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過往的迴響

    四十年後，阿爾比昂大陸邊緣，清晨時分。

    前康貝騎士團總團長泰利斯特，以及數名康貝騎士正瞭望著天際，似乎是在等待些什麼。

    沒錯，是『前』康貝騎士團。

    神聖阿爾比昂共和國投降後，康貝騎士團並沒有跟著投降──或者該說，投降後只有死路一條。

    在加爾馬尼亞大使館二次襲擊，還有魔法學院襲擊事件中，康貝騎士團都有參予其中。若是康貝騎士團什麼都不做地投降，為了平服加爾馬尼亞、托里斯汀兩國貴族們的怒氣，康貝騎士團全員絕對會被吊上處刑台。

    阿爾比昂軍也不願康貝騎士團就這麼消失，所以在眾多軍隊高層默許之下，泰利斯特率領著大部分的康貝騎士團離開了軍中。並且化整為零，成員們四散到阿爾比昂大陸上。

    或多或少，投降後的阿爾比昂軍將領們都遭到了許多指責與刁難，但也僅僅只是點到為止的程度。畢竟沒有人願意跟一個騎士團正面結仇，尤其還是土生土長，完全混在阿爾比昂居民中的騎士們。

    從這方面來看，讓康貝騎士團離開軍中的作法，或許也可以算是阿爾比昂貴族們保護自己的手段。

    而在霍金斯的安排下，謝蓋爾被暗中移動到一間私人醫院，並且安排泰利斯特等人前往最近的托里斯汀。

    「總隊長，你在想些什麼？」見到泰利斯特似乎心不在焉，一名騎士上前問道。

    「只是在想，這種方法真的正確嗎？」泰利斯特平靜地說著。

    「總隊長是認為，我們不該離開阿爾比昂軍嗎？」騎士不以為然地說著：「總隊長應該也明白，如果我們康貝騎士團跟著投降的話，我們這些下層騎士最多是被貶為平民，但總隊長您跟團長都一定會被處刑阿。」

    「也許……我在期待著這種下場？」

    「總隊長？！」

    「該說是有心無力，還是其他的好呢……」

    泰利斯特望著遠方說著。

    「我加入康貝騎士團是為了效忠國王、保護國家、守護家園，但是你細數一下這兩年來，我們康貝騎士團做了甚麼事吧。先是背叛都鐸王室，再來是去偷襲托里斯汀，甚至是去攻擊托里斯汀魔法學院的學生們，而現在我們又離開了阿爾比昂軍。總覺得……離目標越來越遠了啊。」

    謝蓋爾對泰利斯特的評價是：『什麼都好，實力強、膽量佳，腦袋也不差。重要的是忠心不二──雖然比較妥當的說法是死腦筋，可惜心腸實在太軟』。

    對如今的泰利斯特來說，明明自己是為了保家衛國才成為軍人，可從『光復運動』舉起反旗開始，自己的人生就被迫在責任與夢想間取捨。偏偏泰利斯特是那種命令下來後，必然會接受的個性，兩者取捨的最後，永遠是責任占了上風。

    「那是因為──等一下？」騎士注意到了泰利斯特話語中的不對勁：「總隊長您難道認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確的，所以才在矛盾著？」

    「正確？那種東西不是現在的我可以評斷的。」泰利斯特苦哈哈地說著：「我突然想起，我某位朋友說過──」

    「──只要不做太多錯事，人生只做幾件正確的事已經算不錯。」

    男子的聲音從上空傳來，接過了泰利斯特的話語。聽見這話，泰利斯特臉上露出驚疑之色，急忙抬頭向上看去。

    一名與泰利斯特年齡相仿的男子，熟練地cao縱著小型空飛艇，緩緩地降了下來。

    「早安各位，我是黑珍珠的艦長兼船員，歡迎搭乘由本空賊所主辦的『偷渡托里斯汀』旅遊航程。而為了以防我之後看不到你們……」

    「──先跟你們說午安與晚安。」

    接過話來的泰利斯特，滿臉笑容地跨上了小型空飛艇，狠狠抱住了那男子。

    「慢著！別靠這麼近，我的性向還是很正常的阿！」

    「……你這渾球還是一樣亂來，好好的小販不做，跑來當甚麼空賊啊！」泰利斯特不輕不重地在男子肩膀上打了一拳。

    「我早就不幹了，總是被守城衛兵追著跑，一天連一埃克都賺不到，小販職業太不適合我了。」男子一臉認真表情說著。

    「總隊長，您認識這空賊？」

    其他騎士們上船後，疑惑地問著泰利斯特。

    「甚麼空賊，這渾球是四年前解散的御林騎士團團長啊。應該都還記得吧，那個被稱為桑斯戈達家族的──」

    「請稱呼我為傑克，傑克.史派羅。」

    自稱為傑克的男子，打斷了泰利斯特的話。

    「……那本叫神鬼奇航的小說，你把它翻譯了？」

    「真不愧是被稱為『時代錯誤的小說』，還頗精彩的。」傑克拿出了一本明顯不屬於哈爾凱尼亞世界的書籍，書名部分則是以鍍金寫著『Pirates_of_the_Caribbean』（神鬼奇航）這標題。

