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无奈断肠声(一)
她的心一下子坠入了深渊！ 看来明珠夫人已经给白荷与雪梅下过什么严格的命令，雪梅才有此反应。正在怀疑间，白荷匆匆从屋里出来了，立在不远处与她对望了片刻，眼里满是同情与不忍。 心芸看见她的眼神后，心里更加确定了几分自己的猜测。白荷慢慢上前来说：“筠姑娘，容大爷这几日已经拜读到礼部尚书门下苦读，准备明年入春闱，当日老爷与大爷一同走得太过匆忙，只带了一些随身衣物细软，大爷恐怕要在那里住到年底了。容大爷走时只忙着让她向姑娘代问一声好便去了，请姑娘不必挂念！” 正说着，白荷又立刻住了嘴，转身回屋里了。她下意识地转身，又一次看到明珠夫人散发着寒光的眼神。她边请安边嗫嚅着说了声：“舅母！” 明珠夫人镇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说：“我正要找你，你随我来！” 心芸双脚如灌了铅一般，挪动一下都困难，但还是一步一步地随着明珠夫人的脚步来到了立德堂。 明珠夫人径直坐在了立德堂的正位，雨桐忙着去上茶。明珠夫人对她说道：“坐吧！” 心芸慢慢在侧位上坐下，雨桐为二人上了茶便退下了。明珠夫人品了一口茶说道：“筠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琴棋书画里，你对琴最不精通，是吗？” 她点头应道：“是。” 明珠夫人接着说：“我前几日和你舅舅商量了一下，准备为你请一位琴师，专门负责教你弹琴，想必几个月后你的琴艺就会大有长进了，你认为可好？” 她抬眼望向明珠夫人，心里满是纳闷，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明珠夫人不但没有追究当日的事，反而肯破费请师父教自己琴艺？她虽然想不通，但嘴里依旧应着：“好。” 明珠夫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的笑，说道：“你觉得好就回去准备准备，明天我就叫琴师过来，你可要用心学啊！” 她点头道：“是。”起身作揖道：“舅母如若没有别的吩咐，玉筠告退了。”明珠夫人“嗯”了一声，便瞧也不瞧她一眼了。 没有容若的照应，在这庞大的纳兰府，她像失去了主心骨，不知道等待她的到底是什么，只能随着命运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走。她趔趄地走在回芙蓉阁的路上，几名侍女正好经过，都匆匆向她点头行礼后便匆匆离开，像躲瘟疫一般。她知道，这几日他们的事估计早有多嘴的下人传遍了全府，而且在暗中明珠夫人肯定做了一些事情，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想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反而坚定了，不管前路如何，自己也要坚强地走下去。她舒了一口气，大踏步地回了芙蓉阁。 一进门双巧便跑了出来，担忧地拉着她上下打量她说：“姑娘，你没事吧，她听人说太太把你唤去了，心早提在嗓子眼儿了！” 她看着这个为自己担惊受怕的丫头，笑了笑说：“没事，舅母只是让我从明日起和琴师学琴。” “学琴？”双巧也纳闷了，但马上又说：“不管怎么样，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去给姑娘传午膳来！” 她淡淡笑着点了点头，双巧高兴地去了。望着双巧远去的背影，她心里暗暗说道：“傻丫头，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的，更大的苦难恐怕不远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她便依照明珠夫人的吩咐，苦练琴棋书画四艺，也算是在无聊中打发时光。她欣喜地发现原来自己对弹古筝还蛮有天赋的，师傅一点就通，就这样每天在自她安慰中苦中作乐。 一日，明珠夫人竟然破天荒地亲自为她送来了几匹藕荷色、桃红色、嫩黄色的上等绸缎，还请了专人为她量身制衣。心芸更是感到浑身不自在。又一日，多日未见的芷瑛来了，为她带来许多精美的金银、玉、宫纱样的首饰来。心芸像见了救星一般，一把拉住芷瑛问道：“瑛jiejie，为何这几日总有人为我送昂贵的东西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在我身上，而我却被闷在鼓里呢？” 芷瑛见她如惊弓之鸟般，怜惜地笑了，温柔地拉着她坐下来说道：“筠meimei，我已听说先前你和大哥哥被额娘发现的事，大哥哥又忽然不辞而别，知道你心里不安，一直想找机会与你说说话，前几日额娘也找过我，同我说了好多，她说这几年来也许没有照顾好你，忽略了你的情感，还要我多陪陪你呢，我还从来没见过额娘那样子愧疚呢。你呀，就别胡思乱想了，安安心心地接受这一切就好了！”芷瑛甜甜地笑了，可心芸却总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又想不出其他原因，也只能微笑接受芷瑛的好意馈赠了。 康熙十一年，九月下旬的一天，心芸刚刚练完琴，明珠屋里的茵儿来芙蓉阁传话说：“筠姑娘，老爷和夫人让我来传姑娘到立德堂，说有要事相商。”她应道：“知道了，等我更衣后就随你去。” 心芸心里惴惴不安地换好了衣服，款款来到了立德堂。 明珠夫妇正襟危坐，一见她迈过门槛，明珠夫人就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明珠也显得格外客气与疏离。 明珠夫人招呼她道：“筠儿，快来坐！”她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明珠只是默然不语，明珠夫人开了口：“筠儿啊，今儿有个天大的喜讯告诉你。”她抬眼望向明珠夫人，没有说什么，只是聆听。 “下个月初十，就是宫里进行包衣三旗女子选宫女的日子，你舅父早就为你打点好内务府，只要你一参选，就可得女官之位，服侍皇上左右，这可是你无上的荣耀呀，三日后，参加竞选的女子要提前入宫受训，你不用担心，要带的东西我全为你准备好了，以你的相貌和才华，没准哪一天你可就成为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我们也好沾你的光了……。” 心芸只觉犹如五雷轰顶，的眼前只有明珠夫人蠕动的嘴唇，脑子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