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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势成水火

    文王治下各府收到文王诏谕。命,如遇朝廷大军攻城,虽要固守城池,却要示敌以弱。顾子青手执文书,皱眉不语。阮红云挥手退了将官,走到顾子青身边,轻声问道:“夫君,有何不妥?”

    顾子青抬头一笑,答道:“无有不妥,我只是在估算文王的战力。预演一下,能否与朝廷决战。”

    阮红云一笑,心里明白,他是不甘心。前次被召回齐阳,曾意气风发,誓言血战沙场,但此番却又收到诏谕,要示敌以弱。心里这份憋屈,莫说是他,便是阮红云自己,也是难抒胸臆。

    但文王既然下此诏谕,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且问计过老夫子与周国师。因此,即使不能尽解其中深意,只要奉命行事便好。阮红云微笑道:“夫君莫做纸上谈兵之事。战力如何,非到沙场一决而不能明断。战场之势,千变万化,岂是想上一想便可尽晓的。”

    顾子青微笑点头:“娘子所言极是。为夫只是不能尽晓文王心意。”

    阮红云坐了下来,脸上划过一丝担忧,说道:“夫君,为将者,唯君之命是从便好,不必过分揣测君王的心意。往往太过于知晓君王的心意,反倒不是好事。”

    顾子青点头,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昨日张子文来见,言道若朝廷攻打南境,岳王愿举兵北上,助文王直取京都。我便在想,如此明显的战局,长平王不会看不到,必然会在贺州布下重兵。因此我前次劝谏文王领军北上,直取京都……怕不是良策。但当时老夫子却并没有点破。”

    阮红云微笑道:“战局如棋,随势变化。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夫君莫要妄自菲薄,老夫子身为王师,着眼之事必然要比夫君更为繁杂,一人一事偶有差别,便会牵动全局。夫君统军在外,多有未知之事,况且老夫子见闻广博,阅历丰厚。夫君莫要存了与老夫子争竞之心。”

    顾子青垂目失笑道:“得妻如子,夫甚幸也。”

    传讯官兵日夜兼程,赶返京都。皇帝听完奏报,当场便吐了血!皇帝以为自己可以承受,但当确切地听到儿子与爱妃身死,还是抵不住心痛与悲伤……

    皇后接报太子薨,当场昏死了过去。而长平王奉诏进宫,惊闻母妃身死,愕在当地,泪水悄然落下。

    皇帝脸色腊黄,倚着隐囊,有气无力地说道:“绝不是文玄德所为。”

    长平王沉默,他自然知道不是文玄德所为,必然是岳王为了挑拨文玄德与朝廷,才会对母妃和太子下毒手!但若非文玄德有意隔岸观火,迟迟按兵不动,断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长平王咬牙道:“儿臣请旨,率军直取齐阳。”

    皇帝垂着眼帘,淡淡说道:“你有把握一战而定东境吗?若没有这个把握,凭一腔怒气率军征战,只怕反倒会合了岳王之意。文玄德据城而守,兵精粮足,若成鏖战之势,恐伤了朝廷的元气。”

    长平王微微皱眉道:“儿臣愚钝,父皇本意不就是要征讨文玄德吗?”

    皇帝咳了两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千军万马,皆从一将之令。那时你心绪平和,知进退识寡众,自然战得。但此时你心绪繁乱,难免不会意气用事。朕,不能将大军交与你统率,去做意气之争。”

    长平王黯然垂泪,沉默不语。皇帝缓了一缓,又说道:“虽有些不合时宜,但朕恐时日无多。明日朝议,册立储君。”

    长平王回到王府,有心让李梦蝶进宫去看望一下刘瑶玥,但犹豫之后,又觉得不妥。毕竟他与刘瑶玥的事人尽皆知,何苦因此而伤了李梦蝶的心?于是断了这个念头,命人召韩晨来见。

    皇贵妃生前虽然嘱咐长平王,要将韩晨放外官。但长平王总觉得在门人之中,唯有韩晨才最合他的心意。虽然韩晨在文玄德的事上,多少有些乱了方寸,但毕竟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所以长平王将放外官的事缓了一缓,本想着等母妃从齐阳归来后,再与母妃商议,可不曾想到,母妃再也回不来了……

    韩晨进到厅房,拱手躬身道:“王爷节哀。”

    长平王幽幽一叹,问道:“先生以为,是何人所为?”

