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各人的心结
巫真眉峰紧锁,薄刃长刀举到胸前,左手按在刀背上轻轻一抹,与此同时嘴中咒语轻唱。 霎间一股股水汽旋转着盘绕上长刀,化成道道炙亮符纹烙印上面。他后撤一步弓身,双手持刀与视线平,随后如浮光掠影般飞驰而出。鬼差迎面对战,抡起铁链砸向巫真虚影。后者点地纵跃跳上铁链,步伐轻巧蹬蹬蹬直上,长刀蓄力抡起决绝银弧。 燕和铃不禁诧异,没想到重璃的师父还是个远战近攻皆可的主。 鬼差被这一刀光直接劈倒,霎时开膛破肚,黑血喷溅如雨。巫真左闪右避后空翻直落回到官奴他们身旁。 也不知鬼差是痛得乱叫还是怨愤不已,刺耳声波一波高过一波。它流淌而出的黑血迅速在地面蔓延,碰触到任何东西,无论土石枯木都腐蚀成渣。 巫真眸光微沉,一甩长刀,双手环握,竟然重现镶银竹杖。他高声吟唱,声息激越朗朗有金石铁马之气势,双手高举竹杖向着涌过来的黑血一点。 燕和铃不由想起当年带领犹太人逃离埃及的摩西,一杖分海,如履平地。如今巫真挥杖直接将堪比强酸的黑血冻成冰。鬼差匍匐在地,四肢扭动挣扎,仰着头吼叫声中隐隐悲戚,灰白的眼里淌下纵横的黑泪。 想来被困束在此不是它自愿,鬼仙原该跳出六道轮回,结果如今挣脱不得,人早就不是人,鬼又做不成鬼,如何不恨? 这源源不断的怨恨早就是它的动力与灵魂,驱使它唯一的准则就是:杀无赦! “巫真大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官奴上前急切。 想彻底干掉如此怨气冲天的鬼差,就算是巫真也不是一时三刻能做到的,而重璃的情况还未知,实在耽误不起! 巫真也知道官奴的意思,他当下一横竹杖,右手捏诀,一条水脉自杖中飞绕而出,蜿蜒前行中显出蟒蛇之姿,将鬼差环绕其中。水蛇张嘴咬住自己尾巴,形成个圆环。 而后巫真大喝几声,每次都将什么东西扔向那水蛇连环。接连四次,那食尾蛇刹那间膨胀数倍,鳞甲如斗,环绕数圈相互磨蹭得咔咔直响。而环内,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最初那鬼差还拼命撞击着想要脱身,但到最后却像枯木般僵立其中。 “撤!”巫真回身招呼所有人离开。只是他刚迈步就骤然停住,眼神凛然:“重璃呢?!” “啊?”燕和铃一愣,左右张望。 重璃不见了,确切的说,是琚龙不见了。 金兰小区,燕家 王轩捧着黑骷髅,下巴搭在它天灵感上有点晕晕欲睡。 他虽说是灵童转世,未来的康庄大道是修成罗汉,是佛陀得法弟子修证最高的果位。但他今年才五岁,在别的孩子贪玩打游戏的年纪思考娑婆世界三千教化,实在是很耗费精力。 自他出生,家族为他的未来就争议不断,自襁褓之中就有的记忆里,母亲总是泪水涟涟,却不忘对他展颜微笑。 成为罗汉是他降生的任务与使命,可若是连至亲都无法安抚,那自己真的能度化芸芸众生? 现如今,王家全都九泉之下相聚,留他自己独自参透这宏伟命题。 “黑骷髅,你说,我真的行吗?”王轩直起幼小的身子,灵秀的眼眸中还残存着睡意朦胧。 “这老夫可说不准啊,自古天命难违,但有时候又捉摸不定。”黑骷髅砸吧砸吧嘴,转了转光点,瞧着王轩:“但以老夫之见,顺心而为是最合适的。” “顺心?”王轩眨眨眼,将黑骷髅碰到自己面前:“那我也可以跟梅娘一样玩电脑吗?”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谁说玩电脑就不能成罗汉啦,不是有那么句话说嘛,酒rou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王轩一本正经地嘟着嘴纠正:“黑爷爷你没记全,后面还有两句呢,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 “黑,黑黑爷爷?”这意料之外的称呼让黑骷髅愣得上下颌骨都合不上了。这么多年,经手这么多任大巫师,还真没听谁叫过它黑爷爷。顿时有种自己天灵感积满厚灰,马上要进博物馆的感觉。 “对啊,黑爷爷,这其中有典故的。虽然很多人都记得是前两句,不过重点是后面。酒rou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可不是杀生吃rou的借口……”王轩一张小嘴喋喋不休,神情极为郑重认真。 听得黑骷髅眼眶中光点乱转,直发晕:“得得得得!当老夫没说过行吧!” “不行。”王轩拒绝的干脆利落。 “……” “黑爷爷,你听我说……” “哎哟我个亲孙子啊!你这是要传教啊?”黑骷髅脸都愁白了:“你黑爷爷半个天灵盖都吃土的老骷髅了,跟了好几辈的苗疆大巫师,你这是让你黑爷爷半路还挪坟啊?” 王轩听它这么一说,原本兴致勃勃的神情黯淡下来,垂头丧气地将黑骷髅放到自己膝盖上。灵秀水润的眼眸眨巴眨巴地盯着它瞧。
瞧着瞧着,黑骷髅那心就被瞧软了,这年头连小和尚都会卖萌,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你说吧,老夫听着。” “嗯!”王轩小脸上容光焕发,重重地一点头。 恰在此间,燕家大门突然一扭开了。 王轩还以为是燕和铃他们回来了,抱着黑骷髅起身相迎。结果就看见琚龙背着重璃就进来了。 俩人一大一小杵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地愣了片刻。 黑骷髅光点乱转,它见重璃在琚龙背上,也不敢乱开腔。这是被俘虏当人质了?可从没听说过反派人士还把人质往家里送的,难道这是准备把它跟王轩也顺手绑票,一绑绑一家的一条龙新业务? “哥房间。”这当口,琚龙说话了,言简意赅。 王轩指了指方向。 琚龙背着重璃与这未来小罗汉擦肩而过。 进了客房,他将重璃往床上一放,回身看着枕边蜿蜒而下的雪发就心烦意乱。他抄起旁边的薄被胡乱地往重璃身上一扔,转身就要走。 刚一迈步,就觉得一股力道把他往回拽,与此同时头皮还一紧,揪得直疼。琚龙呲着牙回头一看,几缕银白雪发将他的头发跟缠绕住。 琚龙气结,可偏生又发不了脾气。只好耐心地开始解头发,只是这可不是什么容易事。稍微一用力,重璃就皱眉,害得琚龙只好放轻动作。 可他这么一大男人半弓着身杵在床边上择头发,比绣花的狗熊灵活不到哪里去。笨手笨脚地扥断自己好几根,痛得他嗷一声低呼出来。 就在他终于气得要找刀子割断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打结的发缕,指尖轻轻抹过,发丝居然如活了般自动散开。 “好好的头发,割断多可惜。” 床榻上,重璃睁眼望着琚龙,眼底红光褪去,黑沉如永夜。 琚龙愣了下,忽地将重璃的手打开,转身就要走。 “琚龙!” 身后传来重璃的呼声,充满急切却又刻意放低声音,似乎怕自己过于着急会惊走好不容易见面的弟弟。 “我给你时间,等你回来。” 情真意切的呼唤,字字赤诚。 背对着他的琚龙愣在原地许久,才好像含糊地点了下头,急匆匆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