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晨光
梁媗看着钟晴那吃惊的神色，却蓦地笑了，“看来我的眼光没出错呢。” “什么？”钟晴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就是曾经啊，钟jiejie你还记不记得我曾对你说的话，我曾说，祁玚殿下说不定是一个难得的良配。”梁媗看着钟晴渐渐变红的俏脸，笑道：“只看钟jiejie你这样子，我就知道，祁玚殿下想必已经是对你说了什么吧？就比如……非你不娶？” “胡说，祁玚殿下他才没那么说呢。”钟晴红着脸赶忙打断了梁媗的话。 “哦，祁玚殿下没有这么说啊，那他是怎么说的？”但梁媗的下一句话，又成功的把钟晴给闹了个大红脸，看得梁媗是笑弯了眼，一时间不高兴的事也就被两人给暂时抛到了脑后，继而说起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而等到时辰已经不早，钟晴起身要离开的时候，梁媗却忽然叫住了她。 “钟jiejie，你的小字是什么？” “……晴漾。” 永安宫在西殷俗称夏宫，乃是西殷每一任帝王到了炎夏时移驾而至的避暑行宫，在西殷乃至天下都是大有名气的。只除了今年，在文帝于永安宫忽然病倒之后，人们就不怎么会再次提起这个名字了，其中除了怕会被牵扯进当时有些敏感的时局之外，就是怕被落个妄言之罪了。 因此“永安宫”这三个字在建安，曾是一度成为禁言的，直到昨天，这种情况才渐渐有了一些改变。究其原因，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文帝的身子已经大好，昨日也已亲自上朝掌政了。 而这件大事，梁媗却是比绝大多数的人要提前好几天就知道了的，因为梁思玄在好几天前就已经从兰台回到了镇东大将军府。同时，也宣布了他几乎常驻不归的日子正式结束。 梁府这才是要真真正正的“热闹”起来了呢。 这不，就在昨晚，梁思玄才刚从宫中回来，到南兰溪畔不过才坐了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呢，小韩氏就已经派人来把梁思玄唤走了，其理由也不过就是那些老生常谈的头疼脑热罢了。 但理由是一成不变，而梁思玄对小韩氏，也一直就是一成不变的宠爱，就连沈氏的冷淡也是那样的一成不变，让得伫立在了一旁的梁媗实在是无语得很。 “jiejie，父亲又要去小韩姨娘那儿咯？”梁雍抬头，嘟了嘟嘴的问着梁媗。 “呃，是的。”梁媗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而梁雍在听完之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用脚轻轻地的蹭着地面，一下一下的，看得梁媗有些心疼了起来。 “雍儿，明天可是要去外祖母家的，你现在还不赶紧回去早些歇息？要是明天起不来，娘亲和我可就不带你一同去咯。” “不要，我现在就回去了，jiejie你明天可不能不等我。”说着，梁雍一溜小跑就走了，看得梁媗是啼笑皆非的，但望着梁雍那又欢快了起来的小身影，梁媗却也跟着高兴了起来，至于刚刚小韩氏和月秀坞的那些糟心事，梁媗也不想去想了。 转身，梁媗就向着小云曛走去，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色刚刚明晓，梁媗就起床了，在一番梳洗之后，她便向南兰溪畔走去，那里此时也早就是人来人往的了，所有人都在为今天沈氏要带着梁媗和梁雍去沈府而忙碌着。 “娘亲。” 梁媗一进屋就看见沈氏正在分派事情给管事婆子们，气氛很是安静，梁媗见状也只是给沈氏行礼请安后就在旁边等着没说话了，直到沈氏把事情都处理的先告一段落之后，梁媗才又挨了过去。 沈氏淡淡地问道：“肚子饿了吗？” 梁媗笑道：“还不饿，娘亲，不如我先去阙秦院把雍儿带过来吧。” 沈氏点点头说道：“也好，你就先去阙秦院把雍儿带过来吧，不然还不知他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对于梁雍赖床的习气，真是再没谁能比沈氏清楚的了，因此在又和梁媗说了几句后，沈氏就让她去了，此时外面也刚好又来了几个管事的媳妇和婆子，要进来向沈氏禀报事情，一时南兰溪畔就又忙碌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阙秦院里，现下却是极其安静的，被沈氏调到了这儿的几个丫鬟婆子此时在阙秦院的正屋外，也是有些头疼和无奈的。