    “臣,不敢说。”韩晨撩袍跪下,伏首不起。

    长平王心头一颤,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父皇,但总觉得绝无可能!然而韩晨这一跪,却令长平王的心意动摇了。长平王一脸阴霾地看着韩晨,沉声道:“只要说得有理,本王绝不怪罪于你。”

    韩晨叹一口气,伏首答道:“臣以为,太子无德无能,易储事在必行。但是太子多年来谨言慎行,并无错漏之处。虽有齐阳长公主灭门一事,但此事却关系着皇家的颜面,不便宣之于众。因此,欲易储,只能出此下策。”

    长平王眉头深锁,问道:“那本王母妃又做何解释?”

    韩晨答道:“文王乃王爷妹婿。王爷与娘娘本就对青川长公主有所亏欠,若王爷承继大位,娘娘贵为皇太后,必将左抹右圆,合家兴国。但是文王毕竟是逆臣贼子,无非是无意中娶了长公主,这才与皇室有了羁绊。但世人不论内情,只道皇室怯懦,恐日后难免不会有人效文王之举。”

    长平王闭上了双眼,黯然神伤。心里只反复念叨着四个字……帝王心术!

    消息传到了东宫。刘瑶玥说不上心伤,更也不会高兴。这个人再不好,毕竟是她的夫君,如今这个人没了,她这个前太子妃很快也会被人遗忘的。

    刘瑶玥遣走了侍女,临窗而坐,看着枝尖已然抽出了新芽,又是一年春天到来了。闭上眼睛,脑海里是儿时在上书房,与祈祥、祈平一同读书,一道玩耍……

    “瑶玥,我要娶你为太子妃!”耳边是祈祥十二岁时说过的话,她当时回答他:“我不要嫁给你!我要做祈平的王妃。”

    一切就这样匆匆地过去了,稍不留意间,昨日的点滴早已变成了回忆。刘瑶玥站了起来,笑了。恰如少女时那样,带着自信与憧憬。其实没什么太重要的,得之不必喜,失之不必忧,愉悦总是少的。刘瑶玥后悔,后悔锁住了自己的心,后悔没有尽情的享乐。

    久不见太子妃召唤,侍女觉得不对,悄悄将门推开一道缝,立时惊叫道:“来人呐!太子妃上吊了!”

    朝廷的邸报传至齐阳,文帅看过之后,倚案支额,闭目不语。端木凝蕊伸手将邸报拿过,见上面写道:朝议,立三皇子仲孙祈平为太子。闻前太子薨,前太子妃,丞相刘书闻之女刘瑶玥,悬梁自尽。

    “文哥哥?”端木凝蕊伸手抚上文帅的臂弯,她明白文帅此时的心情。娘是无辜的,刘瑶玥也是无辜的。但在这条皇图霸业的征途上,是否无辜已然不重要了。一路前行,还会有多少无辜的性命殒落,实难估算,更难避免!

    “我没事。”文帅伸手抚上她的手背,继而紧紧地握住。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文帅在书上读过,在电视剧里听过,周若也说过。他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也知道事到如今,退无可退,避无可避。要么胜……要么死。

    玉宵门门主段靖卓到了中原京城,直接找到了俅能府上。俅能将门主请到厅房,奉茶后立在一旁。段靖卓垂着眼帘说道:“灵姬的下落查明了,在竺南国文王府中。俅能,前次玉荷来接你,为何不走?”

    俅能垂首答道:“弟子无叛逆之心,只愿为门主侍弄仙台药园。”

    段靖卓淡淡一笑,问道:“仙台药园比你的义女还重要吗?”

    俅能答道:“十八年恩情,已然缘尽于竺南。”

    段靖卓端起茶碗,掀开盖子,吹了吹,问道:“你有没有对玉荷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俅能答道:“说了。弟子告诉玉荷,万贵妃是门主的宠姬,小皇子是门主的骨rou。”

    段靖卓眼中精光一闪,但随即湮灭,喝了一口茶,然后将茶碗放回几上,淡淡笑道:“难怪灵姬有恃无恐,竟敢叫人传话,让我去向文王要人。俅能,你可知罪?”

    “弟子无罪。”俅能垂目答道:“弟子以为,将此事告知文王,好令其知晓门主实力,令其不敢轻视玉宵门,更不敢觊觎中原。”

    段靖卓一笑,说道:“你可真是好辩才。你集纂的‘千方药典’,何时交给我?”

    俅能答道:“弟子死前,自会交与门主。”

    段靖卓挑起一抹冷笑,看定了俅能,缓缓问道:“若我此时要杀你,你是否应该先将药典交出?”

    俅能淡然答道:“死于非命,非弟子所愿。况且,药典尚未完成。”

    段靖卓一笑起身,走到俅能面前说道:“你告诉文王,我可以不要灵姬,甚至可以助他夺下竺南。只要你尽心侍奉我儿便好。”

    俅能退了半步,垂首躬身。段靖卓哈哈一笑,拂袖而去,俅能目视地面,拱手道:“恭送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