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废黜
“开门呐！快放我进去！我是乐伯鸣啊！”乐伯鸣立马城下，发疯般喊叫。 卢越手扶垛口，冷眼向下观望，淡淡说道：“举火。” “是！”一片应喝，城头火把亮起。 乐伯鸣再次高声喊道：“放我进去！有人来了！” 卢越本想命人开城门，听他这样喊，又改了主意，将目光投向远处。 黑漆漆的夜里，因身周点亮了火把，远方更加的沉暗。卢越高声答道：“既然有人来袭，怎能打开城门？你自求多福！” 乐伯鸣闻言心惊胆寒，猛然间恐惧化作了愤怒，用马鞭指着城头上骂道：“姓卢的！你蓄意毁我乐家，戕害忠良！你不得好死！愿老天罚你卢家，世代男盗女娼……” 卢越眼中寒光一闪，劈手夺过一张硬弓，弓开满月，箭指城下。副将上前一把握住箭杆，急道：“将军！毕竟是城主族亲，死于城下，难以交代！” 卢越拉着弓弦的手微有些抖，副将松开手，转身换了一支没有箭头的火箭，双手捧到卢越眼前。卢越换了箭，一箭射向乐伯鸣马前。 马惊得人立而起，乐伯鸣吓得也绝了骂声，催马顺着城墙向北门跑去。 卢越冷哼一声，将弓交还给身边的军兵，高声喝道：“备战！” 半个多时辰，卢越立在城头看着远方，隐约见到分散的人影跑来。既然没有火把，应该不是岳王军来袭，那就应该是逡族派去埋伏的人。 乐平秋跑到城下，见城头上火光耀眼，连忙高声喊道：“我是乐平秋，偷营不成，惨败归来！哪位将军值守，请开城门，放我等入城！” 卢越对乐平秋的印象还好，立时应道：“卢某在此，投下火把，你查验从人，莫使岳王细作混入！” “多谢卢将军！”乐平秋高声答应，眼见城头上投下十数支火把，但招呼一同逃回来的人上前捡了，围在城门口清点人员。那边，被北门喝退的乐伯鸣又跑了回来…… 八百精壮，回来不到四百人，就这四百人中，断手废腿的也不在少数。乐自知捧着端木凝蕊的手谕，气得浑身发抖。手谕上写道：后撤三十里，便于补给，不可意气行事！ 乐自知清清楚楚地记得，召他去商议时，无论是灵姬还是端木凝蕊，都没有提过让逡族后撤的话，只说不要背袭，烧了粮草便好。这是……这是给他一个人下的套儿，代价却是四百多条人命！ 灵姬不但想到了逡族不会奉端木凝蕊的令，还想到了逡族急于争功！乐家精锐，去之过半，这样对文王有什么好处？ 乐平秋面无表情地看着乐自知，阴沉得好似雕像一般。乐奶奶见他浑身浴血，上前来抬手要抚他的脸。乐平秋却退了一步。乐奶奶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乐平秋冷淡地说道：“奶奶说过，爷爷再怎么不好，也不该孙儿说话。我本欲奉小郡主之令行事，但三位堂叔都不听我之言。虽然错不在我，但毕竟我是领头人，我愿一死以谢族中众人。” 乐奶奶一惊。乐自知说道：“混帐话！咱们是被端木凝蕊和灵姬害了！” 乐平秋苦笑了一下，说道：“爷爷说得是。只是孙儿不明白，小郡主与灵尊主为何要害咱们？咱们不是认了嫡宗，顺了文王吗？攻下南道，文王光是赏银便赐了五十万两。这宅子，这些下人，不都是用文王赐的赏银买的吗？此次吴州遇险，我逡族是不二战力，为何要害咱们？就算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可也还不到时候吧？” 一番话说得乐自知哑口无言。乐奶奶皱眉道：“秋儿……” “奶奶。”乐平秋打断了乐奶奶，淡淡地说道：“孙儿没有说爷爷不对。孙儿只是想不明白。” 下人走了进来，面色惶恐，垂着头说道：“乐老爷子，门外来了很多族人，要见老爷子。” 乐自知一惊，问乐平秋：“这份手谕，有多少人看过？” 乐平秋笑了一下，答道：“只有我和三位堂叔看过，三位堂叔已经死了。” 乐自知两手一分，将手谕撕掉。乐平秋却淡淡一笑，接着说道：“但我与三位堂叔争吵时，很多族人都听到了，也知道小郡主下了手谕，更知道手谕的内容。” 乐自知眉头紧锁，看着乐平秋低声斥道：“我是你爷爷！” 乐平秋平静地答道：“正因如此，孙儿才愿一死，以谢族人。” 府门外，有人高喊了一声：“小郡主来了！” 逡族人连忙退向两旁，垂手站着。端木凝蕊骑在马上，身左是灵姬，身右是蝉玉。到得门前，翻身下马，站在当地。羽琴抢一步对门上说道：“去叫乐自知出来，当着族人的面回话。” 