    微妙的是，在封面的左上角有著一個由三個圓圈所組成的米●鼠圖形。

    傑克聳著肩說道：「幸好上面的語言跟阿爾比昂語差別不大，不然翻譯的難度還會再上一層樓呢。」

    「所以跑來當空賊嘛……」泰利斯特搖著頭，無奈地說著：「那麼傑克，你知道瑪姬──」

    「我知道我知道。」傑克舉起手來，再度打斷泰利斯特的話：「她跑去當盜賊，然後加入光復運動又退出了。嘛，都二十幾歲了，她的行為已經不是我這個大哥可以管的。」

    「你不是從光復運動中得知的對吧？」

    泰利斯特當初上報給光復運動時，是用『瓦爾德與芙凱皆戰死』這理由，在傑克沒與知情的康貝騎士接觸過的情況下，傑克必然有著其他途徑可以獲得自己小妹的情報。

    「那都是小事，太在意的都是傻瓜。」

    傑克拉起風帆，然後交給泰利斯特跟騎士們一人一支船槳。

    「這啥？」

    「船槳啊？泰利斯特你看不出來嗎？」

    「我看得出來這是船槳，可是傑克你為何給我們船槳？」

    「划啊。」

    傑克那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與表情，讓泰利斯特不禁目瞪口呆地傻在原地。

    「傑克你沒搞懂重點吧？這裡是兩千多公尺的高空中耶。」

    「不然泰利斯特你以為，為什麼只有我願意接下偷渡你們這任務？」傑克靠在掌舵處上，反問起泰利斯特：「最近風石跟土石都被聯軍大量收購，黑市上的價格已經飆到平均一塊十埃克以上了，我這窮光蛋根本買不起風石啊。」

    「那……這空飛艇是怎麼浮起來的！？」某名騎士驚恐地喊著。

    「是空浮木對吧？」泰利斯特敲了敲船身，道出了答案：「也只有你這個擅長土系統，有著『狩林』之稱的傢伙，能夠做出這種特殊木質來。」

    「知道就好，不過空浮木也只能確保船浮在空中，所以──」

    傑克看了下眾人，雙手一攤說道：「──大家還在等什麼？等開飯嗎？開始划啊！」

    於是，泰利斯特與一臉不高興的騎士們拿起船槳，開始划了起來。

    「……我到底是來幹嘛的啊？」泰利斯特一副「世事真奇妙」的表情說著：「總覺得最近事情都不怎麼如意啊。」

    「嘛，如果你最近沒有經常遇到挫折，那就代表了你目前在做的事情沒有一件是創新的。」

    傑克拍著泰利斯特的肩膀說道。

    「啊還有，大家最好抓穩船身。」

    「怎麼回事？」

    「我精神力不夠了，需要休息一下……喔不用擔心，一切都還在本艦長的掌控之中。我發誓我們會在墬海前恢復動力的。」

    「……該死。」

    泰利斯特話剛說完，整艘小型空飛艇先是停了一下，隨後瞬間失速向下掉落。

    「我終於想起來為什麼當初我沒找傑克你加入康貝騎士團了！！你這渾球的飛行技術爛到爆啊！！」

    泰利斯特大吼的聲音，在這一望無際的天際裡不停迴響著。

    ...

    ...

    傍晚，『好大的喵』店內。

    美妙的男性歌聲，正迴響在這家名字奇怪的酒館裡。

    「進來後果自行負責，通過這扇推門後，你將會碰到這世上前所未有的事情在此發生──！」

    「在塞多利昂的家裡，有個你從沒見過的聰明騎士，但加琳常常跑到那裡，搞砸一切──！」

    「一些爆炸……」

    一個木製酒杯被砸到哼著歌的納爾西斯頭上，瞬間擊倒了納爾西斯。

    「該死的納爾西斯，別隨便詛咒我這家店啊！」

    酒館老闆保持著投擲姿勢，忿忿不平地喊著。一旁的加琳則是滿臉通紅地衝上前去，在倒地的納爾西斯身上踹了好幾腳。

    「啊──我也好想被美少女踹啊。」

    「巴卡斯，他可是個男人啊。」

    「是啊，嗚、為什麼會突然條件反射的……加琳這美少年當男人還真是太浪費了啊。要是女人的話，我已經早就把我奉獻給加琳差遣了！上天為什麼要對我開個這麼大的玩笑啊！」

    加琳緩緩轉過頭來，瞪著在一旁閒聊的巴卡斯與塞多利昂，眼神中再度冒出些微殺意。

    當巴卡斯跟納爾西斯得知，塞多利昂在照顧著一個見習騎士生後，特地跑到想看一下這名見習騎士生。但在得知見習騎士生是加琳，而且還被比比安代理隊長安排住宿在塞多利昂家中後，兩人皆表示「這不科學」。

