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歷史的車輪會輾人
現時，托里斯汀城下鎮。 在神聖阿爾比昂共和國，也就是光復運動投降的一個月後，聯合軍正式宣佈解散，作為臨時士官參軍的魔法學院的學生們也一個個回到了學院。 不過回到自己懷念地方的人，不只是魔法學院的學生們。 「終於回來了呢，那些粗魯的士兵們真是討厭吶，不停追問著人家那些隱私，搞得人家都不好意思開口了。」 一身皮衣的斯卡隆店長，望著自己的『魅惑的妖精』亭的店面，扭扭捏捏地說著。 「是是，老爸你辛苦了。」潔西卡安慰著自家老爸：「不過軍隊那邊不是也給出了補償嗎？」 「人家心裡的深刻創傷，怎麼可以用金錢來衡量呢？我說喔，女人的心理可是相當脆弱……」 潔西卡滿臉苦笑，但也只能乖乖聽著自家老爸的抱怨與不滿。 在光復運動投降不久之後，魅惑妖精亭的所有成員就被聯合軍高層叫去問話，而詢問的事情無非是：為什麼你們會提前撤離桑斯戈達城？是誰帶你們離開的？為何蜘蛛群沒有對你們造成傷害？ 面對這些看似質問事情真相，但實際上是在旁敲側擊的問題，被露易絲私底下示意過要「老實回答」的魅惑妖精亭成員，誠實地回答著問題。 理所當然的，之後高層疑惑的矛頭，就會朝向著帶領眾人離開的才人，露易絲也被牽連進來。 對於高層的疑惑，露易絲與才人的回答皆是── 「這是三精靈的意思。」 除了尼歐與三精靈有關，以及實際上是尼歐示意眾人離開桑斯戈達城這兩件事之外，兩人並未隱瞞任何事情。甚至連魔神Ｚ是由土精靈所製造的，也老實坦承不諱。 而對於聯軍高層的「為什麼三精靈會幫助聯合軍」的問題，兩人的回答是「光復運動當中，有人竊盜了三精靈的祕寶，但三精靈礙於某些原因，無法直接出手」。 兩人的回答幾乎沒有任何謊言參雜在內，就算是有模擬兩可之處，也因涉及到三精靈的私隱而無法追問下去。 沒有人敢去質問三精靈，尤其是在得知桑斯戈達城中的冰林，是水精靈憑一己之力製造出來的，以及安莉艾塔指示不得對三精靈不敬之後，這事也就被迫不了了之。 九分真的話語，再把剩下那一分謊言丟到無人可探之處，試問又有誰能探出真相？ 不過才人也轉達了土精靈的話：「金屬巨人（魔神Ｚ）就交給聯軍處置」。 明擺著且幾乎不需代價的好處就在前方，不論是誰打算繼續往下探，都會被這份『好處』吸引了目光。而某些頭腦較為靈活的高層，也看出了這台魔神Ｚ是土精靈給予他們的『封口費』，也都知趣地不再過問。 作為補償──也有暗示別四處透漏的意味在，當初所有跟著才人一同離開桑斯戈達城的人，都獲得了不同程度的『慰問』，有金錢上的也有聲譽上的。 「對了，老爸你打算拿那筆補償來做什麼？」 潔西卡打斷了斯卡隆的抱怨，如此問著。 「那當然是拿來擴張店面啊，之前托那個小哥（尼歐）的福，幾乎天天都是客滿的狀態，當然要想辦法增加客源呦。」 斯卡隆話還沒說完，便二話不說地拖著潔西卡來到了城下鎮中，專門辦理土地相關事項的地方，絲毫不顧潔西卡的「怎麼這樣！人家想買東方的化妝品很久了耶！」這般抗議。 對於斯卡隆來說，擴張店面最好的選擇，自然是把附近店面與土地買下來，如此才方便擴建。由於魅惑的妖精亭左邊就是公家機關，於是斯卡隆只能把目標放在右邊那家關閉已久的小酒館。 但是官員的說法，無情地粉碎了斯卡隆的夢想。 「抱歉，那家店是某位貴族所擁有的。」 「怎麼這樣……」斯卡隆咬著手巾，欲哭無淚地說著。 「那個……真的沒辦法從那位貴族手中買下嗎？」潔西卡也顧不上原先想買化妝品的想法，不死心地問著：「那家小酒館已經關閉許久了，對那位貴族大人來說，小小酒館應該也賺不到甚麼錢吧？」 那官員見到沒有其他人注意這邊，小聲地對兩人說著：「你們還是死心吧，對於持有那家店的貴族來說，錢根本不是問題。我在猜啦，八成是那位貴族大人曾經在那家小酒館內，有過甚麼綺麗回憶吧？根據紀錄，那位大人在三十五年前買下它後，這些年來都不曾見過那位貴族大人有脫手的意願。」 