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暮色军帐中
此时,阳光照在草地上,草慢慢地开着花,风在摇它的叶子,马浪尘和慕容容若,两人站着,任小风吹着发梢,任蓝色的婆婆纳点头微笑,他们只是站着,一句话也不说,却感觉十分美好。 酒葫芦就搁在野花点点的春草上,没有人动。直到太阳已经高了,蝴蝶和蜜蜂前来捣乱,两个人才似乎从幻境中清醒过来。马浪尘看着慕容容若傻笑,慕容容若嗔了他一眼。 “小筠儿,今天要辛苦你跟安之了。”马浪尘温柔的对慕容容若说。 “我又不是泥捏的,再说了,坐在这细碎的小野花间,画画,岂不是一种享受?”慕容容若笑着说。 “安之,你跟小筠儿在此地,你要做的东西可是繁琐又精细,你确定不需要助手?让谢小妹留下来帮你吧!”马浪尘问正在思考的王乐天。 “嘁,谁要留下来帮他!”谢庭痴痴地看着王乐天全神贯注的样子,听到马浪尘的询问,反倒赶紧推脱。 “大哥,你让她跟你去吧!”王乐天对谢庭柔柔地笑了一下,说道:“谢小妹可是要当女诸葛的,你作为老大哥,可不能藏私呀!” “我又不是小气猫!”马浪尘摸了摸鼻子,带着谢庭往山坳处走去。 马浪尘几人所在的山,距离大峪尚有三条山峪,为了避免被斥候发现,他们不得不小心。 “马破尘,我知道你的故事多,你说说为什么是小气猫?猫怎么小气了?”路上无聊,谢庭就让马浪尘讲故事玩儿。 “传说,”马浪尘开讲,“很久以前,老虎虽然体大却没有本事,就拜猫为师学艺。猫尽心尽力,虎一心一意,不过三年,虎就把猫的本事学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一天,虎学成准备下山,突然对猫下手,说我们样子一样,但是我体型巨大,凭什么要以你为师,我要吃了你。话音刚落,猫一溜烟爬山了树,虎没有学这一招,只好幸幸而走。” “马破尘,”谢庭听完这个故事,没有笑,反倒是一脸凝重的思考了很久,然后严肃地说,“不论以后如何,我跟安之所在的一方,永远不会与你为敌。” 也许,谁都没有想到,这会是一句承诺,一句一辈子都遵循的承诺。 马浪尘笑了,说:“谢小妹,不要说永远,因为,永远,很远。” 永远太远,远到我们都无法预知,远到很多事情都令我们身不由己。还是把握现在,至少现在我们还能控制。 也许,在这些不确定中,我们有了那颗初心,哪怕有了某些违背当初誓言的事情,也会互相理解。 两人边走边聊,距离王罴所在的营地越来越近,两人伏在草丛里探查。 “这位王罴将军果然非同一般。”马浪尘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长的圆筒,旋转几下,即长一尺,原来是根据那悠游的设想而制造的天目镜,马浪尘闭着一只眼睛,从天目镜里远望,巡视了一下王罴的军寨,称赞道。 峪者,山谷也。匪兵虽然藏身山峪,却并不扎营在山谷里,而是易守难攻的山腰向阳处,山谷可以中粮以自给。营寨扎在最外圈是一层层鳞次栉比的鹿砦,寨门处两个高约十丈的瞭望台,台上各有两人,持弓箭巡视。寨门上十个巡逻兵,往里便是寨营了。 马浪尘数了数,推算大约了两千人,还有一个养马棚,至少有五百匹马。帅帐并不在营寨中央,而是偏往山顶处的位置,那里有个水潭,水是从稍稍远一点的一个小瀑布引流过去的。 “《孙子兵法·地形篇》曰: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马浪尘对谢庭说,“想必你也看过吧!” “嗯,”谢庭想了想才回答道:“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他们扎营在险地,按兵法所云,我们确实不适合强攻。” “我们就这么几个人,当然不可能去攻他,先把营寨各地的布兵位置都记录清楚,哪里是伙房,哪里是茅房,哪里是医卫处,哪里是马厩等,全部摸清楚。”马浪尘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蔡侯纸,和一支夹炭笔,递给谢庭,“我来陈述,你来记录。” “嗯。” 两个人开始忙碌起来。 马浪尘走后,王乐天和慕容容若来到一个向阳花木深的地方,王乐天帮她撑开两个画架,一个画架上密密麻麻粘贴着十九块地图,都是零零落落、残缺不齐、不够完备的十七峪地图,而另一个画架上,铺陈着一张巨大的蔡侯纸。慕容容若要做的,就是把这十九块地图上的信息,融合在一张图上,而派出去的十五路队伍,去勘探地形,土质,植被,动物等一切信息的目的,也在无完备这张图。