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结束?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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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岸边树林间的薄雾还未散尽,大地上的青草尚挂着露珠,四周不时响起一两声清脆的鸟叫。这一切,配合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阵阵江水波涛声,几乎让每一个身临其境的人都流连忘返。不过,原野中那黑压压的一片军旗和旗下不断闪现的兵器寒光让这种美好的意境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尼堪骑在马上,闭眼仰着脸,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江风:“还是江南好啊!我在辽东就从没感受过如此柔和的风。” “贝勒爷放心,以后这江南就都是大清的了!贝勒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呆多久就呆多久。”一旁的缐国安笑着说道。 “哈哈,缐将军可真会说话。”尼堪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这次,还多亏了缐将军及时赶到,我军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打开僵局。” “哪里,哪里。是贝勒爷指挥有方,一举击败了黄闯子。我辈之举,最多算锦上添花罢了。”缐国安连忙谦让道。 尼堪笑道:“缐将军就不必过谦了。不管怎么说,这江南乃至整个天下归属大清已成定局。想我大清本不过是关外的一个小部落,历经两代人的奋斗做到这一步实属不易啊!这在过去,可是想都不敢想的。说起来,我们还得好好地感谢明狗,是他们的愚蠢,他们那无休止的内斗,才把这么大的一座江山送给了大清!哈哈哈……” 在场的建奴众将,如图赖、阿山、屯齐等人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缐国安则尴尬地跟着干笑了几声,很快便转移了话题:“贝勒爷,如今这黄得功已成强弩之末,而我军士气正旺,我看我们还是尽快发动进攻,搬开眼前的这块绊脚石才是。” “缐将军不必多虑,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尼堪望着远方,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黄闯子,绝对活不过今日!” ********* 一个时辰之后,明清两军主力自芜湖之战之后于荻港再次对阵。 “虎山兄,作为昔日的同僚,我好心劝你一句,不要再一根筋了!”在尼堪的示意下,刘良佐骑在他的那匹花马上从清军阵营中窜了出来,扯着公鸭嗓朝着对面明军阵营中那杆“黄”大纛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喊着,“什么他*的大明,大明早就气数已尽了!如今是大清的天下!不就是换个旗号吗?难道就让你老兄这么为难?贝勒爷都说了,只要你归顺大清,仍然让你统率本部人马,官职爵位照旧。如果你不满意,条件还可以再商量。” 明军阵营中,黄得功听着对面刘良佐的嚎叫,虎目圆睁,脸色铁青,紧握着缰绳将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正守卫在黄得功附近的亲兵队长徐义则紧张地注视着四周的动向。自从昨天晚上庞岳在离开黄得功的营帐之前悄悄地嘱咐他“务必要保护好大帅,小心jian人偷袭”之后,徐义就不敢有半点放松,带着一众亲兵片刻不离黄得功身边。 “虎山兄,若你再执迷不悟……”刘良佐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我出去会会这个狗杂种。”黄得功狠狠地吐出了几个字,双腿一夹马腹便要朝阵外而去。 “大帅,万万不可啊。您是全军主帅,怎可以身犯险?”徐义赶紧上前阻拦。 “是啊,大帅,万万不可中了那刘良佐狗贼和建奴的jian计!”“大帅……”吕道泰、翁之琪等人也纷纷上前劝说。 “这厮认贼作父,没有廉耻!如今还想来拖我下水,坏我的的名声!我今天倒想看看,他有何脸面当着我的面说出那些猪狗不如的混账话!都给我让开!”黄得功大吼道。 此时,庞岳一直在注视着黄得功的举动。他知道,原来的历史上,黄得功正是因为气不过刘良佐的招降之言才出阵呵斥,以至于中暗箭身亡的。他很担心翁之琪等人拦不住黄得功而让悲剧重演,所以也开始拍马慢慢地向黄得功所在的方向移动,准备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亲自上前阻拦。 同一时刻,清军阵营中,尼堪朝屯齐递过去一个眼神,屯齐点点头,夹了夹马腹来到几个五大三粗的建奴白甲兵身边,朝为首的一个说道:“达哈苏,有把握射中吗?” 达哈苏将一张铁弓提在手中,恭恭敬敬地答道:“主子,现在不能。不过只要那个明狗主帅出得阵来,再向前走几步,奴才就有把握射中。” 屯齐道:“好吧,一会儿听我的号令行事。” 明军阵营一侧,徐义等人最终还是没能拦住黄得功。黄得功怒气冲冲地向阵外冲率,徐义只好带着一干亲兵簇拥在其周围保护。 见此情景,庞岳暗叫不好,赶紧加快速度朝黄得功身边赶去。 “花马刘,你个没廉耻的下贱货色,枉我以前还把你当个人物!”黄得功已在亲兵的保护下来到阵外,朝着刘良佐大骂道,“你为了自己的一条狗命认贼作父倒也罢了,却还在此口出秽语,妄谈什么气数已尽!你且到我跟前来!我让你这泼鸟知道知道到底是谁的气数要尽了!” “虎山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刘良佐战战兢兢地向后退去。 黄得功下意识地又向前走了几步,继续骂道:“你这泼鸟跑什么!你不是要劝降吗?要劝就到我黄得功的面前来劝……” “咻!——”一支三棱重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自清军的营中飞出,朝着黄得功而去。 “大帅小心!”徐义最先反应过来,飞快地挡在了黄得功身前。 “哧!”重箭直接穿过了徐义的铠甲,毒辣的三棱箭头毫无阻拦地插入了皮rou之中。“咻!——哧!”另一箭接踵而至,同样射在了徐义身上。 连中两箭的徐义来不及说出半个字便坠落马去。 其余的亲兵连忙拥到黄得功身前,组成一道人墙保护着他向阵中撤去。 “小徐子!——”黄得功的声音充满了悲愤,“狗日的建奴!” 见黄得功躲过了暗箭,庞岳暗暗地松了口气,但随即心头又是一紧,一股凉气刹那间弥漫全身。他想到了后世的一个争论:射死黄得功的暗箭是来自建奴还是来自黄镇的叛徒?也正在这时,他听到了明军阵营内部发出的箭雨破空声,听声音,至少几十支。 “胡杨!你这个史盲!你这头猪!啊!……”庞岳手中的长枪无力地垂了下去,前世的愤青胡杨、现在的参将庞岳,仰天将这句他人听来莫名其妙的话直接吼出了口。 尽快身边的亲兵拼死挡箭,但黄得功仍然被一箭射中了咽喉,落下马去。 “大帅!”“大帅!”“是田雄狗贼!他投降了建奴!”“抓住田雄狗贼!”“不要跑了田雄这个王八蛋!”明军阵中各种呼喊声响成一片,阵型也是为之一乱。很快,忠于黄得功的人马便和田雄的人马厮杀了起来,局面更加混乱不堪。 尼堪见黄得功中箭落马,不由得大喜,一声令下,建奴的骑兵乘机朝明军发动了进攻。 此时,庞岳的心中已是阵阵绞痛,黄得功还是死了!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心中居然充满了如此多的懊悔!要不是自己吞吞吐吐,因为顾及黄得功的态度而没有把话说透,要不是自己一时昏了头,想当然地认为射死黄得功的暗箭来自于建奴,又何至于于此! “******”远处传来的一阵阵充满着兴奋的满语呐喊犹如一盆冷水将庞岳浇醒。 “大帅,我对不住你!您的仇我一定会报的!”庞岳定了定神,朝黄得功落马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个躬,再抬起头时,他的目光已如受伤的狼一般瘆人,“建奴,狗汉jian们,总有一天庞爷要让你们血债血还。” 