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永别【四】
作为光之所的主人,对于自己的愿望模糊不清的认知态度,实属犯罪。 早年听过一名造物主的告诫,我认为那是无稽之谈,但三定律还是给了我当头一棒。那种痛,清晰的烙印在它应该存在的地方。没错,乔治隶属的血色齿轮,本质上只是这样一群放荡不羁的人,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所怀有的深深悔意的求生欲望的集合体罢了。时过境迁,他们投身为梦界最为负责而清洁工,因此这一特征,或者这一历史,被抹去了。 老人目光炯炯,搜寻猎物的脚印。 这脚印从远处盘旋而来,一直延伸到自己的脚下,化作一点星光。 这头猎物真是棘手的存在,早时候没有处理,现在却想要找到替罪的羔羊,真是活受罪。 一把年纪,友人都弯了腰,屈了膝,一副唯唯是从的样子,搞不好这是光之所最无情的审判宣告。 洛兰一手大张,一手架在眼睛前方10厘米处,瞳孔有意地缩小,是乖张与玩笑。 “嘿!开什么玩笑,这里不是你们造物的野地,滚一边去!” 城楼上的人掀起了帽檐,眼睛张得老大,下一句话顺着口水咽了下去,直到心底那小小的水洼一片。眼前的人正在将手中造物凝聚而上,一尊炮,毫无重量,而且还上了膛。 “白塔,血色齿轮,中立派,掌握溯源派与结构派的造物家,落到了这种地步啊。”我怎么会开炮,这不是我的作风啊,表现得向另外一个人,这可不是什么良好的表现欲啊。“要我说,你这样的做法还是不太礼貌的。这么久没来了,一把年纪,耐心也上了年龄?” “我记得很清楚。”他将手合拢,那光斑大小的造物就这样收回了消隐之中,一点灰都不剩的干净,让人难以形容。“【一把年纪】这条短语,你用了不下三次了。” “记忆力还很年轻。” 乔治向着身前伸出手,指头轻触那面看不见的平面造物,城楼上的人大张的嘴收敛了一些,双手也缓缓放下,于胸前。 白门。 又是白门。 只不过,这白门,出现在无暇的空间“墙壁”上,而堆叠的砖,突兀于两人面前,边缘消失在视线中,透明的影子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出,但毫无那种平常所见物体的三维实感。 乍一看,城楼浮在空中,下方的城墙没有被“建造”,只是一座孤单的城楼而已。白塔的【变异想时】异常强大,时间走也走不动,人们想让天空明亮多久呢?又黑暗多久呢?这里可以落雨,可以起雾,四季的进程被拖延,被欲望所碾压,完完全全成了人类的奴隶。 白门上的锁眼随着周围藤蔓的缠绕而浮现,叶脉之下,掩藏那黑洞洞的小孔一颗,等待着几百年前,或者几分钟后,某人的试探。 “看啊,生了锈,生了锈!” 某人看到它,却喊了出来,希望引起另一人的全神贯注。 “造物的时间没有发生改变。”悬在空中的手静止了。“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回来是在什么时候吗,单凭借人的直觉,我无法料想这里的一切还是不是以前的一切。总而言之吧,如果没有太大的变化,回到这里,进入白塔,也是一点期待也没有的状态。我们都老了,但看着这年轻的世界,总会有一种撕碎它的冲动。你说呢?罗兰先生。” “变异想时本就是白塔最特殊的外貌,或者说是特征之一。如果没有这样的地方存在,两个世界就会被人们混为一谈了。这是我们远离了自己的光之所之后所受到的惩罚,我们没有资格得到时间的眷顾与留恋。这一切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不是任何人的义务。” “祈祷吧,哈哈,希望开门的时候,能够看到熟悉的东西。” 钥匙终于进入锁道,某人将它停留在空气中,太久了,久到差点生锈。 “我宁愿看不到这样的“变化”,还是闭上眼睛为好。” 藤蔓缠绕,蔓延了两人前方,遮蔽的苍茫。 “随你便,老东西。” 座头鲸的头顶。 不可思议的光滑表皮之下,玻璃一般的透明,缤纷的色彩,是梦想的嫁衣。 我说过。 座头鲸是一匹马,是一条船,是一个会走路的城堡,一个微型世界。 我是主人,是船长,是领主,是王。 只要接近【变异想时】的区域,那么座头鲸会变成透明的小世界。 露儿站立在座头鲸的头部,下方是机械装置遍布的大脑,每一处大脑皮层上覆盖钢筋数根。她顺着钢筋交错的缝隙向里张望,重叠而下的铁板,除此之外,那神秘的神经网好不羞涩,明明传递数目巨大的反射信号,却将自己默默深藏。 