    但即使如此，兩人依然推著塞多利昂跟加琳來到樓下的酒館來，進行美其名為「歡迎新生」的宴會，可實際上是來蹭酒喝的行動。

    「總之，你現在就是我們的同伴了呢！從現在開始就請多多關照了，少年！」

    無視著加琳的殺人目光，巴卡斯爽快地笑著，把手放在加琳肩膀上。明明昨天才被加琳用風魔法吹飛過，但巴卡斯卻像是完全不在意般。

    加琳說：「明明只是隔了一天，你的轉變真還是快啊……」

    巴卡斯說：「說這什麼話，我可是歡迎強大的傢伙到來！這樣在戰斗和決斗時就很能靠的住了！你的風魔法真是太厲害了啊！真是嚇了我一跳！」

    「雖然說巴卡斯願望是『成為美少女公主的騎士』這種令人頭痛的願望，但他只不過是腦筋單純罷了，人其實還不錯的。」

    酒館老闆則是在旁邊幫腔著。

    「那邊那個被我砸倒的納爾西斯也是一樣，雖然嘴巴損了點，又有點愛慕虛榮，然後還不怎麼懂得打扮，整天女伴一個換一個──」

    「老闆！你是在幫我說話還是趁機報復啊！？」納爾西斯爬起身來喊著。

    「──但實際上也是個好人。」

    好人卡發出，納爾西斯閃避不及，遭到二次擊倒。

    「不過這可是半年來第一次有同伴加入呢！不好好慶祝一下是不行的啊！老闆，就給我們各來一杯『黃金蜂蜜酒』吧！」

    聽到巴卡斯這樣喊，塞多利昂一下子也來了精神。

    「想都別想！黃金蜂蜜酒可是我的鎮店之寶！」酒館老闆一副領地被侵犯般，義正辭嚴地拒絕著。

    「老闆不要這麼小氣，就只喝一杯而已，不會怎麼樣啦！」納爾西斯也附合著。

    「作夢！先把你們欠的酒錢還清再說！」

    「塞多利昂，那個黃金蜂蜜酒是怎麼回事？」

    見到兩人正忙著與酒館老闆爭論著，加琳只好問著一旁正滿臉期待嘴臉的塞多利昂。

    「加琳你以前沒來過王城吧？這間酒館雖然不起眼，但只有行家才知道，這家店的酒可是異常好喝啊。」似乎是見到有機會喝到傳聞中的酒，塞多利昂整個精神都上來了，好心地幫加琳解說著：「看到酒館老闆身後的金色瓶子了嗎？那就是黃金蜂蜜酒，據說就連菲利浦三世陛下都沒喝過，就這樣一直擺在那邊。」

    「菲利浦三世陛下……那不是因為武勇過人而被稱呼為『英雄王』的國王殿下嘛！？」加琳訝異地喊道：「既然這麼有名，為什麼酒館內的人會這麼少？」

    「那是因為都被趕出去了啊，你也知道這家酒館的老闆有多愛貓，整間店裡幾乎都是貓咪。」塞多利昂比著店內的許多貓咪說著：「但酒客們怎麼會顧慮那麼多，大部分酒客見到貓咪擋路，都是一腳踢開的。然後那些踢貓的酒客，就會被酒館老闆踢出店外。而且從此之後，老闆絕對不會招待這些踢貓的酒客。」

    「所以這家酒館的人才會這麼少啊，可酒館老闆應付得來嗎？」

    加琳一臉不相信地說著，他在鄉下也曾見過許多喝醉酒後就開始大鬧酒瘋的人，僅憑酒館老闆怎麼可能制得住？

    塞多利昂比了比酒館老闆的方向，示意加琳看過去。

    轉過頭，加琳所見到的是，巴卡斯與納爾西斯打算假裝酒瘋，趁機偷喝黃金蜂蜜酒，卻被老闆分別用絞頸術與反四字固定技（一種用雙腳固定對手的摔角技），阻止了兩人的野心。

    加琳嘴角抽筋，隨即將頭轉了回去，當作沒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