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死亡突然而至
侍神山 将殇婆婆安置在茅屋中,光和小和尚寸心便开始清理神社内的残骸,使用神术吹飞碎木残垣,用珈蓝符赋予的巨力搬运比自己体积还大的石块,两人配合无间,在外人看来,却多少有些违和,尤其是唯一的大人还在一旁呼呼大睡的情况下。 天过午时,光和寸心终于清理完毕,简单用过午饭之后,在树荫下铺了蓝布,悠闲的睡下。 待两人熟睡之后,禅心法师轻轻睁开眼睛,对着侍神山的南方似感应着什么,感应毕,禅心法师嘴角挂起笑容,翻起身往神社后走过去。 没有靠近小茅屋,就能听到熟悉的铜磐声传来,不知何时,殇婆婆竟已清醒过来。 禅心身形顿了片刻,讥讽的轻笑,继续往前走,来到小茅屋前,也不敲门,直接拉开拉门,午后凶猛的阳光蜂拥进小屋,驱逐着屋内每一丝晦暗。 背对着屋门跪坐着的苍老身影缓缓转身,没有介意来者的无礼,只是手一引:“请坐!” 禅心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在殇婆婆的面前盘膝坐下,“你似乎并不意外我的到来!” “请用!”殇婆婆没有回答,只是右手拎起旁边的茶壶,左手扶着袖口,倒了一杯茶水,推到禅心法师面前。 禅心法师挑了挑眉,依言喝了一口便放下,这只是一杯清水,是光准备的,此时已经冷了。 殇婆婆看着禅心法师饮罢,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你的变化虽然很大,但是一些习惯还是没有改变,第一次上山,我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哦?”禅心戏谑的一挑眉,似笑非笑。 “你爱拿着杯沿喝水,这样很失礼,我一直想让你改,你总是改不了!” 禅心法师面色戏谑,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是胡子眉毛微不可查的抖了抖。 “还有你挑眉的动作,很无礼,也总是改不了!” 禅心法师的面色僵硬,戏谑的表情消失无踪,“现在说这些,是想让我念旧情吗?” “没用的,我的目的不会变!” “旧情?”殇婆婆看着禅心法师苍老的面容,似乎在寻找着曾经的痕迹,遍寻无果之后,感慨的笑了笑:“不用了!” 禅心法师幻想过殇婆婆所有的表情,震惊,愤怒,无奈,甚至乞求,唯独没有想到这个感慨中透着释然的模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禅心法师带着些微的愤怒,质问道。 “你现在身为妖怪,或许无法理解的!”殇婆婆抬起头,一双满是柔和似能包容一切的眸子与禅心法师对视着:“三十年,太长了,是我生命的一半的时间,也是我最灿烂的一段时间,这期间我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遇见了太多太多的人,毫无疑问,你是特殊的,但是,你也只是特殊的其中之一,背负在我身上的,埋葬在我心里,需要我铭记的人,物,早已无法计数...” 殇婆婆还在说着什么,禅心法师已经听不清了。在最峥嵘的岁月转生为妖怪,他确实无法真切的理解时光对于人类这种短暂的生物的影响,所以他对殇婆婆的话都不在意,他唯一能听到的理解的只有一句,“你也只是特殊的其中之一!!!” 简单的话语似雷霆般在禅心法师的耳边炸响,他的双耳似乎失聪了,只能看到殇婆婆的嘴唇在开合,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这些年来,对霞爱,对霞的恨,是他从坟墓中化为妖怪复生的因,是他以亡者的身份遍行大地的动力。无论爱也好,恨也罢,霞始终是他的唯一,下意识,他也这样猜度着霞的内心... 直到这一刻,心中似乎有一根紧绷的弦,断了! 我这样苟延残喘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禅心法师的躯体开始不稳定,形体开始剧烈的摇晃,闪烁间,一具枯骨的面容若隐若现,那是禅心法师动摇本心之后,化现的本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禅心法师或许真的会重新化为一具枯骨,身死当场。 “遥,你这是?”殇婆婆从沉湎的思绪中回过神,看着禅心法师的状态,惊讶的叫了一声。 