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自作主张
虽然天气潮冷，但杨家启和几十名新四军老战士干活的热情很高。说梁三儿能力强也罢，说梁三儿运气好也行，反正翠微山根据地的第一次反扫荡战斗干净利落地大获全胜。 原本新四军老战士中只有杨家启手头有一把手枪，现在大家伙重新又武装起来，弹药粮草充足。这种状况即使在江南第四支队全盛期也较少见，所以老战士们劲头很高。 有一句话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老战士们身上或轻或重都带着伤，干起活来总是受影响。谷里的女孩子们热情主动地加入帮助他们建新房的工作中，整个劳动现场欢声笑语，气氛融洽，效率很高。 在这种氛围中，梁三儿有点心不在焉地状态就比较显眼。 杨家启不知道梁三儿在大获全胜的情况下为何还闷闷不乐，就私下去问梅景萍原因。结果梅景萍很不淑女地说：“他最近有点内分泌失调，过几天就好了，你不用理他。咱们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就好了。” 杨家启有点犹豫：“可说好的，现在他暂时担任我们第四支队的队长，这么多工作不找他商量，咱们就这么干，是不是不太好？” 梅景萍回头认真地看了看一脸正气、书生气甚至有点傻气地杨家启：“不，这样挺好的。他既然担任队长职务，就坐镇中军就行，哪里都不用去，好好思量咱们下一步该如何发展的大战略。其他的，你和我商量就行。等遇到打仗的问题了，咱们再去找他商量。” 杨家启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位什么党内常识都没有的娘子军首领沟通了。 他决定还是直接去找梁三儿本人问原因吧。 梁三儿这几天闷闷不乐是有充分理由的。 作为接受过军政大学理论教育和延安环境影响以及老爹言传身教的人，梁三儿是深切知道严守纪律重要性的。 严格来讲，其实他这次某种程度上讲已经属于擅离职守了。这次初意找新四军打秋风本来就是打着沾了便宜就走的主意，去去就回，这样也不耽误李先念安排的任务。就算李先念派人来联系他，那时他应该早已经返回，这样什么事儿都不耽误。 但事与愿违。出门后这一路风波不断，意外频出，不但未能完成自己的既定目标，反而不断被梅家姐妹带偏方向，真的有向山大王和江湖恩仇发展的趋势。 这可不是革命军人应该干的事儿。 梁三儿深深知道自己这样下去肯定会遇到大麻烦的。打通华东到延安战略通道的任务是中央的战略决策，虽然第一批人员少，但并不意味着任务简单。恰恰相反，这个任务寄托着中央领导的深切希望，牵涉到国外支援捐赠的抗日物资输送到各大抗日根据地的重大事项，是一点都马虎不得的。 自己是这条线的东头，可以说工作任务其实比其他同志更重，要求标准更高。自己能到这个位置上，既是李先念对自己前期表现的肯定，也是老爹不遗余力积极运作的结果。自己头一炮打响自然皆大欢喜，但如果迟迟不能建功，事情就大条了，往严重说掉脑袋都是有可能的。尤其像自己目前这样处于失联状态下，一旦李先念的联络员联系不上自己，会出大问题的。 想到这些，梁三儿脚底抹油的意念更加坚决。 原本还有几十名女孩子需要照顾，现在杨家启带着新四军来了，不管他们的状态如何，好歹也是主力部队出身，照顾好这些女孩子的能力还是有的。后顾既除，梁三儿去意更坚，他很认真的向梅家姐妹表达了自己想法。同时，对杨家启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他拉入新四军的做法梁三儿深知此事不可为。不要说自己身肩重任，就算没什么任务，也不能不通过上级组织批准自己想干啥就干啥。 不过梅家姐妹才不管他怎么想呢。 原本前途迷茫、没有头绪的复仇路自从有了梁三儿，顿时闪现出光明前景。几十名女孩子的加入，带来的吃喝穿住安全等问题让所有的人一筹莫展。但梁三儿在漫不经心的状态下轻轻松松就解决了所有问题。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要想实现自己的目标，离不开梁三儿的帮助；要想在当前严峻局势下生存下去，离不开梁三儿的保护。即使目前杨家启他们来了，但姑娘们对梁三儿长期实践中建立起来的信任可不是别人轻易能取代的。 所以，梅景萍对执意要走、柔情蜜意统统不起作用的梁三儿动用了武力。 