她们自然是知道今天沈氏要带着三小姐和四爷去沈府的事，也知道此时时辰不早了，必须尽快让四爷起床。 可难办的却是，现下在这里的人，可都没谁是能承受梁雍起床气的人。 在梁府里，要说哪个主子最平易近人，那大多数人选的肯定都是四爷梁雍，梁雍不仅是现今这一辈中最小的孩子，而且性格还极其的温柔谦逊，是镇东大将军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喜欢的人。 但，这个“都喜欢”里，得把早上刚刚起床时的梁雍给除去。 因为每天早上，梁雍刚起床时，都是这只小老虎最敏感的时候。在此时，只要是做了一点点让那小老虎不高兴的事，他都会极其生气的，所以此时丫鬟婆子们全都聚集在了门外，可就是没一个人敢进去打扰梁雍得好眠的。 “这下可怎么办？时辰已经不早了呢。” “你问我，我去问谁啊？不然，你进去叫四爷起床？” 先前说话的那个小丫鬟连忙摇头摆手的不去。开玩笑，现在进去要是惹恼了四爷，那这个小祖宗把她调走怎么办？这阙秦院可不是想进来就能进来的，不知道多少人都是挤破了头也无法到阙秦院来当差的啊。 这里的丫鬟和婆子们虽都是沈氏千挑万选的，可那也不是不能替代的，后备人选可多着呢，只要她们一放错，那等着补上来的人是从没少过的。 因此这里所有的人都驻足不前的，在又过了好半晌之后，才又有个小丫鬟低声说道：“不如去小云曛请三小姐过来吧。” 能治得了梁雍的起床气的人，也就是为数不多的那几人了，而梁媗恰巧就是其中一个，但有婆子却皱眉道：“今天夫人要带三小姐和四爷去沈府，三小姐那边怕也忙着呢，我们现在去找三小姐帮忙，不是给三小姐找麻烦吗？” “那现在到底怎么办，时辰已经不早……” 所有人都有些焦急了的时候，余光却同时瞟到了现下，正从院子大门处走了进来的少女。 “三小姐！” 刚刚都还有些压抑的气氛，突然间就明朗了起来，所有人也全向着那个身影迎了过去，带头的婆子差点就喜极而泣的说道：“三小姐哟，你可算来了，要是你再来晚些，我们可都要愁死了哦。” 梁媗失笑道：“哪有这么夸张啊，雍儿呢，还在睡着吗？” “是。”那婆子拥着梁媗就往正屋走去，“四爷到现在也还没醒呢，我们都不敢进去吵醒四爷他。” “那好，那我就进去唤雍儿起床，你们就在外面候着吧。”梁媗对于梁雍的起床气，也是知道的，除了娘亲和她外，也是很少有人能让雍儿乖乖起床了，所以梁媗倒也不为难其他人，只是在她们千恩万谢的眼神里直接推门进去了。 正房内，渐渐大亮的天光被湖色素面杭绸帐幔所遮，使得床上的小老虎还正是睡得香甜的时候呢。 “雍儿，起床了。” 梁媗撩开帐幔，笑着伸手就轻轻地拍了拍那正好眠的小人儿，但尽管梁媗又再捏了捏那白白软软的小胖脸好几下后，这只小老虎都还是没反应，只是皱起眉嘟囔了两句后，就挥开梁媗的手，转个身又继续梦周公去了。 梁媗看着梁雍那可爱的样子，嘴角弯弯，声音也不大的就喊了一句：“雍儿，吃早饭啦。” “真的？”本来是怎样都叫不醒的小人儿，突然就像变戏法似的动了动长长的睫毛，然后眼睛居然就睁开了，梁雍迷迷蒙蒙的看着坐在了床沿的梁媗，竟还懵懵懂懂的问道：“jiejie，今天早饭有水晶虾吗？” 梁媗笑道：“有没有水晶虾我不知道，但要是你再不起来的话，那我知道你肯定就不能和我一起去看望外祖母了。” “啊？”梁雍还在刚睡醒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呢，完全没反应过来。 但梁媗却不逗他了，直接就把这小老虎抱起来坐好，然后又亲自给他套上了墨荷色刻丝外袍后，才扬声让外面候着的人都进来给梁雍梳洗更衣。 等得梁雍终于拾掇好了之后，在梁媗牵着他往南兰溪畔行去时，梁雍才终于回神般的仰头看着梁媗，傻傻的问道：“jiejie，我们一会儿就是要去外祖母家了，对吧。” “对。”梁媗好笑的低头刮了一下梁雍的鼻子后，才回答道。 “那我今天就又可以到外祖母家的倦荷阁去玩了，对吧？”梁雍的声音又欢喜了几分。 “对。”