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身份与谎言(一)
我的声音细若蚊虫,恐怕只有自己才听得见。 紧接着,聂倩梨花带雨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哭中带笑地惊呼道:“俊,你醒啦?你终于醒了!真是老天有眼,吓死我了!” 我感觉喉咙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我怔怔地看着她,这张本该是自己最想看见的脸,此刻却显得有些陌生。 自己的记忆已经恢复大半,之前睡梦中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现在回想起来也历历在目。 因为那并不是梦,而是自己丢失已久的记忆。 见我神情呆滞不言不语,聂倩脸色一变,赶忙转身,一路叫喊着找医生去了。 我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突然有了记忆,或许是卢勇的那一枪触动了自己大脑里的某些神经,才让自己恢复记忆的? 对于这点我不敢肯定,但一想到卢勇,他开枪时那张狰狞的面孔仿佛就在眼前,他的那一枪明明已经穿透了我的心口,自己又怎能大难不死呢? 而我现在之所以能太太平平在这里养伤,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对方误认为自己已经死了,这才放过了我。可当时卢勇明明就在自己面前,又怎么会不认真检查一下,以至于犯下这种错误呢?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有太多的疑问萦绕着,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一段柔和的音乐,让我烦躁的情绪平静下来。不得不说,这家医院很人性,正是这段音乐让我本就疲倦异常的身体渐渐放松,慢慢地舒展开来,原本还在抽痛的伤口也失去了感觉。 这正是自己现在想要的,可以为我扫除忧虑的天籁之声,伴我入眠。 虽然这一觉依旧重复着刚才的梦境,却已然没了刚才那种揪心恐慌的感觉,就像一部看过两次的恐怖片,也就失去了可以用来吓唬人的神秘感。 只是这一次,当我再来到薛仁青所在的那个场景时,自己眼前看到的不在是那个披着长发的恐怖骷髅头,而是一张清秀而熟悉的脸。 这张脸自己是见过的,我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她的名字,猛然想起那个复仇密室的工作人员,薛希琳! 没错,就是她! 她就是改名换姓的薛仁青! 这一次,我是被一阵激动的情绪弄醒的,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的疲倦感已经消失大半,自己的呼吸还是撕扯着胸前的伤口,让疼痛如波浪般一层层涌了上来。 “咝~” 我呲牙咧嘴地皱起眉头,苦苦抵御着这种熬人的折磨。 聂倩听到了我的动静,从身边的椅子上站起,关切地凝望着我,柔声道:“俊,伤口又疼了吗?你再坚持一下,刚才医生已经来看过你了,说你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接下来只要安心修养就可以了。” “恩。” 我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一个字,双眼又重新闭了起来,像是不愿意见到对方似的。 聂倩自然不会察觉到自己此刻的想法,她一定会以为我累了,需要继续休息,在小声地问自己要不要水和食物之后,又安静地坐回座位上去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聂倩和徐龙都至少有一件事欺骗了自己,那就是三年前的那桩旧案,他们利用自己的失忆,把我从一个警察引导成了罪犯,虽然我还没能记起当年所有的细节,但自己的身份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曾是市刑侦大队的一员! 可奇怪的是,为什么自己去到刑侦大队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将我认出?这也未免太不合情理了吧? 才想了没一会,我的脑子又有些迟钝了,心情也变得异常郁结,原来,一直以来自己感觉聂倩有些古怪并非空xue来风,她的谎言让我倍感受伤,让我感觉已经没人可以信任,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而她和徐龙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我很想马上睁开眼质问她,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但我心里清楚这是不现实的,她非凡不会说,而自己也只会打草惊蛇,到最后可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聂倩对此尚未察觉之机,先行试探,再图后续。 我没有睁眼,有气无力地说道:“倩,能不能让他们再播放一下之前的那段音乐?” “音乐?什么音乐?”聂倩诧异地问。 “就是你刚才去叫医生时放的那段,很好听,能不能让他们再放一次?” 说这么多话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件费力的事情,聂倩也看出了这一点,赶忙说:“你别说话,好好休息,我去帮你问问。” 说着,她站起身,嘴里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朝门口走去。 可还没等她回来,我便又睡了过去,就这样,除了吃饭,其他的时间里自己几乎都是在睡睡醒醒之间度过的。 