第一个环节,不同的人才要放到不同的位置,才能发挥他最大的作用。 比如那个祖济源,仅仅是个举人,以前在钦天监不过是个小官。 但是到了大明银行,他就是首席会计师,因为他的专长那个就是筹算,写八股并不是他最擅长的东西。 所以才要让这些人自由发挥所长,去发掘不同方向的人才,放到最合适的地方。 外面二百多人刚分完组,就有几个因为紧张晕死了过去,经过太医紧急抢救总算是没什么大碍。 对于这种心理素质,如何堪当大用?一个举人的功名也就到头了。 那些晕过去的人直接被送了出去。 前面两组人,进殿之后说什么的都有,但是能保证说话流利不结巴的,也就只有三五个人。 听的嘉靖是昏昏欲睡,都有点后悔为什么要自己这么折磨自己,应该先让考官提前筛选一轮就好了。 直到第三组的时候,有一个叫焦煜的,让嘉靖眼前一亮。 “学生对治国安民之道略有涉猎,八股文采之美稍有心得,然学生最擅长者乃是图形之美,此图形非山水笔墨,文字筋骨,乃是物之轨迹者也。” 听到这里,嘉靖的困倦全没了,立刻坐直了上身,对焦煜说道。 “你不用之乎者也,用平常交谈的说话方式就行,跟朕讲讲你对轨迹的研究。” 嘉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焦煜一哆嗦,赶紧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内心,继续说道。 “学生发现所有物体的运动轨迹,几乎都可以用筹算方法进行确定。比如扔出一块石头的距离,只需要知道扔出去时的迅疾,角度和一个数字九五,便可以算出他经过的轨迹和落点……” “你这个数字九五,是如何得出的?”嘉靖忍不住打断焦煜。 “此乃学生同窗好友王教推算得出,他现在正在外面候着。” 这个九点五,正是重力加速度啊,虽然数字不是那么准确但已经十分接近了。 嘉靖没想到大明还有这样的人才,可惜被埋没在了历史长河中,以至世界公认的重力加速度是伽利略发现的。 此时距离伽利略出生,还要有四十多年呢。 嘉靖听到这里,怎么能不激动,连忙召王教进殿。 “王教,给朕讲讲你是怎么得出这个九五之数来的?” “学生用了两块不同重的秤砣,以线连接挂于轮左右两侧,测量下坠之加速,进而用秤砣重数之比,推算出空砣下坠之加速,经过学生最近测算,此数当比九五略大,应为九七。” 嘉靖激动了,激动的差点都快从御座上跳起来了。 这可是物理学上的一个重要参数,计算弹道,船舶设计等等无不需要。 若不是两边的文武大臣们一脸懵懂的样子,嘉靖几乎要忍不住宣布王教就是本科的状元了。 但是皇上要有皇上的沉稳,不可喜怒行之于色,他的激动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平静的挥了挥手。 “好,你们退下吧,召第四组上殿。” 王教和焦煜也不知道皇上听懂了没,心怀忐忑的退了出去,等着发榜再说了。 后面又有几组上殿,有了焦煜的开头,那后面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了。 看的嘉靖和那些文武大臣们,过了午时都没有觉得饿。 谁能想到大明的这些进士们,竟然爱好这么广泛,有翻跟斗的,有吹拉弹唱的。 要不是这里是奉天殿,估计都得有人表演胸口碎大石,有人能支炉锻刀剑,有人能开鼎炼仙丹。 相比之下,那些能够流利的畅谈孔孟之礼,大谈尧舜之道的,反而成了异类。 对,他们也不知道这次皇上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因此都想另辟蹊径,各显其能。 一直到了第十七组,终于又有一位,让嘉靖忍不住多留意了一些。 这个年轻人名字叫姚涞,他在大殿之上展开一卷白纸,当场作画。 弯弯曲曲如同蚯蚓,看的两侧大臣连连摇头,感叹浪费了这么大一卷好纸。 刚开始嘉靖也觉得此人是在哗众取宠,然当他做到一半,嘉靖猛然间睁大了眼睛。 那熟悉的两条突出曲线,哪里是在画蚯蚓,此人画的是大明的海岸线。 “这线,都在你的脑子里?”嘉靖在群臣莫名其妙的眼光中问道。 “是。” “你为何记得如此多细节?” “回陛下,学生自正德十一年中举,屡试不第,因此走遍华夏海疆。” “你又为何要走遍海疆呢?” “只因学生以为,三代而后汉与外戚共天下;唐与女后宦官共天下;魏晋经下与膏粱子弟共天下;元与族类共天下;我朝皆无之,可谓盛矣。但边防、海运最为今日急务,是故多有留意。” 群臣听到这里,全都为这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捏了一把汗。 闭关禁海,那是成祖定下的国策,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怎么敢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在皇上面前谈海运。 这是妄议国策,杀头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