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水刑
申志元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水刑。这种刑讯手段在美国警匪电视剧中确实是司空见惯的桥段。 申志元本认为这种酷刑仅仅是对窒息的一种模拟，利用缺氧带来痛楚击溃人的意志。身为医生的他又清楚医学上对窒息的界定。完全窒息只需一分钟就可导致死亡，既然水刑的目的是问询而不是杀死对方，自然就不会超过那个界限。 申志元以为只需要闭气抗过那段难挨的窒息感便可以对抗审讯，但亲身体会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冰冷的水流缓缓的浇灌着那块捂在他脸上，且已经叠成三层的毛巾。来势似乎温柔，却让严阵以待的申志元越感沉重，那清脆的水流声本是寻常，现在却让他听的发慌，他的视线也被湿毛巾遮挡，黑暗中涌出的是源源不断的恐惧。 片刻，已经饱和的毛巾再也无法起到阻断水流的作用，申志元感觉水流在缓缓的涌入他的鼻腔，他不得不催动鼻息顶住水流注入的压力。 过了大概30秒钟，申志元开始感觉到氧气的流失，他刻意的不做出任何动作，试图将身体的机能消耗降到最低。 时间又过去数十秒，申志元甚至已经能够感受到身体中血氧的微小变化。如果他能控制住血红蛋白的行动，他绝对会谨慎的调配每一个氧分子的去向。可惜那是不无可能的，纵使他意志超脱凡人，也终究无法跨越人体的极限。 终于，他的血氧含量低到了极点，意志力被无意识的生存本能击得粉碎，条件反射促使他的神经中枢强制接管了脏器的控制权，逼迫着他大口的吞咽起来。可浸湿的毛巾阻挡着空气，申志元吸入的绝大部分只是冰冷的水流。 再后来，申志元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吸气还是在呼气了，他感觉捂在脸上的毛巾吸附的越来越紧，仿佛就要将他吸干一般。 就当水流冲破申志元的顽抗，开始向他肺部涌去的时候，捂在脸上的毛巾被揭开了。 “怎么样？感觉不错吧？” “哎呦不错啊，对新手来说，这表现可以给个优了……你觉得呢？” “哈哈哈，没错没错，比你那时候强太多了……” “妈的，当时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不也是尿裤子啦？” 两名暴徒的调侃让申志元感到绝望，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刚才那样痛苦的折磨他会一遍又一遍的体验，直到他给出答案或者被折磨致死才可罢休。 “听好问题，这次不是点头或者摇头，是要答的。知道了吗？” 白衣暴徒用力打了申志元两记耳光，新一轮的审讯开始了。 “这屋里住的是谁？有几个人？” “一……一个朋友。” “一个躲在角落看你受苦的朋友，对吧？好，那我问你，你的那位朋友现在躲在哪？别跟我绕圈子，你应该不会想再受一次苦了，是吧？” 申志元阖上上双眼，倔强的将头扭向了一边。沉默便是他的回答。 “有种！”那身形强壮的大汉再次将湿毛巾捂在申志元的脸上。申志元还未来得及多存一口氧气，那源源不断的水流便淋了上来。 这一次，申志元架设的防线没过多久就全线崩塌了。冰冷的水流自口腔以及鼻腔灌入，涌向了他的气管之中。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呼吸道受到了强烈刺激之后分泌出了大量的痰液，这些积液让气管变得更加拥堵，使他更受煎熬。 “说不说！人藏在哪了！？” “我……我不知道……” “好！嘴硬是吧？给我继续灌！……” 伴随着痉挛的垂死挣扎将申志元的身体一次次的掏空，每当申志元感觉自己已经要溺死的时候，却又总要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 不断的体验死亡的过程，不断的刷新承受痛苦的记录，这便是水刑。 “你的同伴藏在哪里！？” “那些文件又藏在哪里！？” “你们为谁工作！？” “在库尔茨21号的那晚究竟发了什么！？” 那些似天边飞来的质问，申志元已经越来越难听清了。申志元只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那便是这安全屋中密室的位置。他一直坚守的，也只有这一个答案。 “要……放弃吗？那些孩子一定有办法逃出去的吧……” “不行……万一他们还在密室里怎么办？不可以，我不能说……” 两种声音在申志元的脑中争执着，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成两半。死亡对申志元来说已是一种奢望，结束这痛苦循环的唯一办法似乎只有说出那个答案。但他那已经碎成粉末的意志还在不断的阻当着他的妥协，虽说那几乎已是徒劳。 “干！真TM倔！我还真没见过能挺到现在的！这小子有点骨气！”之前在暴徒脸上的那股讥讽已经不见了，他们的额头也渗出了冷汗。 白衣暴徒的脸上露出了疲态，他抓着申志元的头发，用力的摇晃着申志元的脑袋，声嘶力竭的吼道“快说！给你写信是谁！信中提到的那个‘他’究竟在哪里？是指的人？还是指的那些文件！？” 申志元原本已决定放弃了。可当他听到暴徒提及与柳光成的往来信件时，立刻自迷惘的混沌中清醒了。他想起了他对柳光成许下的那个承诺，想起了自己保护李止风的初衷。 “我今天受到的这些痛苦，想必光成已经经历过多次了吧，哎，这终究还是因为我而起。若不是为了那个心结，若不是为了那一文不值的自尊心……光成不会走入今天他所处的那个世界。没错，能够了结多年的恩怨，都是得益于那个承诺。我们本已互不亏欠了，我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将这用自由换来的孩子送入虎口！信件是写给我的，这暴徒也是我引来的，事情因我而起，也自然应该由我来解决。就这样吧，光成，至少在下面与你相会时，我还有脸与你再做兄弟……” 弥留的意识慢慢凝聚，残存的力量也渐渐汇合，申志元拼命的驱动着他那已经沙哑的喉咙，释放出越来越响亮也越来越坚定的决心！ “这不……不，不可能。绝……绝对不可能！即便是……是在这里陪你们玩……玩一辈子，我也……绝不会告诉……告诉你们半个字……来啊！你们来啊！” 暴徒被申志元爆发出的气势震慑住了，两人僵在那里半晌才缓过神来。气急败坏的暴徒接连向申志元的腹部击打数拳，再次将湿毛巾捂在申志元的脸上，这次他们不再是为了审讯，而是折磨，他们要将那嚣张的气焰悉数奉还，要让申志元为他的猖狂付出代价。 “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又能说什么呢今天能见到你这样倔的人也算是开眼了！狗X养的，你最好别死的太快，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能撑多久！” 密室中的李止风将浴室找中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之前他还能耐住性子与阿雅等待突袭的时机，但当他听到申志元为了保护自己甘愿牺牲时便再也无法忍耐了。 李止风猛地起身，拎起桌上的挎包便奔向通往车库的天井。 “李止风你站住！李止风你……哎！” 眼前的情况，阿雅自知已经无法再劝。她踌躇不决，摆在面前的选择并不是单单考虑自己就可决定的。 阿雅并不怕死，可若她真的死在这里，那她jiejie的仇又由谁来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