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2章 请先付钱

    走近之后，高山辉夜注意到那个人影似乎是个女人。

    之所以说“似乎”两字，是因为他也不能够完全肯定。

    对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几乎垂落至脚踝，但是却没有让人产生任何的美感，一根根毛躁的就像稻草，乱蓬蓬脏兮兮的，看着很倒胃口。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袍，长袍的式样与高山凌的那件法器有些相似又略有不同，颜色更深一点，四处也沾满了污渍，很多地方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被长袍遮住的身形看不出性别特征，只能看得出来这人应该非常的瘦，瘦到只剩下骨头和一层皮。

    除了这些特征之外，这人的面貌显得十分模糊，一张并不算很大的脸埋藏在稻草般的乱发之中，很容易被人忽略。

    在鬼界这种环境之中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瘆得慌。然而明川却毫不在意，态度自然随意的走上前，与那人打了招呼。

    那人听到明川的声音，转身面向了他们。

    这一转身，对方的双脚从飘起的灰袍中露了出来，高山辉夜注意到那双脚并没有穿鞋，光着站立在那里，凸起的脚趾就像鹰爪一般牢牢的抓着水下的石头，瘦骨嶙峋的脚指头浸没在水中，像是要与河水融为一体。

    看到明川和高山辉夜，那人似乎一点也不惊奇，眼皮都不眨一下的看了看他们。

    透过那乱草一般的头发，高山辉夜发现对方的眼睛在看向他们的时候，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神色波动，那双眼睛看上去就像是某种爬行动物，冷血、单调。

    那人打量了他们一眼，缓缓的张开了嘴巴，露出两排漆黑如墨的牙齿，黑乎乎的口腔中散发出一阵恶臭，用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刺耳沙哑的声音说道：“想过河么？若是想要过河，就付钱。”

    过河？

    高山辉夜眨了眨眼睛，愣了片刻之后才意识到对方说得是他们脚下的这条几乎已经干涸的“河”。

    猛然间，高山辉夜的脑海中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这条河不会是传说中的“三途川”吧？难道眼前的这个脏兮兮的家伙就是“孟婆”？

    现世的人类对死后的世界总是会有些猜测和幻想，形成一个又一个的传说，在众多版本的传说中，总是有那么一条河，分隔着阴阳两界，而这条河上又总是会有那么一个摆渡人，摇着一条小船，洗去死者生前的记忆，将死者的灵魂从活人的世界带入死者的国度。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三途川”和“孟婆”。

    来到鬼界之后，高山辉夜注意到这里的情形与现世的传说有着很大的不同，但是也不是不存在任何相关联的地方，比如这里的某些地名。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三途川”和“孟婆”会真的存在。

    “我们不过河，我们是想来打听一件事。”明川笑眯眯的说道。

    “请先付钱。”对方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波动，听起来很像是某种系统语音。

    “好吧好吧。”明川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将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样东西塞给了这位“孟婆”。

    高山辉夜看到，明川掏出来的是一把梳子。

    那是一把很普通的木梳，看上去十分朴素。高山辉夜从未见过，因此他便知这是在他成为明川的使魔之前，明川得到的东西。

    他很惊讶，没想到明川的身上竟然会有这种“鬼物”。

    所谓的鬼物是指人死后他的亲朋基于对他的思念，将他生前所钟爱的物品作为陪葬之物，这陪葬之物若是能有灵性，便会变为鬼物，陪伴在死者左右。

    鬼物并不是实物，而是一种类似于灵魂体的东西，它是集合了原本那件陪葬之物所蕴含的生气、生者对死者的思念之情以及死者本身的思念，这所有的东西所有的情感所有的能量，集合了这些，凝聚而成的物体。

    它并不存在于现世之中，甚至不存在于鬼界之内。如果真要说的话，鬼物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存在于人和鬼的思念之中。

    这样的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即便是高山辉夜，也几乎没怎么见到过。

    高山辉夜不禁有些好奇明川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柄梳子。

    不过鬼物这种东西虽然稀少，但并没有什么用处。对于驱鬼师而言，它们既不能用来换钱也不能用来做符阵或者法阵的器物，不能用来对付鬼怪，属于嚼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然而它们面前这个疑似“孟婆”的家伙可不这么想。见到明川塞进手中的这把梳子时，竟然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笑容，乌黑的嘴唇几乎咧到耳朵后面，大张的嘴巴深处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噜”声，听着有些像是在吞咽口水。

    “够了吧？”明川耷拉着眼皮问道。

    那“孟婆”收起笑容，抬起眼皮看了看明川，神色像是在思考是不是应该再多要点价。

    明川看出了对方的想法，也没说什么，就是简单的冲对方笑了笑。

    “孟婆”收回了视线，用充满恶臭的声音说道：“够了，你问吧。”

    “你在这里见过两名人类么？”明川问道，“长得一模一样的一男一女。”

    “我见过的人类太多了。”“孟婆”低着头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梳子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说的是活着的人类。”明川补充道。

    “你算一个。”“孟婆”抬了抬眼皮，将视线看向高山辉夜，“这个也算还活着的。”说完就低下头继续把玩那柄梳子。

    明川闻言瞥了高山辉夜一眼，眼神带着些许的戏谑和嘲弄，接着转头继续看向“孟婆”，说道：“除了我们之外。”

    “孟婆”没有开口，沉默的抚摸着梳子的每一根梳齿，小心翼翼的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明川也没有出声催促，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

    过了不知道多久，高山辉夜看到明川的重心已经从双脚上来回换了好几次，“孟婆”才像是猛然发现他们还站在旁边似的抬起头，说道：“大概有那么一两个活着的人类从这里经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