这中间来过好几波人,除了医生护士之外,还有林辉、徐龙和一些想来给我做笔录的警察,其中除了林辉,其他人都被聂倩一一挡了回去,倒也给我省去不少麻烦。尤其是徐龙,自己暂时还没想好应该怎样去应付他? 看着这一张张迎来送往的脸,我忽然有种孤独感,此刻,谁才是自己真正的朋友? 而我又能相信谁?!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醒又醒了睡,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窗帘拉动的声音,即便是闭着眼,自己还是能感觉到一大片光亮涌进了房间。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侧过头,朝着光的源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制服身材姣好的护士正站在窗前,摆弄着两边的窗帘。 自己的精神在这一连串的修养之后,比之先前又好了许多,我小心翼翼地深吸口气,发现胸前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这才稍微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让自己躺得更加舒服一些。 那个护士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响动,扭头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了声“你醒啦”便又回过头去了。 看她的年纪应该在二十三四岁左右,模样倒也算俊俏,只是那副欠她多还她少的脸色,让我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也不知是谁招惹了她似的。 不过,话分两头,他虽然看上去不易亲近,但也正是从她的口中我才得知,自己已经足足昏迷了一个星期之久,而今天是我住院的第九天了。检查报告证实子弹确实穿透了我的左胸,穿过了心脏的位置,而自己之所以还能活着,奇迹般脱离危险,除了命大,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的心脏有异于常人,是长在右边的,这才使得自己逃过一劫。
而这大概也就是卢勇会误以为自己已经死亡的真正原因。 没想到这种只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桥段,竟又一次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唏嘘感慨之余,也只能默念上苍的眷顾和恩典了。 至于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是谁将自己送来的?白衣护士便一无所知了,看来想要了解自己中弹后发生的一切,唯有通过其他途径了。 我收回了目光,这才注意到聂倩并没陪在自己的身边,随口问起护士来,可对方却斜着眼,没好气地说:“哟,现在终于想起人家啦?唉,你们这些男人,心里想的就只有自己。” 我不明白她的抱怨所为何来,怔怔地看着她,一脸茫然。 “那是你老婆吧?她这一个多星期可都没日没夜地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困了就趴在床上睡会,要不是老婆谁会这样做?你倒好,醒来只知道问自己的事,连她人在不在都不知道!” 那个护士特意扭过头,冲我翻了个白眼,像是在为聂倩打抱不平似的。 我默不作声地凝望头顶,心里却跌宕起伏难以平静,聂倩对自己的爱、对自己的好,明显都是出自真情,可她为什么要骗我?又为什么会跟徐龙搅在一起?我不明白,原以为只要自己恢复记忆,一切就能真相大白,可现在…… 我无奈地扬起嘴角,在心里叹了口气,可现在却又无端生出这许多疑点,让自己忽然感到力不从心起来。 “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我转换了话题,可对方似乎并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 “你急着出院吗?”护士冷言冷语地回答,“这次你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奇迹了,不把身体养好是会留下后遗症的,知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怎么就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呢?!” 说话间,她走到我的床边,俯下身在自己的病历牌上写着什么,然后又直起身体,审视着自己头顶的盐水瓶,脸上却带着一副焦躁的表情。 一口一个你们男人,我想这个小妮子如果不是来了姨妈,就一定是刚被男人给甩了,要不然也不会不顾身份不分场合地在这里发疯,而目标还是我这个刚刚死里逃生的病人! 这个年纪的丫头,真是任性得可以。 我无意与这种小孩子一般见识,加上身体虚弱,自己干脆扭过过头去不再理她,而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一小段的沉寂过后,她轻声说道:“你老婆回去给你准备饭菜了。至于你什么时候能出院,得听医生的,反正有消息我会来通知你的。” 语毕,她拿起放在床尾的一本本子,急匆匆地走了。 被她这么一闹,我也没了继续思考的情绪,大脑又涌起了倦意,我慢慢挪动着身体,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睡姿,索性暂抛所有烦思,闭起眼睛再睡上一觉。 只不过这次自己并没有睡多久,就被推门而入的林辉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