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扯不断的绳子，压不垮的余生

    射完最后一支箭，余生就地歇了一会，恢复了些体力，然后回家。

    这一次，余生着实累得不轻，短短不到一里路，他走了近一柱香时间，而回到屋子时，不知道是谁已经把洗澡水烧好了。

    应该是张前辈吧？余生心怀感激地想。

    其实，那是秦清月烧的水。

    之前，张学远看见她在厨房里极不熟练地生火时，差点没惊掉大牙。

    秦清月是谁？

    她，是一国之君的凤雏，是百年不遇的修行天才，是倾城倾国的大美人。她的手，拿过书笔，擅长握剑，经常对镜贴花黄，却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拿起了烧火棍……

    当时那个画面，给张学远的感觉，就像一只高贵的天鹅在刨着泥土找蚯蚓。

    这是非常令人惊讶的事情，但张学远心中只有怜悯。

    他很清楚秦清月对余生的情意，在来逐鹿之前，秦卫国曾拜托他撮合她和余生。

    毫无疑问，余生是很优秀的男子，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都极为出色，端的是女子的好归属，跟秦清月更是非常般配，所以张学远是乐于让两个年轻人走到一起的。

    然而，无奈的是，余生只将秦清月视为战斗伙伴，而没有多余的心思。

    秦清月的满腔情意皆尽付诸东流，她明明清楚自己是一厢情愿，却还是愿意为余生做这些有失身份的事情。

    她的修行天赋不知道是遗传自谁人，可她在对待感情的态度方面，却是跟秦卫国极为相似。

    张学远想起了许多年前发生在秦卫国和余淑婉之间的那件事情，心有凄然，不禁感叹“情”之一字实在令人琢磨不透。

    ……

    沉沉睡了一夜，余生恢复了活力，一大早就来到训练场。

    王简真的没有过来，余生也不在意，独自进平房里取出铁弓，默默摆出“穿月箭”的姿势，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训练场里。

    午时，昨日那两名汉子又挑来了两担草箭，跟着将昨日余生射出去的残箭收进担子里便离开了。

    余生收了姿势，开始练习箭法。

    他惊讶地发现，今日自己的箭法，比昨日准了许多。

    在还有灵力的时候，他射出去的箭已经有一半能命中靶心，其余的虽没有命中靶心，却没有再落在箭靶之外。

    即使耗尽了灵力，他的水平也跟昨日有灵力时相差不远。

    果然，只要刻苦地付出，便能收获丰厚回报。

    于是余生练得更加卖力。

    今日的两大担草箭，仍是万数左右，而射出前五千箭，余生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

    虽然依然会越来越慢，身体仍旧感觉乏力疼痛，对比昨日，却是快了许多，就连身体的劳累程度都没有昨日那般严重。

    ……

    射完万余支箭，余生花了四个时辰，而昨日是五个多时辰，进步很明显。

    ……

    第三日，王简依然没有出现，余生的训练方式也没有变，静站三个时辰，然后射箭。

    每日训练完成，余生都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屋子，同样的，每日都会有一锅热水等着他。

    余生默默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却不知帮助他的，不是张学远，而是秦清月，他完全搞错了对象。

    ……

    直到第六日，才出现了一些变动。

    在第五日的时候，余生终于能在三个时辰里射完一万多支箭，然后，在今日，训练强度增加了。

    前几日，草箭的数量是一万出头，而今日，是一万五，像是故意要余生完成不了训练任务一般，王简大幅度地增加了箭支的数量。

    但是，王简还是没有现身，余生想抱怨都没有对象，只好默默地执行。

    本来感觉已经轻松了许多的训练，余生又体会到了第一日那种艰难，比往日多出来的那四千多支箭，就像用来压垮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被王简用来挑战余生的极限。

    其实，王简对余生的训练进度很清楚。

    每日他都会偷偷过来观察余生，只是余生极为投入，并且，在这斥候营里，余生也没想过要散出神识去探察周围情况，所以一次都没有发现躲在暗处的他。

    王简很高兴，因为余生没有被压垮。

    余生就像一根可以被无限拉长的柔韧绳子，每次都感觉快要被扯断，然而即使绳子已经细得rou眼难见了，可并没有断。

    这次一定会断掉！你这样想着，然后又拉长了一点。

    于是便只被拉长了一点，永远不会断。

    余生也是没有极限的人，永远不会被压垮，无论是训练，还是战斗。当初挑战秦清月时是这样，遇见刘图一行人时也是这样，不管处于怎样的绝境，他都能惊掉所有人眼球地生生踩出一条活路来。

    这些天，秦清月总会在余生即将完成训练的时候过来看看。

    于是她就看见了这样的余生，刻苦得痛苦，无比坚韧的余生。

    她知道余生有过很多艰难，可直到今天，她才真正地体会到，余生这一路走来，都很艰难。

    深夜。

    秦清月看着训练场里的那个身影，忽然觉得，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奇迹，其实不能被定义为“幸运的眷顾”或者“禀赋非凡”，而应该是“天道酬勤”。

    只要是真正了解余生的人，便会发现，他身上最亮的地方，并不是惊人的修行天赋，而是他的秉性。

    坚韧不拔，百忍成金，永不放弃……一个接一个相似的词语从秦清月脑海里蹦出来，这些字眼，用来形容余生都很贴切，这些都是令他闪亮无比的东西。

    突然，某个念头冒了出来，把秦清月自己吓了一跳。

    也许……将来，余生真的能成为无数年来，从草庐走出来的第二人。

    这个念头一旦被扯出来，便收不回去，秦清月看着艰难弯腰拾箭的余生，目光闪烁不定。

    以前，她认为没有这种可能性，半点都没有。在发现了自己对余生的情意后，她便决定，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余生进草庐，那怕他会恨她，也好过眼睁睁看着他送死。

    可现在，她动摇了，因为她觉得有了可能。

    也许……真的可以让这呆子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秦清月犹疑着想道。

    她很清楚龙儿对余生的重要性，虽然龙儿是她的情敌，但她并不希望龙儿死去，因为一旦发生那样的事情，余生会变成什么样谁都不好说。

    如果余生将不再是余生，那还不如让他拼一下……

    秦清月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