朝着建奴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后,庞岳勒转马头朝飞虎营的方向跑去,他清楚地知道,事到如今,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没过多久,黄得功中箭身亡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明军大营,全军上下立时一片哗然。要知道,黄得功不仅是这支军队的主帅,更是这几万人的精神领袖。他在时,全军绝大多数官兵能团结在他的周围英勇作战,极少数宵小之辈也会被震慑住而不敢做出过分的举动。但现在黄得功一死,全军立马失去了主心骨,大部分人都在绝望中不知所措,少部分别有用心的人也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见田雄与建奴内外勾结杀害了黄得功,翁之琪、邓林祖和杨彪等几位忠于黄得功的将领在悲愤之下立刻指挥着自己的人马朝田雄的叛军以及冲过来的建奴发起了进攻。无奈,随着时间的推移,冲入明军大营的清军越来越多,而抵抗的明军人数上处于劣势且缺乏统一指挥,局势很快恶化。 “大人,您终于回来了。”见庞岳赶回飞虎营,张云礼、卢启武等人都松了一口气。刚才前方一阵sao乱,并传回了黄得功身亡的消息,全营上下几乎都陷入了悲痛与迷茫之中。而庞岳又不在,所以张云礼等人都不好擅自行动。 “大人!田雄那个王八蛋竟敢勾结建奴杀害大帅!您下命令吧,我去把他的狗头取来!”石有亮大声吼道,额头上的青筋也一根根地鼓了出来。 “大人!您拿个主意吧”卢启武、崔守成也都一脸悲愤地看着庞岳。 远处的厮杀声愈演愈烈,一个个坏消息传了过来:马得功挟持弘光投入了清军阵营,翁之琪追之不及,拔剑自杀;杜弘遇率部投降;于永绶率部投降。 庞岳咬了咬牙,朝着众人说道:“如今敌众我寡,我军大势已去,降者无数,而建奴士气正是锐不可当之时,一切都难以挽回了!” “但是!——”见众人的眼光中都出现了一丝异样狐疑,庞岳赶紧大声的声明道:“我庞岳!——是绝不会降的!我与建奴、与汉jian势不两立!只是现在不是硬拼的时候,我们得保全有用之身,来日为大帅、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如果各位信得过我,那就听我的号令,跟着我走,我会带着你们去南方!在那里,我大明还有千里沃土、千万军民,只要我们积攒实力、等待时机,一定能收复山河、报仇雪耻!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如果实在不愿意跟我庞岳走,我绝不勉强!大家各走各的路!只不过有一条,你们不能做对不起祖宗的事!” 张云礼沉吟了片刻,向庞岳一抱拳:“我张云礼愿听大人吩咐!” “任凭大人调遣!”“全由大人定夺!”“大人,俺听您的!”卢启武、崔守成、石有亮很快也都表了态。 “你们呢?现在若要退出,我绝不勉强!”庞岳朝着飞虎营的士兵和下级军官们问道。 “我们愿跟着大人走!”由于庞岳昔日的威望,除了少部分士兵灰溜溜地离开之外,大部分士兵都向庞岳表明了忠心。 “庞兄弟!”正在这时,王东日飞马来到了庞岳身边,翻身下马,“庞兄弟,你们准备走了吗?” “没错,旭之兄,你有何打算?” “庞兄弟这可不够意思,要走怎么不叫上我啊?”王东日的脸色很是难看,“就在刚才,邓总兵也殉国了,又有两个营投降了建奴。我是绝不会降的,狗日的建奴,这个仇我迟早要报!我已经把我们营的人马都带了过来,要走我们就一起走吧,路上遇上点什么也好有个照应!” 庞岳向王东日一抱拳:“多谢旭之兄的信任!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快点走吧!不然待会儿建奴围过来就麻烦了!现在南面还没有建奴,我们往南走吧!” “好!听庞兄弟的。” 此时的明军大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混乱之中,振威营、飞虎营数千人马合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铁流,向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