也许是受梁雍的影响，梁媗的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欢快和高兴。 “那我们就快些走吧。”而在一一得到了梁媗的确认之后，梁雍的小胖脸就已经是完全笑开花了，他拉着梁媗就小跑着的往南兰溪畔走去，只恨不得现在就出发去往沈府一般，让得梁媗是好笑又好气的跟在了这只小老虎的身后也快步走去了他们年轻那儿了。 南兰溪畔 在梁媗都已经把梁雍带来的时候，沈氏却还在忙着，梁媗二人见状也不敢打扰他们，两人静静的就跑到暖阁里去等着了。 而里面在沈氏的吩咐下，此时却早就摆满了糕点茶果，看得梁雍的大眼睛都快弯成一条线了。 “jiejie，你吃。”梁雍在一坐上炕后，就毫不客气的把炕几上最靠近他的那碟糕点给端了过来，在大大的咬了一口之后，这只小老虎才马后炮的把碟子又递到了梁媗面前。 “不用‘客气’了，我还不饿，你就自己吃吧。”梁媗好笑的把那碟糕点又推回到了梁雍面前，看着他高兴的小脸，梁媗真是拿这小老虎没法了。 而不过就一盏茶多一点的时间，梁雍面前的水果和糕点就几乎被梁雍给扫光了，要不是梁媗见糕点的式样虽多，但份量却不多的话，她才不会就任着梁雍这样风卷云残的呢。 “雍儿啊，你现在就把肚子吃饱了，那一会儿用早饭时怎么办？”梁媗促狭的开口了。 一只还在努力挥舞的小胖手，随着梁媗的话落后，瞬间就停顿在了空中，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也看着梁媗眨巴眨巴了会儿后，才小声道：“对啊，怎么办？” “噗嗤”一声，梁媗没能忍住的大笑出了声音，她轻戳了一下梁雍的额头，说道：“还能怎么办，一会儿娘亲和我用早膳时，你在在一旁看着呗。” “我不要。”小老虎不高兴了，“jiejie你小气，有好吃的怎么能不分给雍儿。” 从一旁侍着的念湘手上接过锦帕，梁媗一边为梁雍擦着小胖手，一边说道：“你都把这些糕点给吃完了，那我问你，你一会儿还怎么吃得下早饭？” 梁雍一愣，然后赶忙道：“雍儿吃得下的。” 看着注意力总算是从糕点茶果上转移开了的梁雍，梁媗好笑的瞄了一眼那一个个的空碟子，心里又忍不住的感叹起来，这小人儿的胃口实在是越来越大了啊，看来以后得控制他的膳食了，不然真长成了一只小猪怎么办？ 梁媗无奈的低头看着还在拉着她的衣袖歪缠的梁雍，忍不住的就想象了一下以后比这更胖了好几圈的身影，那真是………不行，决不允许出现这种结果。 梁媗看着梁雍，忽然就下定了决心，而此时还正在拉着梁媗耍赖，不许她克扣自己早膳的梁雍却不知道，他“悲惨”的新生活可是正要开始了呢。 ***** ***** 早晨的东正大街西边是安静的，这里密集的都是达官贵人的府邸，从早到晚也几乎都是安静居多，这与东正大街酒楼林立、繁华无匹的东边就几乎是两个模样了。 而此时，就是在这安静的西边街道之上，一辆八宝累丝的华丽马车在偌大的阵仗和众多的随侍下缓缓的行驶着，车内的一个小人儿却随着这缓慢的马车颠簸而眼睛一眯一眯的，眼看着就是马上要与周公去下棋了的样子。 “雍儿，你昨晚是几时睡下的啊？” 梁媗实在是好奇极了，她家的这只小老虎是时时睡、处处睡，不管睡得再多，但只要一不留神，等再次转头看去时，就能发现他居然又开始会周公去了。 这样神奇的一个本领，也算得上是了不起了。 梁媗看着梁雍就是一阵好笑，但已经睡眼朦胧了起来的梁雍，却只是在抬头看了看她后，就身子一歪的倒进沈氏怀里，开始呼呼大睡了。 “唉……” 沈氏也不由得轻轻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便伸手拿过一旁被钉死在了马车中的描金木榻上的薄衾，为梁雍密密盖上。 现在可已经是深秋了呢，虽说马车中因了烧着银丝碳而暖和得很，但窗缝和门缝间细细吹进的冷风还是不能忽视的，沈氏在看了一会儿梁雍那红扑扑的小脸蛋之后，就又再拿过一床稍后的锦被为梁雍覆上了。 “娘亲，这要到达沈府还得好一会儿的路程呢，娘亲你也闭眼歇一会儿吧。” 刚刚在府里，在沈氏忙着处理安排事情的时候，梁媗可是向弄琴和墨画询问了一下她娘亲是什么时候起的，而一问之下，梁媗就皱了皱眉。 虽早知道娘亲要出门一趟不简单，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麻烦，娘亲竟是卯时时分就起来忙活了，等得她到南兰溪畔请安的时候，娘亲早就都是见了好几个管事媳妇和婆子们了，事情也都早已处理了好几件了。 