她先是下了梁三儿的枪，然后把梁三儿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金银细软全部没收，把自己的姐妹分成三批24小时不间断监视看管梁三儿，决不让梁三儿有任何开溜的机会。 其他的也就罢了，那一大包的金银细软可是梁三儿费了老大劲才得来的，是他白手起家的本钱，是爱财如命的梁三儿命根子，无论如何必须要带走。 但男人的坚定与女人的执拗比起来还是略有不如。面对事实上被梅家姐妹软禁起来的局面，梁三儿一筹莫展，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目前的难题？ 坐在山坡上，看着一幢幢拔地而起的房子和兴高采烈忙碌的男男女女们，梁三儿脑筋不停的转动，谋划着找出细软、逃之夭夭地办法。 他转眼瞟了瞟不远处低声细语的梅书莹和梅可妍，好言好语地劝她们：“老二、老三，你看底下多热闹，你们也去吧。我这里没什么事儿的，你们不用陪我。” 梅可妍故意很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是喜欢天天有美女作陪吗？我们姐妹都心甘情愿来陪你，你反倒装起正人君子来？你偷看我们姐妹洗澡的时候怎么不这样？” 梁三儿赶紧打断她：“喂喂喂，说话要有真凭实据，你说我偷看，谁能作证？” 相处的时间久了，梅家姐妹对梁三儿的无赖见怪不怪，知道他是无理混闹。别说没证人，就算有证人，梁三儿也有别的借口，根本抓不住他的。 梅可妍眼珠一转，促狭地说：“怎么地，这几天没见过姐妹们洗澡，是不是心里痒痒了？” 梁三儿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得：“你说什么话？我真的听不懂！” 梅可妍卷起宽松的裤腿，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打趣他说：“要不先给你点福利，让你欣赏、欣赏本姑娘的大腿？” 梁三儿以手扶额，作无语状。 梅书莹和梅可妍见调戏梁三儿的目的达到，乐不可支，两个人抱在一起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杨家启爬上山坡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尤其是梅可妍白花花的大腿露在外面一大截，顿时让杨家启手足无措，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没想到杨家启这时候会上来，梅可妍顿时吓了一跳，臊的面红耳赤，赶紧把裤腿放下来，连场面话也不敢向杨家启招呼，拉着梅书莹的手掩面溜下了山坡。 回头看了看落荒而逃的梅家姐妹，杨家启骨子里传统革命军人的良知让他觉得有必要和梁三儿谈谈男女问题。 冲梁三儿温和地笑笑，杨家启随意坐在梁三儿身边，看似无心地说：“看来你和这姐俩关系很好啊，这几天一直在一起。” 梁三儿肚里大骂：“我有得选吗？这***就是俩狱卒，专门看管我的。我在这山坡上看似散心，实际上是犯人放风呢。我的苦，我的痛，你个外来户哪里懂？” 很好地掩饰了内心的酸楚，梁三儿无所谓地摆摆头：“其实我们的关系贼一般，恰好在这里碰到而已。” “哦？这样啊！”杨家启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明显不信。 犹豫了一下，他决定还是要真诚帮助同志，尤其像梁三儿这样有能力的同志：“梁镇云同志，你也是受党教育的人，革命军队的一些纪律你应该也知道。这和同志们打成一片是很好的，但是，那个，如果，哈，尤其是男女同志之间这个，” 梁三儿用很清澈的眼光注视他：“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杨家启只好直说：“我刚上来的时候看到，那个梅家三妹在你面前很亲热地露出大腿。”说完，杨家启自己的脸色有点红了。毕竟，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同志的大腿。 话没点透，但意思已经明确传达了。 梁三儿“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刚才呀，我都没注意。