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累负
姜朝这是什么意思？ 梁媗很想装傻，可她真的太了解他了。 他只要轻轻的一个皱眉，她就能读懂他所有的表情。 而不只姜朝，就连姜攸，其实梁媗也了解得很清楚，这位楚桓伯侯的性子，现在正是最愤世嫉俗、晦涩难懂的时候，姜攸此时不管做出什么她都是不奇怪的。 尤其当姜朝已经准备站起身来时，梁媗更是直接就沉下了脸，也不等再看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往她这边来，梁媗就猛地也站起了身，对着微露诧异的念湘低声吩咐了几句后，人就扶着青茼的手悄悄的往牡丹亭外走去。 牡丹亭外，就是一片姹紫嫣红的牡丹田，而永安宫里的牡丹，每一株都是八川紫和蓝田玉一般稀有的珍植，梁媗只是看了一眼，就又想起了沈氏。 “若是娘亲也在这儿，看到这片牡丹田时，她该是怎样的高兴。” 梁媗在此时此地竟难得愉悦的笑了出来，一旁的青茼却苦着脸地说：“小姐，你还能这么有闲情逸致啊，我们不等老爷的同意就擅自跑了出来，等一会儿老爷回来了肯定会生气的。” “不会吧。”梁媗不是很在意的回道。 “小姐！” 青茼睁圆了眼的看向梁媗，梁媗不好在敷衍，叹了口气对她说：“如果有选择，我当然也不想这样做，惹得父亲生气，我自然也不愿意。” 文帝亲自举的宴，梁媗不经由梁思玄的同意便擅自离席，这要是被有心人随便参上一本，也是能让梁思玄头疼一下的。只是她真的是不能忍啊，只要一想到姜朝真的顺了他父亲的意过来邀她绕舞得时候，她就一刻都不想再待。 这和当年有什么不同？ 他当年不就是为了一个“孝”字，就能全顺了他父母的意来娶她，虽现在她已知道当年是娘亲在重病之际，不知许了姜攸和王氏什么重利，能让得他们居然同意了那时已名扬天下的姜朝，来娶她这个当时已经名声扫地的梁家嫡女。 可就算如此，在姜朝娶了她以后的那些年岁里，她却能再清晰不过的知道了姜朝是抱着什么心思同意了这桩婚事的——他牺牲了自己所有的意愿去娶了她。 而不可否认得就是，他们的这一场婚事，他的这一场牺牲，的确是救她出了泥沼，也救了在梁家已身陷囹圄的她，但之后那长达十数年之久的岁月呢？ 她真的一直都在想，他之于她真的只有救赎吗？或者一切从一开始，他之于她，就只是一场愿非所得。 她累了他一生，他负了她一世。 所以，梁媗曾发愿万千，若真有来生，愿得他们永不再见。 可世事真是弄人，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回到太初三十二的这一年，会所有一切都再重来一次。 突然之间，梁媗也悲凉了起来，她想起本已经该忘了的许多事，心里却汹涌而至，一些让人窒息的回忆如跗骨之蛆，深入进了血脉，痛的让她打起颤来。 青茼就被梁媗吓了一大跳，连忙扶稳了梁媗就问：“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梁媗不回话，青茼就愈发急了起来，一行人更是站在了牡丹亭外的这片牡丹田里一动不动，就在青茼急得都快哭出来时，梁媗才艰难的开口：“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好，好，我们回去！”青茼不敢再耽搁，扶着梁媗就赶忙回了碧桐开云。 今晚牡丹亭的宴会，举行了好长的时间，一直持续到了将近丑时，文帝才终于支持不住的散了宴，众人也才各自回去。而等得梁思玄冷着脸回到了碧桐开云后，一进门就见到了原本只专门候在万安园的李太医，居然迎头走了出来。 “李太医，你怎么在这儿？”梁思玄惊讶地问道。 李太医却连忙先向梁思玄躬身一礼后，才回道：“相爷，刚刚三小姐身子不舒服，丫鬟们大惊失色又不知道怎么办，最后就跑去万安园找老朽了，老朽本也不敢擅出万安园的，不过楚孤公子当时也刚好在场，他这才做了主让老朽来的，不然三小姐可还真就说不准了呢。” 梁思玄的脸色本来是有些冷沉的，但随着李太医的话说完后，他早已经一脸担心的先谢了李太医一声，又连忙问道：“不知小女现下如何了？” 李太医笑道：“相爷放心，由于丫鬟们来得及时，现在三小姐已无大碍了。” 梁思玄听后脸上的神情才渐渐放缓，之后又问了一下梁媗的身子情况，在得知只是老毛病，现也已无事之后，梁思玄才命人送李太医回了万安园，自己则赶忙向着东殿走去。 东殿内，梁媗此时正脸色苍白的闭目倚在了青花梅枝得软榻之上，旁边只留下了青茼和念湘在伺候，屋子里整个都极其的安静，几乎就只能听见微弱得呼吸声，和鎏银百花掐丝珐琅灯的灯芯不时的燃烧声。 “参见老爷。” 但一阵通报声顿时就打破了屋内的安静，青茼和念湘赶忙看向软榻，果然也见到梁媗睁开了眼，并且示意她们搀扶她起身。 “漠珂。”不过还不等青茼和念湘阻止的声音想起，梁媗就已经看见梁思玄自丫鬟们撩起的珠帘外走了进来。 “漠珂给父亲请安……” 梁媗连忙就要挣扎着起身给梁思玄行礼，但梁思玄却阻住了她，责怪地说道：“不舒服就好好的休息，这是要干什么。” 梁媗马上认错，“是，是漠珂错了。” 梁思玄见她如此，就有些无奈道：“你不舒服怎么也不早和我说一声，要是这样，也不用去赴宴了，刚刚李太医都说了这次很是危险啊。” 梁媗低头道：“我也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原本就只是些微的不舒服，但刚刚在牡丹亭时，突然就加重了起来，我这才擅自离席了的，希望父亲不要怪罪。” 梁媗此时的脸色实在是极度不好，梁思玄一看她这样，哪还会怪罪于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