这样忙碌了一个早上，梁媗不用想都知道她娘亲该多累了。 “嗯，路程不短，你也休息一会儿。” 而沈氏也的确是累了，她淡淡地嘱咐了梁媗一句，又顺手把旁边榻上最后的一床棉衾递给梁媗之后，就就着梁雍身上那厚厚的软被闭目休憩了，马车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车外，此时正是萧瑟的秋风在呼啸着，而车内，却是温暖如春的香气弥漫，梁媗透过紧闭的梅花窗望出去，只见外面驶过的街道上，依然人迹稀少，除了没扇宏伟的朱红大门前那些零零散散的门房和小厮外，街上是几乎再没其他人影的了。 现在的东正大街还是如此的安静，但此时的沈府之外，却与之是完全相反的。 梁媗一行人在经过了将近半个时辰还多的时间抵达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沈府外成排成排的迎接。 “我的姑奶奶哟，你可算是难得回来一趟了，老夫人盼你都盼成星星盼月亮一般的咯。”一道极其高兴的笑声，在梁媗才扶着念湘刚刚登下马车时，就已经响在她的耳边了。而梁媗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谁来了。 “李mama，近来可好？” 在听见了那道笑声之后，沈氏也是立即就有笑意涌现在了眼底，她转身向身后来迎接她的那位老妇人笑着问好道。 “好好好，能吃能睡的，这就是大好了。不过就只除了小姐你久不回来让我这老婆子看看这一点，就实在是不好了。”李mama笑眯了眼的走上前来，亲昵的就拉住了沈氏的手，对她是左看看、右看看的，就怕沈氏哪儿瘦了，哪儿憔悴了一般。 “李mama，我这不是抽不开身嘛，你就别怪我了。” 在李mama面前，沈氏立时就有些像个孩子一般，说的话也有了撒娇的意味。 “好，不怪你，不怪你。”而被沈氏这么一说，刘mama更是笑得眼睛都只剩一条缝了，她欢喜的拉着沈氏说了好一会儿话，然后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了一看，等到她见到了旁边乖乖站着的梁媗和梁雍时，李mama才拍手道：“哎哟，看看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两个小祖宗给忘了。媗姐儿、雍哥儿，老奴给你们请安了。” 说着，李mama就要给梁媗和梁雍行礼，但他们哪敢受啊，连忙就侧身避开了，一旁的沈氏也直接一把就拦住了李mama，好笑道：“李mama，你就算再气我，也不能这么折煞了漠珂和雍儿吧？你给他们两个行礼，这是想我娘亲修理他们俩啊？” “胡说。”李mama轻轻打了沈氏一下，“老夫人才不舍得呢。” 说着，李mama倒也不再坚持给梁媗和梁雍行礼了，携着沈氏的手，李mama就带着他们去往沈老夫人的院子，一路上只要是碰见了沈氏的人，无不对她行礼请安的。 在这儿，沈氏不是梁家的当家主母梁夫人。在这儿，沈氏就只是兰陵沈家的七小姐。 “咦，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家的姑奶奶嘛。” 梁媗一行人在终于走到了沈老夫人的院子外时，却刚好就与里面正出来的人给碰了个面对面，等那人看清了梁媗几人后，更是眉眼带笑的就走了过来，来者正是沈云朗的夫人严氏。 “二嫂。” 沈氏带着梁媗和梁雍首先向严氏行礼，严氏也赶忙向沈氏回礼之后，顿了顿才又笑道：“早些天呐就听娘亲一直在念叨着你今日要回来，家里也早早的就在候着了，如今你可算回来了，就赶紧进去给娘亲问安吧，她老人家可是自一早起就开始在盼着你了呢。” “是，那我就先进去了，二嫂。” 沈氏和严氏始终是有些尴尬的，两人也不知为何就是不懂得怎么和对方相处，因此在又寒暄了几句后，严氏就在梁媗恋恋不舍的视线里离开了，而她则是跟着沈氏一起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廊下，此时正有两三个丫鬟坐在那儿说笑呢，此时一见到沈氏几人进来了，连忙就起身迎了过来，其中有一个机灵的，还立刻转身就进房去通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