其实事情是这样的，这梅家老三从小就邋遢、懒惰，不爱洗澡，不爱换洗衣服。这在山里时间久了吧，身上就有虱子了。她在这里偷懒玩耍，身上痒痒了，就趁我背过身的时候偷偷挽起裤脚挠痒痒，谁知你上来了，刚好看到。” “杨家启同志，不是我说你，革命军人应该正大光明，你说你怎么光天化日之下能偷看女同志的大腿呢？这是革命纪律所不允许的，是违背基本做人良知的。” 梁三儿的表情很沉痛：“我要是你呀，内心真的会很愧疚，会一世难安的。为了体现咱们大老爷们敢作敢当的气魄，你现在就应该去找她道歉，大胆追求她，向她表白，对她负责到底。” 梁三儿的语速很快，杨家启愣了半天神一句话也没插进去。 现在他终于知道梁三儿属于什么人了。难怪满山谷的女孩子提到这位最大的救命恩人没有一点感恩的心情，反倒会嘻嘻哈哈地撇嘴嘲笑。他起初以为是这帮女孩子有问题，现在看来，问题的根源还是在梁三儿这里。 他哭笑不得的指着梁三儿，想说什么却最终笑着叹口气，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梁三儿“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亲热地说：“这就对了，让我们说点别的吧。怎么，你来找我有事？” 杨家启点点头：“是啊，现在你是咱们重新组建的新四军江南大队第四支队的队长了，可你还一次都没给同志们讲话呢。现在队伍已经扩大到110多人，有一个连的兵力了。战士们还没听过队长的命令指示，这总有点不合适吧。你说你，这几天划分编制、进行基本建设都不参加，战士们会认为你官僚架子大的。这样影响不好。” 梁三儿鼻子不住地哼哼：“需要我多事吗？我没猜错的话，大队的副队长一定是梅景萍，代我处理队伍中的具体事宜。这百十号人被分成三个排，每个排正副排长各一名，全由她们姐妹担任。最多空出一个副排长的职位，让你们一起来的吴小满担任。你呢，依旧当你的政委，我没说错吧？” 杨家启有点诧异：“没见你到现场去，你怎么都知道？是梅景萍同志告诉你的？” 梁三儿冷笑：“你竟然以为她会告诉我？而且她这么安排，你们这帮大老爷们也不好意思和一帮女人争。再说，你们这次也多亏她们帮助才能脱险，在这里修养，所以更不好意思和一帮女人争着、抢着当领导了。于是，这个结果是皆大欢喜、都被接受的。” “况且了，女孩子们的军事素养基本是空白，对你们上过战场的这些人崇拜的要命。能和你们男兵混编在一起高兴还来不及呢，肯定一有时间就纠缠你们教她们射击技巧和作战技能，对不对？” 杨家启忍不住重重吐出口气：“这几天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能一帆风顺的击溃这么一大股敌人的进剿，始终怀疑是运气眷顾了你。现在我明白了，你能赢完全有充分的理由。你已经摸透了对手的想法和动向，赢得轻松在常理之中。实话实说，我很庆幸我是你的战友而不是敌人。做你的敌人太可怕。” “这么安排你有意见吗？”杨家启目光炯炯地问他。 梁三儿伸个懒腰，仰面躺倒在草地上，颇为懒散地说：“我无所谓了。你们高兴就好。” 杨家启点点头：“正如你所说，我们就是这样安排的。也正因为梅景萍是你的手下，我们很大程度考虑到你的因素，对她的提议和坚持没有多做反对。但是，梁镇云同志，这样的情况在革命军队里是很不正常的。我党一贯坚持********，咱们现在的党员数量也够建立连队的党支部，现在除了党政指挥员，下级的班排长都不是党员，这是有隐患的。我想找你商量的第一件事，就是怎么把这支武装牢牢掌握在党的手中。不瞒你说，这一次江南党的武装受到了很大损失，不夸张地说，我们翠微山根据地武装在当前局势下就是我党在江南的一根楔子，狠狠钉在敌人的心脏位置，让敌人如鲠在喉。也是我党下一步恢复江南力量的重要支点，我们必须保存好这支力量。梅景萍的安排有控制部队的意思在里面，只要她立场坚定，本来也无可厚非。但在当前严峻的斗争形势下，排长是关键的战斗指挥员，她们姐妹说实话，实战经验基本空白，我怕这样安排对下一步反扫荡、反围剿和外出作战会不利。这件事，需要你发出声音。” 梁三儿一挺腰又坐了起来：“杨政委，支部建在连上这是我党的优良传统，你说的道理我懂。可现在你说了一大堆你的困难，有没有想过我的困难？” 杨家启一愣神：“你的困难？你有什么困难？” 梁三儿开始倾泻一肚子的苦水：“我的大政委啊，我现在隶属李先念总指挥部下，执行的是打通战略通道的任务。