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举宅沦陷
话说鲜于敬堂，携家带口，千里赴京。方到京城，便听闻一条宛如晴天霹雳的消息，端木凝蕊不但被文王册封为齐阳长公主，同时也被天子册封为永安郡主！ 鲜于敬堂仰天长叹，本还以为文玄德无法久长，迟早会被朝廷剿灭，不想人家竟然娶了当朝公主。此时此境，鲜于敬堂再无指望，莫说是他，便是当初托付之人，如今也惹不起端木凝蕊了。 鲜于敬堂别无他法了，与其妻刘氏说道：“夫人，你可知为夫因何赴京吗？” 刘氏微微蹙眉：“夫君不是说，常州失守，永安不稳吗？” 鲜于敬堂苦笑摇头，说道：“夫人，为夫实话与你说了吧。为夫做了一件天大的恶事……灭了端木家满门。” 刘氏猛然瞪圆了眼睛，呆呆地盯着他。鲜于敬堂初时垂着头，过了一会儿不见她动弹，忙伸手按脉，惊觉脉息已滞，忙转到身后，将内力从她颈后大xue灌入。 刘氏半晌才接上这口气，凄声哭道：“夫君……你怎能如此啊……” 随之泣不成声。 鲜于敬堂长叹一声，幽幽说道：“你还记得你那位远房叔叔吗？便是当朝丞相刘书闻，是他下的令。为夫若是不从，便是与善恶堂串谋，你我，连同可芯，都难逃一死！” 刘氏哭声一滞，抬起头愕然看着夫君。鲜于敬堂说道：“端木兄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那人是刘丞相的亲信。夫人，这倒不算什么，为保你们母女，为夫宁愿下十八层地狱，来赎这恶业。然而……你知道吗……凝蕊还活着。不但活着，还知道了我是元凶，而且，如今凝蕊受文王册封，贵为齐阳长公主。同时又受天子册封，为永安郡主。而文王，乃是当朝驸马，天子下诏，赐其一等忠义公。” 刘氏彻底傻了，这可是见罪于天家！天下虽大，哪还有夫君立足之处？便是刘丞相，怕也不会放过他们鲜于一家了！ 鲜于敬堂说道：“刘书闻不会放过咱们。夫人，咱们去见文王，为夫当面向凝蕊请罪，将此事原委都说清楚，只要能保住你和女儿，是杀是剐，为夫绝不皱一下眉头！” 端木凝蕊一早起来，要陪文帅练功，结果出门便见到皇妃侍女候在阶下，见她出来，福身拜道：“奴婢给长公主请安，贵妃娘娘请长公主一见。” 端木凝蕊微微蹙眉，黄鼠狼给……呸！反正皇妃不怀好意，这是要把这个宅里的人都拉拢一番。然而又不能不去见，毕竟是俅jiejie的亲娘。端木凝蕊下了台阶，说道：“走吧。” 皇妃知道有一位长公主，芳年豆蔻，据儿子祈平说，那是个小人精，不但形容俏丽，更是心机过人。然而住了几日，王德妃锦杏都已见过了，却也没见到这位长公主，知道这小人精是不愿见自己，于是遣了侍女去请。 女儿也偶有提起，女婿极疼这位长公主，不仅仅是义妹，更是救命恩人。听说还身负血海深仇。皇妃很好奇，这样一个孩子，会是什么样？ 端木凝蕊进房的那一刻，皇妃没有感受到儿子说的‘可爱’，心头反倒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端木凝蕊抱拳为礼：“凝蕊见过皇妃。” 皇妃凝目打量，随之缓缓展开一个笑容，招手道：“过来。” 端木凝蕊微一迟疑，走到近前，皇妃伸手将她搂入怀中，抚着她的脸蛋儿说道：“燕回说你是她的好meimei，让娘看看，我儿长得可真美，比你燕回jiejie美上十倍不止。” 端木凝蕊本提着心思，可一见面便被搂进怀里，那一怀的暖意，母亲的软语，那一声‘我儿’宛似当年母亲搂住自己时。凝蕊眼中现了晶亮，抿起薄唇咬在齿间。 皇妃用指尖轻轻抚开，也是眼中见泪，柔声说道：“我儿莫要伤心，你jiejie早已与娘说过，待娘回京，必定下令，命禁军去拿那鲜于氏，为我儿血恨！” 搂住这一刻，皇妃心头的寒意也散了，紧着她娇小柔软的身体，皇妃竟当真有了爱女之情，抚着她的头落下泪来，哽咽着说道：“我儿受苦了，娘定要将那鲜于氏千刀万剐！” “娘……”端木凝蕊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叫出了口。 “哎。”皇妃含泪带笑，将她抱得更紧，旁边侍女捧上手巾，皇妃拿起为凝蕊拭泪，说道：“我儿不哭，娘从京里带来了糕饼，没舍得给你jiejie吃。亭香，快拿来。” “是。”掌事宫女忙打开锦盒，取出糕饼匣，双手捧了，跪于脚踏之侧，说道：“长公主，快尝尝。” 