正是这一声呼唤,穿透了无声的屏障,直透禅心法师的心底深处,将他从存在理由,执念之类的挣扎中唤醒,接着,充斥在他心头的是强烈的愤怒,无可抑制愤怒! “无论过去,现在,未来,我都不会只是其中之一!” “爱也好,恨也好,我都不会让你淡然遗忘!” 心念既定,禅心法师的形体也趋于稳定,更加惊人的是,他苍老肥硕的身躯,竟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回返青春,从老年到中年,再到青年,直至定格在殇婆婆所熟知的那张面容。 “吾名...悟恶!” 话语落下,禅心法师身上爆发出一股骇人的妖气,一圈圈往外扩张,两人所在的小茅屋瞬间崩裂,无名神龛连着木板,茅草一起被吹飞。接着是整座神社,残余的废墟被彻底摧毁崩塌,碎石烟尘漫天,连外墙也轰然倒下。 倒是悟恶与殇婆婆所在,风平浪静。地板还完整的存在着,茶杯依然立在两人身躯,两人衣服都没皱一下。 这么大的动静,光和寸心就算睡成死猪,也被吵醒了。事实上,如果不是他们幸运的被挂在树上,也许现在已经到了山脚了。 “师父!”光焦急的喊着,快步跑来,看到殇婆婆安然无恙的坐着,松了一口气,接着把疑惑的目光看向站在殇婆婆对面的年轻人。 这是一名英气勃发的男子,坚毅的脸庞,修长的身躯,尤其是双眼中透出的锐气,让人几不可直视,这人绝对能让那些不谙世事的少妇心生爱慕。只是他一身过大的袈裟,腰间一个酒葫芦,显得不是很般配。不过,这身服装似乎有些熟悉。 “那是师父的袈裟,为什么会在你身上,你是谁,把师父怎么了?”寸心问出一连串的问题,脸上的焦急戒备显露无疑。 光听到寸心的话,也想起,这身衣服,确实跟禅心法师的一模一样,看那松松垮垮的模样,寸心的话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禅心法师的衣服怎么在他身上?光提起了心,对殇婆婆问道:“师父,你没事吧?” “光,我没事,你先离开吧,我和他有些话要谈!”殇婆婆挥了挥手,打发光下山。 “可是...”光有些疑惑,想要争辩,不过在殇婆婆的目光下,只能妥协的低下头。 “寸心,你也下山去!” 寸心正想继续追问,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从面前这个男子口中发出。脸上露出惊骇的模样:“你是,师父?” “你以为呢?” “可是,师父,你为什么...” “啰嗦什么,我让你下山!”悟恶的耐心不好,眼睛一瞪,刻意模仿的声音都有些变形。 寸心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他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师父,不止是面容上的变化,还有眼神。师父的眼神永远都是透着笑意和慵懒,还有包容,但这个男子眼中,只有冷漠和暴虐。 这是师父吗? 光此刻也明白了情况的不对,这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人,怎么能把师父单独留在这。 光要说什么,就听到师父慈和的声音:“光,没事的,你带着寸心在竹林里等,我们谈好了,我就会叫你的!” 只是在竹林吗?光看了下山上竹林,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有什么事,也能马上赶到吧!光着样想着,就乖乖的拉着失魂落魄,不知道反抗的寸心走向竹林。 殇婆婆看着寸心的模样,叹了口气:“那是个好孩子,其实你不必用这么激烈的手段!” “我怎么教徒弟不用你管!”悟恶冷冷的道:“你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吧!” 此刻,谁都没有察觉到,倒塌的外墙处,碎石分布和尘土飞扬的形状有些异样。一道透明的身影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呼,幸亏我反应及时,否则就要被发现了!” “可是,这乡下小妖怎么被突然爆发出这么强的气势,都可以和我现在的躯体比拟了!”透明的身影摇了摇头,“这下,那个老太婆危险了,不过也跟我无关,我的目的只是四魂之玉!当然,如果她再年轻个三十岁,我肯定就出手了,嘿嘿!!” “可是,这四魂之玉在哪啊,这神社都被毁了,也没出现?” “难道被压在废墟里了?” “不对,那个老女人一点都没有担心的模样,不会在废墟中!” “天上没有,废墟里没有,那只能是在,”透明的身影低头看向地面,“地底下了!”