你说我现在不但没有打开自己的工作局面，还跑到这里和你们搅和在一起转山头，你还生搬硬套给我戴顶队长的帽子，你这么自作主张上级知道吗？我帮你们在这里打开局面你倒是感觉挺好的，可我呢？我的工作局面谁去打开？我私自跑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一旦让李指挥知道，他会那鞭子抽死我的。” 杨家启恍然大悟，这才知道梁三儿闷闷不乐的原因。 他伸手拍拍梁三儿的肩膀：“放心吧，梁镇云同志。请相信我，这次，组织上不但不会怪你，反倒会大大的表彰你，会给你更广阔的舞台去施展才能，会给你更大的发展机会。” 看到梁三儿怀疑的眼神，杨家启语重心长地说：“这一次，咱们江南的新四军主力被国民政府出卖了，他们在我们背后下黑手，做到了日本人想了很久却做不到的事。从实质讲，国共的第二次合作就此结束了。从此以后，我们会和他们针锋相对，我们要开展独立自主地抗日斗争。从日伪军手中去夺取我们的发展空间，在不断的斗争中壮大自己，用自己的力量去保家卫国，把侵略者赶出我们的家园。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向国民政府妥协哪怕一次！从现在起，中央会从其他地区抽调部队补充这里我党的力量空白。这个时候，我们这里的星星之火尤显得重要，中央会鼓励所有力量补充加强江南新四军的力量的。在主力部队到来前，我们在这里，争取发出我们的声音，就是斗争的胜利。敌人彻底扫清江南我党抗日武装力量的意图就会失败，我党可以以此为契机，做很多工作。所以，同志，不要担心，安心在这里工作吧，我用我的党性和人格向你保证，这次中央不但不会怪你，反而会大大奖励你的。” 杨家启的分析打消了梁三儿所有顾虑。他轻轻点头：“我最近一直待在山里，外面的情况不清楚。现在外面原来是这样的局面。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不过最终会怎样，还要等联系上上级组织才能确定。” 杨家启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已经派人去联系山外的地下组织了，他们有对外联络的电台。到时候，就能汇报我们的情况，上级也能给我们传达指令，这样就有行动方向了。” “那这几天咱们该怎么行动，你这个当队长的有没有什么想法？” 梁三儿大大的眼睛闪过聪慧的光芒：“当然有了。既然你们都不想我走，我留下也可能不会受罚，那最近咱们就要抓紧时间去做当下最紧要的事情。” 杨家启怀着兴奋的心情有点迫不及待的问他：“哦，快说说，咱们最紧要的事儿是什么？” 梁三儿站起身，一边整理身上的衣着一边沉声道：“你不是说主力部队被打散了吗？有不少人其实冲出了包围圈，现在他们的处境很危急，咱们当务之急就要去支援他们，把他们收拢起来，编入第四大队，壮大自己的力量，这样才能应对当地各路势力的挑战。当然了，也能顺势解决梅家姐妹这几个小娘皮争夺党的武装的事儿。嘿嘿！” 梁三儿一旦决断起来，胆子之大还是震惊了杨家启。 他急忙出声提醒梁三儿：“喂喂，梁镇云同志，主力突围出来的同志中很有可能有级别比咱俩高很多的人，咱们可不能违反组织规定肆意收编兄弟部队的人的。” 梁三儿露出雪白的牙齿朝着杨家启灿烂一笑，“别担心，大政委。出了事儿有我呢。既然情况像你说的那样，我想只要咱们壮大力量，在这里站稳脚跟，中央到时候只要夸我的，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其他人就算有想法，只要中央同意，他也对咱们无可奈何的。呵呵，进步不仅要靠资历，有时候也需要一点机缘，我的大政委，现在就是你我的机缘，天予不取就是犯罪，现在，让咱们去开创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吧。” 说着话，梁三儿已经大步流星向山坡下走去，一路走一路扯开大嗓门吼道：“吹集结号，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我们要去做一番大事业了。” 山脚下的梅可妍紧跑着跟上他的步伐：“你啥意思？咱们要做什么大事业？” 梁三儿露齿一笑：“升官发财当恶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