大脑周围,透明的肌rou浮动,上下沉浮,而站在上边的小人儿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座头鲸有力的呼吸。一旁黑十字,低头俯视,着巨大“船身”,手里提着笼子一角,小文鸟上下窜动,如白色的闪电,触发于它自己小小的天地中。 欣赏完它巨大的脑,该到它庞大的心了。 座头鲸的脊梁。 晶莹骨架,拉扯随时会散开的表皮中央,露儿感到一丝紧张。低头,做着与黑十字一模一样的动作,却得到截然不同的感受。 心脏是一颗小太阳!它散发着光与热。童话书里的太阳只是黑白色的线描笔画,构成圆形的放射线,于书页之上,在这里,位于天空之中,骨架之下,悬挂而起,有节奏地收缩,释放。手掌接触脊梁,五指被轻轻弹起,一道阳光的能量,有力的回荡。 她看着这枚真实的太阳,激动万分,眼睛大得可以装下一个世界。 在这之后,鲸鱼的胃,是天蓝色的塑料袋子,里边看得出是液体一般的物质,有些粘稠?那些气泡慢悠悠的上扬,而后又回到胃的底部,一点点变大,而后循环。液体中央浸泡着潜艇一艘,自个儿打着转,随着座头鲸身躯的运动,有规律的翻身,像是小镇商店橱窗里的珠宝,散发漆黑荧光。 直到尾部,才变回有脊椎骨支撑的实体,但光线依旧透射而过。 “它有多少年的寿命?” 看岸离含情脉脉的样子,露儿不禁问道。 “不多不少,到白塔的时候,就老去了。” 小太阳旋转,带动周围几颗灰褐色的石块一起转动,偶尔石块会碰击在一起,飞溅硕大火花。火花飞出之后,在身后留下弧线,摇身成为流星,直到滑行到两人脚下,方才熄灭。 “真是太短啦,这时间,这时间,你就不能将它延长吗?”
座头鲸的鲸翅摆过上方,一瞬间,洛丽塔看到飞翔的海鸥。 “造物,被创造出来的生命,可不会永久。小露儿,你还小,不会知道这样的情感。” “我可不小。但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说。你难道认为我见过的东西比你少很多吗?难道只是单纯的年龄判定?这样的话比较就没有好玩的地方了啦。” 鲸翅摆回下方,海流拉起露儿长发,漆黑飘扬。 “难道不是吗?露儿你刚到梦界不久,而且缩景瞳也是这样跟我说的啊。”他蹲下,他伸手,搭在露儿肩上。“你想实现什么愿望?是不是关于你的家?还是一个甜美的梦乡?” “恩,我的家。” “叔叔也有一个家,在现实。” “那你为什么还要造物?太奇怪了,你是个幸运的人呢。” 一眼天真地看,岸离实在想不出其他话语来绕开面前这个棘手的问题。 “叔叔想将家带入梦界,但可惜,失败,了呢。” 岸离抿了抿嘴角,想笑,却又不知道怎样去笑。忽然之间,他不知道怎样去做出这样一个表情,一个看起来像“笑”的表情。 露儿有些惊恐地后退几步,肩上留着岸离使劲后留下指痕。 她的肩很是生疼。 “抱歉。” 他勉强挤出一个裂开地嘴角,缓缓起身,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 那人一个巴掌,打得露儿的双肩猛地一缩,仿佛是自己被打了一般,怔住了。 那人,缝目鸟。站在不远处,捂着嘴角的岸离一脸惊慌,动了动双腿,离开了。 座头鲸晃动头部,人们挪了挪步子,脚下出现一座座高耸的塔尖。它们在云朵中滑行而过,实际上只是物体相对移动而产生的假象。其他人聚在眼珠里,撑着双臂,打量着传说中的白塔有多少地方与所谓的“传说”不同。 白十字是其中最为激动的一个“游客”,相比较之下,黑十字提着笼子的身影,很是潇洒自如。 清澈皮肤拉入所有塔尖的尖锐,刺得露儿将眼睛向上抬了抬。她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景色。虽然每个塔尖上都有一个小十字架作为装饰。 “他说了什么?” 数据库看上去并不生气。 “那个,我没有听清楚,他就抓住我了。” “真是个糟糕的男人。” 扎起的发辫耍动一番,握成拳头的手缓缓松开,刚才留在他脸上的轻微疼痛依旧可以感受得到,在这指尖的某处。 想必很疼吧,自己也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身后可是有着那几把可怕的刀呢。撇开这点不说,光是自己的举动,慢慢回想起来,都不免有些责难,自我的责难。 “我也有错吧?他只是心情不好,我。。” “算了,你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责任。我才是罪魁祸首,性格太差劲了,太差劲了。” 她的话语弱了下去,最后一句像是对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