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传言
第二日，宫中便有传言。说钦天监上奏太微垣与紫微垣均有异动，月入三台星，客星入紫宫，百官纷纷进言此乃凶兆，对皇上不利，恐有叛乱之忧。不易行安葬之事，故而延迟一切王公家的葬礼。安亲王虽急得吹胡子瞪眼也无济于事，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御史兼其他官员齐奏废除殉葬制，皇上不得不准，安亲王当时简直气急败坏！又说为安亲王贝子陪葬的丫头真是好命，太皇太后偶遇她，觉得机灵俊俏便留在宫中当了宫女。据说那女孩得闻不必殉葬的消息后，朝着乾清宫方向用力地叩了三个响头，脑门都磕破了。 心芸听闻传言后才知道此事处理的全过程，真是绕了不大不小的弯子，但这个弯子绕得有必要，不由从心里佩服康熙的睿智。 由于昨日的事情，今日心芸进入乾清宫总有些胆怯，不知康熙对她会持什么态度？她多虑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依然进出于懋勤殿、南书房、东暖阁，可康熙将自己的日程安排得满满的，习武、经筵日讲、召见大臣、批阅奏折至深夜，心芸奉茶进来，他几乎很少抬眼，仿佛他们从未有过交集。 心芸心里有些疑虑，但更多的是庆幸，或许日子从此可以平静些了。偶尔去找德宛聊聊天，得知曾经同一他坦内的几个姑娘，如今已各归其主。张红荔到昭妃处服侍，李柔芳到董常在处服侍，姚小桃则被自己的远方表姐惠贵人挑去。 不觉已是三月天，大地回暖，万物复苏，宫女们都着了春衣。京城偶有些日子依然轻寒侧侧，春风也并不常是惠风和煦的样子，偶尔一日大风肆意而刮，直吹得尘土飞扬。 又是一个大风日，一袭嫩绿前襟绣大朵莲花旗装的心芸用托盘端着一盏茶，从御茶坊往懋勤殿而去，只觉得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脑中想着那年三月三，和容若一起种植合欢树的场景，那般平淡而幸福的日子逝去便再不会有了！不知不觉地跨过殿门槛，便听着康熙“啪”的拍桌声：“岂有此理！” 心芸被唬了一跳，一不留神崴了脚，茶盏也摔在地上，碎瓷满地！ “啊！”她立即顾不得脚踝处的疼痛，忙蹲下去捡那些碎瓷片，却又不小心将细小的瓷渣扎入指头肚里，真是悲催至极！ “哎呦喂！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心呐？”李德全见这几日康熙对心芸不闻不问，而她又恍恍惚惚，不由替她捏了把汗。三步并作两步地前来，压低声音责备道：“御前也敢如此失仪……？” “好了！”他还想说些什么时，却被康熙制止：“寻人前来打扫便是，再去拿朕用的活血化瘀的药膏来！”说完瞟了心芸一眼，以命令的口吻道：“谢婉侍近前来！”李德全见状，立刻转身往外走去，行至心芸身边时低声提醒她：“用心点儿！” 李德全招呼一名小太监来清理地面后便出了懋勤殿，顺手关上殿门。心芸才一瘸一拐地走到康熙面前：“请皇上恕罪！” 康熙听到她软糯的声音，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又不是小孩，做事总是让人cao心！”说着令她坐在一旁的椅上，提起她的手指使劲挤压着，心芸疼得龇牙咧嘴，往回缩了缩手。 “别动！”他略显霸道地低吼，心芸低头见约五毫米长的细小碎瓷茬儿带着殷红的血滴从她的指头肚里被挤出。此刻的康熙仿佛邻家大哥哥般，满脸嗔怪她的表情。 “你看看！”他拧着眉，带着责备的眼神斜睨着她，用指头挑起那细茬儿，仿佛炫耀着战利品般在心芸眼前晃了晃：“看！以后再不小心？”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方白丝手帕，为心芸将指头裹好。又弯下腰要为她看脚踝，心芸忙拉紧旗装下摆说：“奴婢不敢有劳皇上，奴婢自己搽些药膏便会好！” 康熙见她如此抵触，便收回手叮咛说：“也好，待李德全拿太医为朕秘制的药膏来，你一日敷抹三次，不出三日便会好！这两日不用到乾清宫当差了，就在你他坦内歇着吧！” “奴婢谢皇上赐良药之恩！”心芸低首施礼道。 忽觉耳畔有热气拂来，原来他早伏在自己耳朵边，低声问道：“怎么谢？” 心芸一怔，抬起头来，正与他明亮而带有挑衅意味的眸子相对。 “朕不会就此放弃！终有一天，朕要让你心甘情愿地接受朕！”他棱角分明的嘴唇仅仅离自己的脸有一厘米的距离，蠕动着一字一顿地说道。 原来还没完！难道自己只是他得不到而愈发好奇渴望的猎物么？心芸被雷到了，一时僵在那里。 “皇上，柔嘉公主求见！”李德全在殿外高声通传道。 心芸忙立在书桌的一边，康熙又恢复往常的神态道：“快传！” 柔嘉公主带着月珍格格进来后，环视了周围一圈，看见心芸及她手上裹着的丝帕，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皇帝舅舅！”月珍一见康熙便小跑至他面前。 “太皇太后已大安，我暂且打道回府，寻个日子再来探望！”柔嘉公主请安后说道。 “嗯，皇祖母身体康复如此之快，要感谢皇姐的陪伴，还有小月珍带来的欢乐！”康熙宠溺地刮了刮月珍的小鼻子问道：“你想要什么赏赐？说来听听，皇帝舅舅定赏给你！” 月珍转了转眼睛想了片刻，回头望了眼心芸旋即说道：“我要常常进宫来玩儿！” “那感情好！皇帝舅舅准了，什么时候想来玩就来，你阿玛、额娘都不得拦你，这个赏赐你满意吗？”康熙笑答。 “满意！谢皇帝舅舅！”月珍盈盈下拜道谢。 心芸感激地望向随柔嘉公主离开的珍格格，她心里明白月珍如此讨赏的苦心，只是为了当日对她的承诺！月珍回头向她狡捷地眨了眨眼，让心芸等待她的消息。 心芸亦带着李德全寻来的青花瓷小瓶药膏，依照康熙的吩咐回了自己的他坦内，退下白绸袜子，发现脚踝已发紫，肿成馍馍样。药膏涂上去，一股凉意流入肿包之内，立刻舒服了许多，心芸不由感叹这大内秘药真的很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