端木凝蕊拿起一块，咬入口中，皇妃将她抱起，放在腿上，用手托在她颌下接着碎渣，微笑着看她吃糕饼。 文帅收刀而立，到了这个时辰也不见凝蕊来，必是被自己那位丈母娘请去了。估摸着这会儿，凝蕊必也是沦陷了…… 远远的，端木凝蕊跑了过来，近前微微鼓起了嘴，目光闪烁，低声说道：“文哥哥，我……” 文帅见她嘴角内还有点心渣，俯下身按住她的肩头笑道：“凝蕊，有娘疼总是好的。既然是你俅jiejie的亲娘，自也是你的亲娘，文哥哥不会介意。” 端木凝蕊眼中透出欢喜，伸头亲在文帅脸颊。文帅皱眉起身，用手抹了一下，嗔笑道：“弄我一脸油，吃的什么呀，也不把嘴擦干净。” 端木凝蕊笑得眉眼弯弯，说道：“咱们练功吧。” 文帅笑道：“早练过了，时辰不早，你该上课了，快去见先生。” 端木凝蕊点头答应，伸手来拉文帅，一同向前宅走去。文帅心中感叹，一位皇妃，令他举宅沦陷，远胜于千军万马！还好认了王师，不然，说不准当真归顺朝廷了。 此时中原，哑叔与陈镖头已到了京城，将客人遗体送到了指定的宅院。管事的人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也不让陈镖头进门，命下人将客人遗体抬了进去，然后给了陈镖头一沓子银票，也不听陈镖头说话，直接将门关上。 而问兰家中，来了传讯的暗营卫，跪于门外不敢进房，报道：“主公现已称王，册封曲夫人为王后，册封桃夫人为贵妃，册封俅夫人为贤妃，册封锦夫人为德妃，册封端木凝蕊为齐阳长公主。另，王贤妃原是失散在民间的当朝公主。” 曲问兰听上半段话，心沐春风，不枉当初倾情于相公，如今称了王，竟然真的让她做了王后！而听下半段，曲问兰惊得起了身。俅燕回竟然是当朝公主！ 桃儿扶住曲问兰，说道：“姑娘……哦不，眼下不同以往了。桃儿当真得改口了。王后，你这是？” 曲问兰说道：“桃儿，燕回是公主，我岂能做这个王后？况且，相公乃是当朝驸马，他这一称王……桃儿，咱们不能等哑叔了，将中原事宜托付给镖局，咱们即刻回竺南去。” 陈柯在门外听得真切，抱拳道：“王后稍安匆躁，臣去处置。” 文帅这边，皇妃要动身回京了。临行前，将俅燕回和端木凝蕊都叫了过去，抱着端木凝蕊亲了又亲，命掌事宫女取出一封手谕，转手递给俅燕回：“燕回，你皇兄说文王之王后似是流亡在外，此是你皇兄手谕，交于文王，可令林关畅通无阻。” 俅燕回眼中见泪，皇妃抱着端木凝蕊，搂着俅燕回，含泪带笑道：“孩子们，娘必回过你们父皇，常来看望你们。” 俅燕回叮嘱道：“母亲，按女儿的方子，吃上一月，定能除了病根。” 皇妃点头答应。 端木凝蕊抚着皇妃脸颊，说道：“娘，你要保重身体。” “好，娘记下了。”说着，亲了亲她的脸蛋儿，将她放下，站了起来，两边侍女上来整了仪容，皇妃一手拉着俅燕回，一手牵了端木凝蕊，向外走去。 朝廷的人马等在府门外，接了皇妃上车，文帅在程作等人的陪同下，亲自送至十里亭处，这才拨马回头。 回来的路上，文帅面色沉暗。回想送皇妃出府门时，连端木凝蕊都落了泪，端木凝蕊一向刚强，是她如今长大了，还是皇妃这怀柔之策，万难抵挡？ 周若突然用手一指，惊道：“文王快看！” 文帅一惊抬头，见齐阳城上空，竟有一道紫气横陈。周若拱手道：“恭贺文王！此为吉兆。文王来日必能登基称帝！” 文帅微微一笑，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今见紫气谓之吉，但天子得知后，必然对自己更加忌惮，不见得是好事。况且赶在皇妃走时出现紫气，谁知道这紫气是不是为他文帅而生？ 见文王似乎没什么心情，周若也没再多说，一众人等也没有开口附合。周若心知文王是个脚踏实地的君主，暗自告诫自己，子不语怪力乱神，以后这种事，文王不问，万不可擅自开口，以免令文王不悦！ 回到宅中，进到房里。俅燕回拿出手谕，说道：“母亲给臣妾的，是长平王手谕，说是可令林关畅通无阻。” 文帅一笑，搂她入怀，说道：“母亲想得真是周到。” 俅燕回推起身子，看着他说道：“相公，莫与臣妾隔了心。母亲此来，连凝蕊都被降服了，臣妾知道相公心忧。臣妾请相公记得，臣妾曾亲口盟誓，追随相公，至死不悔，不成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