「可是我們『魅惑的妖精』真的很需要那塊地與店面啊，不然官員大人下次來我們酒館的時候，我給您打一折優待如何？」潔西卡高聳的胸部靠上前去，試圖色誘兼利誘官員。 「不行……被那位貴族大人發現的話，我的職位絕對不保阿……」官員雖然色瞇瞇地偷瞄了一下潔西卡的胸部，但絲毫不肯妥協。「就算真讓你們買下來了，以那位大人的地位，只要稍微給高層透露一下自己的想法，甚至是一個眼神，你們那家店會馬上倒──慢著！你們再說一次店名？」 「是『魅惑的妖精』亭喔，大人您曾經聽說過嗎？」斯卡隆擠開潔西卡，並且用雙手握住官員的手後嗲聲說著。 瞬間，一股強烈的噁心感從官員胃裡冒出，但官員憑藉著根性，硬是把那股反胃感嚥了回去。 「……讓、讓我先確認一下。」馬上抽出手來，官員來到文件櫃中拿出一份文件來，確認無誤後一臉疑惑地問著兩人：「你們兩位分別是『魅惑的妖精』亭店長斯卡隆，以及斯卡隆的女兒潔西卡？」 「是我們沒錯……」 「……你們有位外甥女是在托里斯汀魔法學院工作對吧？她的名字是？」 「是謝絲妲，請問究竟是怎麼了？」 官員檢閱文件，再三確認無誤後，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接著一臉難以置信地表情將那份文件遞給斯卡隆說：「……恭喜，那家店是你們的了。」 「「咦──？」」 ... ... 約四十年前，托里斯汀城下鎮。 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年穿過了城門，走入了托里斯汀城下鎮。 由於是托里斯汀王城附近的城下鎮，來往的人潮可說是非常多，即使出現了陌生面貌也不會有人多加在意。 但是少年的情況卻是相反，少年的存在與容貌，確實地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宛如夏夜的火焰般，將無數目光如同夜晚流螢般吸引了過來。 少年穿著看上去是便宜物的藍色厚大衣和帶著絢麗飾邊的白色襯衣，配合上那跟不上時代的露膝乘馬用褲子，以及褪色的黑色長筒靴子，給人一種過時的俗氣感覺。 然而，那一頭鮮艷的桃紅色波浪長發，和雖然還有殘留幾分年幼卻只能用美麗來形容的臉，卻給這少年增添著無上的氣質和高貴，使得沒有人想去嘲笑著少年的裝扮。 雖然能從少年腰間的魔杖，判斷出少年應是貴族這件事，但是那不算上乘物的衣服質地，透露出少年的地位並不高的事實。 男性裝扮，配合上殘留著年幼感的美貌面容，給予旁人一種性別上的模糊感。但就是因為這一份模糊感，使得少年全身散發著奇妙的神秘感。 最能體現出，強烈吸引著所有人的那份神秘感的是，那眼角輕輕上揚的眼楮。映照出堅強意志力量的茶褐色的瞳孔，就像雙月的光輝照射著的泉水般，讓別人對他的印象從幼小的貴族，劇烈地轉變成強大的魔法使。 正當周遭的人在猜測，眼前這個美艷且威風凜凜的年幼貴族，到底是男還是女的時候，一群穿著純白的戰斗服和繪有紅色聖具的騎士隊，騎著托里斯汀王室象徵的獨角獸，從街上飛奔而過。 如同從畫裡跑出來般，騎士隊精悍的臉上，個個表情嚴肅，策馬從少年身旁飛奔而過。 這本是司空見慣的場面，但那些頗帶混亂感的隊伍，使得路人們的目光從少年身上轉移到了騎士隊身上。 少年沒注意到騎士們的不對勁，而還在那不自覺地發出感嘆。 「這就是魔法衛士隊嘛……」少年熱誠的眼神看著他們遠去，尤自呻吟著：「……魔法衛士隊獨角獸隊！魔法衛士隊獨角獸隊！」 似乎是想像到了自己也穿著那純白隊服，騎著純白的獨角獸獸的身姿，興奮不已的少年不顧周遭旁人的目光，一邊如此叫喊著，一邊朝著城下鎮的福索維爾艾魯街道奔跑而去。 與此同時，蒙夏蘭街的一角，魔法衛士隊隊長傑巴爾氏大屋裡的公務室中。 一名女性手撐著桌子，皺著眉頭煩惱著。 女性年紀大約是二十二、三歲左右，長而美麗的黑發和藍色瞳孔，戴著寬大的眼鏡不止不顯得累贅，更讓她身上散發出了種書卷與知性氣息。