这张图的目的,是为王乐天要制造的东西做准备的。 王乐天也开始忙起来,他用木板铁钉等东西制作一个底面长三丈,宽一丈,而高不过一尺的木盒子。又从半山处挖来粘性很好的红土,活制成有软有硬的红胶泥。然后,他参看慕容容若整理的十七峪地形图,用红胶泥在木盒子里模拟十七峪的地形。不过,以大峪和小峪为主,精细完备到秋毫备至的程度,其他十五峪则相对简单。 时间过的很快,中途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继续忙活。 过了晌午,渐渐有人回来。最先回来的是两个伙夫,两人去的地方最近。慢慢越来越多人回来。慕容容若根据他们带回来的信息,补充地图。王乐天根据地图和数据,丰富自己制作的这个模型,沟壑,水涧,山谷,峰岭,植被等等应有尽有。 侯莫陈崇回来的时候,就围在王乐天身边,问东问西。王乐天有些东西会一一详答,有些却笑笑说,暂时保密。但王乐天透露的东西,也让侯莫陈崇惊叹不已,说:“你们这真的是在打仗吗?老子打仗从来都是两根铁锏冲锋在前,管他是神是鬼,老子一锏过去,鬼神都得死翘翘。” 王乐天笑了笑说:“大哥常说,打仗拼的是脑子,而不是蛮力。你那种行为根本不是打仗,充其量叫打架。” 侯莫陈崇点头道:“就是就是,老大也常常说,让我跟于长史多学点兵法战术,可背书真的很枯燥无聊呀!我要跟大哥好好学学。” 临近傍晚,马浪尘趁着他们做晚饭之际,化妆易容潜入了军寨的厨房,悄悄地在他们水缸里撒了一堆黑色的种子,种子太小,又沉在缸底,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也在案上的青菜堆里,加入了某种新鲜的“菜叶”,反正都是洗好准备烹饪的新鲜蔬菜、野菜,野菜跟野草有时候区别也不是很大,至于做熟了,那就更分不清楚了。
马浪尘做完之一切,一脸满意地走了。 马浪尘和谢庭回到王乐天他们所在的地方,将大峪的情况诉述完备,就让吒云黎带着其他人回去了。只留下了侯莫陈崇和贺若霸。 夜幕降临,军寨渐渐陷于安宁。 巡逻卫渐少,刁斗声渐稀。 王罴的大帐里依旧烛火通明。多年的军旅生涯,让这位近五十岁的老将保留了太多沙场的习惯。虽然已经在山峪里平平静静待了两年,可他依然按照当年在军营里的习惯,住在军帐里,吃着军食,挂着军刀。也许是人老了吧,最近睡眠越来越少,似乎当年耳边充斥着军鼓声,喧嚣着杀喊声,反倒睡得更香。 暮色军帐中。 军案上放着一大壶酒,王罴倒了一杯,端在手里,站在军帐最亮处的那张西北军事图前。 “将军还是对军旅念念不忘啊!”马浪尘从大帐的门走了进去,缓缓地说道,“既然如此,何不出山?” “你是谁?”王罴虽然惊讶来人无声无息进帐,但几十年的军旅生涯还是让他很淡然,右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刀柄上。 “我是宇文泰将军帐下的一员说客,想请将军出山相助。”马浪尘走到军案前,随手拿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酒,缓缓喝下,说:“洛阳杜康,以醇厚凌冽著称,现在这样的老酒越来越难喝到咯。” “什么宇文将军,万俟丑奴的,老夫都不懂,也不想懂。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还请你出去。”王罴松开手里的刀柄,倒是转过身去。 马浪尘只是说了宇文泰,而王罴则提到了万俟丑奴,可见,他虽居山中,却时刻关注山外的世界。既然时刻关注,那定是有出世之心的。马浪尘的信心又多了一分。 这时候,从屏风处闪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根黑黝黝的钢鞭,一声不吭,就往马浪尘扑了过来。刚刚走出三步,就被从账外闪入的侯莫陈崇拦住。两人具是少年英雄,各个天生神力,一鞭一锏,你来我往,碰撞声当当如雷,出拳声虎虎生风。时不时,不是你给我一拳,就是我给你一掌,互有胜负,各有吃亏。 “将军怎么都不好奇,我有多少人来?也不好奇为什么动静这么大,竟然没有一个卫兵前来护驾?”马浪尘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朵大大的像喇叭花一样白色花朵,放在鼻子上嗅了嗅。 “你,下毒?”王罴的脸色顿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