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易水东流不回头
“太子，太子。” 一道怯弱的呼唤传来，他缓缓地睁开双眼，望着周边陌生的景致，不明所以。 这是哪里？为何在这里？疑问间他轻轻抬头。入目的是一座宫殿，塌前跪伏着两名楚楚动人的宫女，周围陈设奢华，却无一件熟悉之物。 “为何如此？”他不由地问了一句，似在问宫女，也似在问自己。 “太子醒了！”宫女惊喜起来，其中一名恭敬地答道：“昨日太子在易水河畔为荆壮士送行，归来后多喝了两卮，以致沉醉不起。” 宫女飞快地说完，却已起身，准备服侍他起床更衣。 太子？荆壮士？易水？荆轲刺秦王！他猛然惊惧，迅速坐起身来。“我来问你，我可否是燕丹？” 听到询问，宫女恐慌，忙跪下回道：“正是。” “荆轲可是已走？” “已走一日。” 听闻此语，他有些恐慌。竟然穿越了，而且穿越到了太子丹身上，更是在荆轲刺秦王的前夕穿越，这是不是造化弄人？ 心开始寒凉，他还是掩饰了一句：“昨夜酒醉的厉害，几乎忘记了一切。” 穿越之事不能传出，只能找这个借口，只是嘴上的掩饰却遮不住手上的抖动，他内心的恐惧表现出来。 荆轲刺秦王，那是死路一条呀！此一去，荆轲非但没杀成嬴政，反而被嬴政所杀，成了一大历史事件。更可怕的是嬴政为之气恼，派王翦大军前来，一举攻破了燕、代联军。他太子丹虽然在战中苟活了一命，却还是被父王杀掉，把头颅献给了秦军，以解嬴政之怒火。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他十分明了，若按历史的发展，他还有几个月的活头，也许年后他的头颅就摆在嬴政的桌子上了。 心开始滴血。面对强秦，一切抵抗都如纸墙，不堪一击，他太子丹将成为困兽犹斗的一个笑柄。 不行，嬴政还不该死，若真去刺杀他，死的就是自己，必须制止这件事。他霍然起身，在宫女的服侍下穿戴起衣冠。 身体十分疲软，他几乎摔倒，应是穿越和酒精共同作用的结果。宫女上前扶住，并送上一盌醒酒汤。 大口喝完，感觉神情有所恢复，原身记忆也朦胧出现。不及寻思，整了整衣冠，他毅然走出了寝宫。 …… 易水河畔。再次来到这里，已不复昨日光景。老树盘根，乌鸦鸣叫，河水潺潺，带着一丝凄怆，这是不好的征兆。 他已经记起，昨日，带着全体门客，全身缟素，祭祖、取道为荆轲送行，这是生死离别的场景。 高渐离击筑，荆轲合着拍子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那是一份慷慨悲壮，更是一份毅然决心，热血男儿，不杀秦王，誓死不回。 此情此景，群士垂泪，他亦垂泪，他不知结果如何，只能赌上一把。 看着荆轲不顾而去，他默然不知所措，回去后亦是以酒麻醉，只盼醒来能听到好消息。 酒是醒来了，却换了人，而且知晓了结果，那份伤痛直入心魄。 但愿能追上他们，把这次危机化解于无形。他再次叮嘱道：“马可休息，人不可休息，誓必把人追回来。” “是，太子。”两名门客拱手应道。 俩人上马，再各执一骑作轮换使用，打马扬鞭而去，留下一路尘土飞扬。 默默地站在易水边上，看着易水东流不回头，他的心和易水一样在流逝。 荆轲已走了一日，追上的可能微乎其微，历史几乎不可逆转，他在等待历史的宣判。 “忧心殷殷，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僤怒。自西徂东，靡所定处。多我觏痻，孔棘我圉。” 此时，他心中正是这番感受。既忧念家国，又恨生不逢时，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处，这都是因为强敌在前，无法避免。 是呀，战国末期，天下大势已定，此时整个天下都姓秦，还存在的各国，不过是苟延残喘的一群土鸡瓦狗，蹦跶不了几天。而他又做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派荆轲去行刺嬴政，这无疑是火上浇油的做法。 对于嬴政，他太了解了。两人同在邯郸，他为人质，嬴政出生于此，那时，他与嬴政交好，二人情同手足，无话不谈，只是他被嬴政的一些表像迷惑了。 及至在秦做人质，他终于看清了嬴政刚戾自用和冷酷无情的真面目。初见面时的不善，期间的各种凌辱，甚至舍下脸提出归国请求时冰冷的回答，“除是乌头白，马生角，方可”，为此，他恨上了嬴政。 终于，他逃了回来，头脑却被仇怨所蒙蔽，一心想复仇，一心想讨回面子，那是男人的自尊，不能失去。 千方百计找来荆轲，献上无数金银和美女，甚至樊於期的人头都不吝惜，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掉嬴政以报当日之凌辱，这才有了荆轲之行。 然而，再次醒来后却换了人，他终于知道自己错了。这是一步下得最臭的棋，怪不得司马光说他是“轻虑浅谋，挑怨速祸”，此话说的一点不错，他的前身正是如此，而他却要为前身的错误买单。 他很清楚，依嬴政的暴戾高傲，一旦刺杀不成功，必将迁怒于他，大兵压境、血流成河已成必然。此时，他和整个燕国都岌岌可危。 不行，不能等死，既然我穿越而来，而且知晓了历史，就不能任其发展，必须有所行动。我，成为了太子丹，就要救燕国，也要救自己，更要让那个残暴的嬴政知晓，天下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易水河岸，他猛然跪倒，心中没有了一丝哀怨和恐惧。他为荆轲而跪，更是向天宣誓：“荆轲，好样的，明知赴死，却无所畏惧，是真英雄。我，太子丹，也不是孬怂，会重新崛起，做好迎敌准备，让嬴政知晓燕人的厉害。” 毅然起身，跨马而回，他要告诉世人，燕丹不服输，将进行绝地反击。 这正是：一旦秦皇马角生，燕丹归北送荆卿。行人欲识无穷恨，听取东流易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