該女性絕對稱得上是名美人，可周圍散發著的卻是如利刀般的嚴肅氣氛。 「塞多利昂殿下來了。」 「馬上傳他進來。」 門外，一名看上去很年輕的男子走了進來，看上去很年輕，可那近乎于灰色的銀發和掛在憂愁眼楮上的單片眼鏡，讓他散發著年齡不詳的奇怪氣氛。而那總是掛著異常端正表情的臉，如今卻換上了一副忍耐著什麼痛苦的嚴峻表情。 女性用冰冷的眼神盯著男子看。 「那麼……你又做了那種事吧，塞多利昂？」 被稱為塞多利昂的男人心虛地轉移了視線。 「父親現在因病不在……就不要引起麻煩事了。你要我說多少次才能明白啊？」 「什麼……到底是在說什麼事，我一點也不明白。」 塞多利昂持續裝傻著，只不過額頭上冒出的冷汗，透露出了塞多利昂並不擅于撒謊的事實。 「昨晚在切古通列街的『洞窟的松明』亭里，跟加爾瑪尼亞騎士們戰斗的是誰？」 「我不知道啊？昨晚我根本沒去過『洞窟的松明』亭，我們在巴卡斯家很友好地在打牌啊？」 「不要再說謊了，我這邊可是有證據的。首先，打牌的是你和那兩個笨蛋，還有其他加爾瑪尼亞人。可地點並不是巴卡斯家，是『洞窟的松明』亭。剛開始時是很普通的在玩，可你們在不停地輸掉後就耍賴地不給錢。見到加爾瑪尼亞人憤怒起來後，你們就拔出了魔杖。」 看著臉色逐漸發青的塞多利昂，女性頭上暴著青筋，不悅地說著，同時將一張紙狠狠地拍在桌上。 「這是？」 「店那邊來的修理費申請書。」 塞多利昂慌忙地叫了起來，知道事情已經瞞不下去後，便一五一十地老實招認。包括加爾瑪尼亞人的作弊，以及自己三人當中也有人負傷的情況。 女性先是慌亂地要求塞多利昂露出傷口，看著那嚴重的傷勢，女性緩緩靠向塞多利昂，一臉擔心地── ──往傷口上狠狠掐了下去。 「嗚啊啊啊啊痛痛痛痛啊啊啊啊啊──！！」 「雖說是對方有錯在先，可也做得有點過火了吧？再起不能的兩人，重輕傷的共五人，大使那邊可是受到嚴重抗議了啊。」 聽著塞多利昂的哀鳴，女性一臉滿意地坐回了椅子上，搖了搖頭。 「既然是對方作弊，那麼剛才為什麼要說謊呢？」 女性突然的發問，讓塞多利昂猛流冷汗。 「因、因為不想被罵啊……」 「算你夠老實。」 女性露出了笑容，過來過來地向著塞多利昂招著手，可塞多利昂卻是一副要哭出來似的表情，猛搖著頭。 「不、不用了」 「怎麼了？想要給你獎勵的說。我這個魔法衛士隊隊長代理，比比安.杰巴爾心情好要給你獎勵啊。不過來嗎？」 「不用了。」 「那就算了。」 「是，我知──耶？」 熟知比比安個性的塞多利昂，本以為會被比比安用命令逼迫自己過去的，但卻突然聽見比比安這麼說，一時間竟呆愣住了。 「怎麼，難道塞多利昂你希望被我『獎勵』一下嘛？」 塞多利昂死命搖頭。 「雖然之前有說過，我們魔法衛士隊現在也是很麻煩的，要忍耐一下。但是剛剛發生了大事啊，已經沒那個空閒來折磨你了。」 聽到比比安光明正大地說出折磨兩字，塞多利昂在心裡暗罵一聲「惡魔」後，適當地裝出一副恰到好處的疑惑神情來。 「是發生了什麼事呢？」 「是暗殺未遂喔。」比比安咬著嘴唇說著，「暗殺者的目標是艾斯塔修大公。」 塞多利昂聽見艾斯塔修大公的名字，表情也認真起來。 艾斯塔修大公是托里斯汀王國的宰相，被譽為百年難得一遇的出色政治家，明明還很年輕，可有傳他一人就能把政府搞得有聲有色。 「有暗殺者的線索嗎？」 照比比安的態度與語氣看來，塞多利昂知道那名暗殺者並沒有被逮住，可城內也沒陷入戒嚴狀態。既然如此，必然是艾斯塔修大公將此事壓下，打算用自己的力量與手下來解決這件事吧。 為此，即使如今的魔法衛士隊貧弱不堪，但依然身負著巡邏與戒備的任務，艾斯塔修大公再怎麼隻手遮天，也必然要向比比安這隊長代理通知一聲。 「沒有，據說連艾斯塔修大公也沒見到暗殺者的面貌，唯一知道的是對方不久前出現在城外不遠處──」 「──以及，暗殺者是一名黑髮黑衣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