门值不敢怠慢，连忙向府里跑去。一会儿工夫，乐自知、乐奶奶，还有乐平秋，一同走了出来。 羽琴刚要说话，端木凝蕊说道：“羽琴退下。” 端木凝蕊不能再让羽琴出头，今日到此，能把事情办到何种地步还不好说，以防万一，不能让羽琴招惹仇视。 羽琴应了一声，退到了蝉玉身边。端木凝蕊看着乐自知，单刀直入地问道：“乐自知，即使你的书信没有传到前方，逡族为何不听我的号令后撤？” 乐平秋抢上一步，跪倒在端木凝蕊面前：“回城主，是罪臣违逆城主号令，致使族人受难，罪臣愿领责罚。” “不是平秋！”两旁站着的族人，多有死里逃生回来的，当时便有人站了出来，当街一跪道：“禀城主，平秋本欲依城主之令后撤，但乐同悦、乐之敏、乐多闻三位叔伯却不赞同。一意主张偷营抢功！平秋虽是领头人，但还是得听三位叔伯的。” 灵姬笑道：“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两军交战，主帅令不能行，这是你们逡族的规矩吗？” 端木凝蕊脸一沉，喝问道：“三人何在？” 乐自知踏上一步，伸手扯起乐平秋，傲然说道：“三人已为王后战死！王后，臣下派去送信的人，被灵姬杀掉了！” 端木凝蕊回头看了灵姬一眼，转回来面色平静地问道：“是吗？为我战死？是我下令让他们偷营吗？我的手谕上写得明白，让逡族后撤三十里，以便补给！乐平秋，是也不是？” 乐平秋垂头答道：“是。城主所言不差。” 端木凝蕊又盯着乐自知说道：“你说灵姬杀了你的信使，有何凭证？你的人是死是活都还不知，竟然就指说是灵姬杀人害命！” 乐自知怒道：“岳王大军来袭，城外既无匪盗，我派去送信的人为何没了踪影？定是被灵姬杀害了！” 灵姬笑道：“我说乐老爷子，你丢了人就说是我杀的。那我来吴州时，走散了两名暗营卫，也能说是你杀的喽？” 蝉玉突然开口说道：“既然无凭无据，便都不要信口雌黄。乐自知，你还没有回答城主，因何你乐家人不遵城主号令，连领头人竟也无法驾驭。” 乐自知咬着牙，现在不是端木凝蕊向他问罪这样简单，乐家老小都在看着他，而且明显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的恨意！ 自打认了端木凝蕊，乐自知便独断专行，在族中已是颇有微词。只因攻陷南道，文王又给了赏，才没人说三道四。然而这一次偷营，四百多人死在敌营，皆因不听城主号令！ 任谁也不得不想，为什么不听城主号令？连下两日大雨，水粮不足，城主下令后撤三十里，有什么错？为什么一定要去偷营？ 灵姬知道乐自知答不出来，来之前与端木凝蕊都是合计好的。眼见火候到了，灵姬呵呵一笑道：“如此看来，乐老爷子是想挟天子令诸候啊！驾空了嫡宗小郡主，而后便可将族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乐自知怒急，抬手一指灵姬，正待发作，却听端木凝蕊冷声喝道：“好了！岳王军还在城外，眼见便要攻城。传我令，废黜乐自知族长之位，命乐平秋接任。回府！” 端木凝蕊说完转身，羽琴连忙递上缰绳。乐自知猛然喝道：“你凭什么废黜我？你不过是个……” 乐自知好在没有完全昏头，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逡族人众，已然对他怒目而视。 端木凝蕊拨马回头，看着乐自知微微一笑，说道：“不过是个什么？不过是个嫡宗遗幸之孤女？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孩童？不过是个给你们换功名富贵的筹码？” “郡主！”一片呼声夹杂着哽咽，逡族人跪了满地。 乐自知愕然退了两步，顿首跪倒，叩头道：“老臣昏聩，冒犯郡主，老臣愿领郡主责罚。” 端木凝蕊长叹一声，淡然说道：“你好生待在家里，颐养天年吧。乐家的事，自此刻起，由乐平秋做主。如再有违逆者，以犯上论处！” “郡主！”乐奶奶虽然跪着，却昂着头说道：“国法家规，孝字当先！郡主命平秋接任族长，是陷他于不孝。人若不孝，何能尽忠？” 端木凝蕊微挑嘴角，说道：“也罢，那就让乐羽纹接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