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深圳，沸腾了（续）
深圳的常住人口六十万，这次发售抽签表却一下子涌进了两三百万人。全国各地的都有，北京人、上海人、哈尔滨人、广州人……他们一来就直接在发售点前把行李一放开始排队。 据胖子周安讲，广州到深圳的软座火车票是三十多元，目前在黑市竟然炒到二百元一张。 “幸好我定的是联票，不然得花不少冤枉钱。”胖子开心地道。 下半夜的时候，很多排队的人都已经极为疲乏，蔫蔫的靠在一起打盹。 你想，两天两夜的餐风露宿，两天两夜的日晒雨淋，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有些支不住了。就连李八一找来的这帮人都有些闹情绪了，还是杨丽敏去安抚了一番，李八一也答应等买到新股认购抽签表后，每个人多给十块钱的慰劳费，众人才又勉强打起精神。 杨丽敏这一晚也没睡，李八一他们都没睡，个个强撑着。 幸好有一些小贩见缝插针地在队伍里卖着矿泉水、食品、祛风油……他们也在顺便传播着小道消息。 这也给大家带来了乐子。 一会儿传说市政府发现股民踊跃排队，决定扩大新股发行量，中签者每人能够申购一千五百股；又传说各销售点将在早上六点提早销售抽签表。 随后有人讲起了深圳去年第一次发售认购抽签表的事情。 说是有一位姓方的老太太，儿媳要上班托老太太将六千元人民币拿到银行去办一下一年期的定期存款。到了银行，工作人员正在向客户宣传买认购证的好处，劝老太太买认购证，这比老太太将钱存一年合算。 当然，银行也是为了在发行最后一天能多推销一点，老太太将信将疑，买了两百张认购证。 儿媳回来后，老太太将银行工作人员对其说明的话向儿媳重复一遍，不料儿媳却听不进这些话，大怒，要老太太退掉。 老太太第二天去退货被告知，认购已经结束，不能退还。老太太横想竖想，为息事宁人，只得将自己未到期的存款取出，用六千元给媳妇办了一张一年期存单。 等到后来认购证成了社会的一大热点，老太太的身份一下子变成了百万富婆，媳妇知道了事实的真相，又一次反目，为争夺这两百份认购证的归属权，又一次与老太太吵得不可开交，以致最后走向法庭。 深圳去年首次发售新股认购抽签表，价格仅为一元一张。而此时，抽签表价格已经涨到了一百块一张。可想那个时候购买认购抽签表的人发成什么样子。 说起这种事，大家伙兴致很高，话题更是越编越离奇。但这些消息在队伍中流传着，却一次又一次振奋着排队者的心情。 胖子周安也凑热闹，讲了一个在上海的故事。 “有一个姓张的小伙子，他在一家报社当记者，听到消息后他准备买两百份认购证，却一直犹豫不决，直到截止日期的最后一天下午带着六千块钱到工商银行，刚走到窗口掏出钱来，只听营业员小姐跟旁边一位小姐窃窃私语：‘又来了一个冲头’，这个朋友一下子自尊心起来了，收起钱一句话不说，拂袖而去。这一睹气，百万财富与小张失之交臂。” “嗤——”李八一忍不住笑出声，这胖子也太逗了。 “怎么？”杨丽敏和刘兰、李贝三个女孩子正听得入迷呢，突然见李八一嗤笑出声，有些不解地道。 “这个版本我在上海也听过，不过故事的主角不是记者小张，而是一个姓李的中学教师。”李八一道。 “那这个‘冲头’到底是一名记者还是教师？”刘兰脱口问道。 还不等李八一回答，杨海生恰好从其他网点巡视回来，也听到了周安和李八一的话，就忍不住笑了：“还可能是一个姓马的小保安呢！” 刘兰和李贝还不明白，旁边排队的却人笑了。 是啊！一件事经过不同的人转述，不但数量会越加越大，就连当事人也会从学生变为工人，少年变成老人，甚至男人变为女人。 这不奇怪，这种事应该是有的，天上掉馅饼的有，踩着金子却与金子擦脚而过的也多。不过这些故事更加刺激了排队大军的激@情。 “什么也不能阻止我们排队。我们在这里只要守上两天两夜，买到了抽签表，百分之十的中签率啊！只要中上一签，以这时候股市的火爆程度，买新股投进去的钱一下子就能够翻番吧。两天两夜风餐露宿后财富翻倍，值了。” 众人心中火热。 排队的人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年轻人，尽管天气很热，甚至中间下过瓢泼大雨，还要两天两夜不睡觉地忍受蚊虫叮咬，时刻嗅着空气中的屎尿味，但无论多疲倦，提到新股大家还是兴致勃勃，打退堂鼓的极少。 这种狂热的气氛感染着现场每一个人，包括李贝、刘兰和杨丽敏她们。 特别是杨海生、张海涛、老舅郭玉方、小妹李莲和韩珍jiejie，尽管没有参加排队，但他们几乎两天两夜没有眯过一下眼，还频繁往返于九个网点之间，这两天两夜中不知走了多少路。 父亲李远方、冯明永也没有怎么睡，虽然被劝回酒店休息，但不到半个小时又回来帮忙了。 在这种整座城市都沸腾的时候，没有人能安然入睡。 杨海生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但经历两天两夜的折腾后，上面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盐花，而头发因为流汗，已经板结成一缕一缕的。 周围散发着一阵阵的馊味，此时，就连他都分不清楚到底这股味儿是自己身上的，还是来自别人。 八月九日，晨曦初现。 “天亮了。” “要开始了。” 当漫漫黑夜过去，一轮红日跳出海平面的时候，排队的人群顿时激动了起来。 大家一扫懒散无力的精神状貌，个个精神抖擞，排队的人开始站起来，挨个踢开脚下的凳子，随后紧紧地一个贴着一个，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止别人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