“不要以为作出这幅姿态,就能消去我的怒火!我说话算话,我会让你用悔恨在剩余的人生铭记我的名字,一刻不忘!” “就先从你那名叫桔梗的徒弟开始吧,我知道你最看重她!” “啊,对美丽的淑女都能下手,真是人渣!”阿斯莫德嘴里喃喃着,其实他不是很想偷听这些话,甚至想要避而远之。毕竟在他看来,男女之间,除了赤裸裸的欲望,就再无其他。所谓的爱情,不过是达到目的的手段或者前戏而已。像两人这样纠缠,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只可惜,在偷偷摸摸寻遍了神社之后,他悲哀的发现,那个地洞的入口,似乎就在两人的脚下。 虽然他万分不想暴露身份,玛门也交代了让他偷偷摸摸的进行,但是,让他趴着偷偷摸摸来到两人的所在的地板下钻洞,作为大恶魔的尊严,是绝对不允许的。 “反正连小恶魔都知道玛门的话不可信,不听一次也没什么吧!”阿斯莫德自我安慰着,他已经受够了这对白痴的别扭爱情,都是祖父母辈的老人了,还玩相爱相杀的桥段,让他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帮你们解脱吧!” 偷袭来得毫无预兆,在悟恶惊诧甚至惊恐的目光中,殇婆婆身后突然出现的一双兽爪,兽爪穿透她的后背,从她的胸口透出三只泛着金属光泽的爪尖,接着,将她像破布袋一般随手甩开。 “霞!!!”悟恶悲啸一声,飞身而起抱着殇婆婆还未落下的身躯稳稳落下,将殇婆婆抱在怀中,看着她嘴角溢出的鲜血沿着她嘴角的皱纹画成的凄艳图案,悟恶想要说什么,但是在她平静无波的眼神中,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他不用说什么,她也不用说什么,只要眼神交汇,两人都明白了。 满腔的悲愤怨恨,似乎都化为乌有,只剩下柔情。 殇婆婆在悟恶的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直到最后她也没有说任何的一句话,也没露出任何的对生的留恋或者对死的惊恐,有的只是平静安详,无波无澜,像喝水行走一般自然的接受身死的事实,将悟恶浑身的戾气都化消的干干净净。 “怎么样,干净利落,我干得不错吧!” 地板砰的破碎,一道羊头人身的身影跳出,走到悟恶的身旁,晃动着手里一串珠子,琉璃般透明的珠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似乎邀功一般对悟恶说的,只是他的脸上却满满都是恶劣的笑容。 悟恶轻轻的将殇婆婆放在地上,深深的凝视着,直至他猛地抬起头,漆黑的眼眸中,愤怒的火焰在肆虐,刚刚暴涨的妖力不受控制的从他身上溢出,掀起一阵小小的旋风。 阿斯莫德轻佻的后跳一步,“怎么?想打架?来啊,我可不怕!” 接着,突兀的,暴躁的妖气瞬间消失无踪。 “怎么会?”悟恶暴怒的脸上闪过惊愕与不解,一道切口从他头顶沿着鼻子,嘴巴,脖子,胸腹突兀出现,血液从切口中喷溅而出。悟恶下意识的抬了下手,这个动作破坏了他身体微弱的平衡,一分为二的躯体各朝一边砰的倒在地上,血液在地上蔓延。 阿斯莫德眼睁睁的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发生,没发觉任何的异常。 闪电般朝四周扫了一眼,灵觉放到最大,但是,附近没有感到任何的生命气息。“这是什么手段?高级的隐匿手法?诅咒?空间能力?时间能力?上帝?” 此地不宜久留!阿斯莫德后背冒出一阵冷汗,身体变得透明,一个晃身,就飞向山下。 而地上,分成两半的悟恶尸身,此时却发生了异变。四溢的血液缓缓开始回流,倒下的躯体重新站立贴在一起,那到将他切为两半的伤口逐渐消失。时光似乎在他身上倒流,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双眼。 “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嘴里呢喃着,悟恶循着阿斯莫德离开的方向,急追而去。 当尘埃落定,日照西斜,徒留光稚嫩而无助的哭喊声,在侍神山上回荡,袅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