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終聲響起（下）
桑斯戈達城遠方的上游堤防處。 看著遠方的桑斯戈達城遭到潰堤河水淹沒的場景，身為謝菲爾德護衛的泰利斯特眉頭微皺，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謝菲爾德在一旁，手指戴著安德瓦裏戒指，正聚精會神地面朝著河川支流伸出手，謝菲爾德的額頭也散發著光芒。若是細心觀看，會發現安德瓦裏戒指上的水寶石正不停地消融著，漸漸滴落到謝菲爾德前方的支流中。 「時候差不多了，該開始二次決堤了。」 謝菲爾德收回手來，微微一笑地對著泰利斯特說道。 見到謝菲爾德退了開來，泰利斯特拔出腰間騎士劍，曾在學院戰時用過的『地熱狂進』再次斬出，將堤防結構徹底毀壞掉。而水量已經將近滿出來的堤防，也在強大水壓之下瞬間潰堤。 洪水像是有靈性地聚在一起，如同被牽引般朝著桑斯戈達城奔騰而去。此舉動讓桑斯戈達城從水鄉澤國直接演變成水世界般，可說是慘不忍睹。 望著桑斯戈達城的景象，泰利斯特握劍的手緊了緊，可依然在旁沉默不語。 「怎麼了，親愛的泰利斯特總隊長？」謝菲爾德來到泰利斯特的身邊，手指微微勾起他的下巴：「是在為城內那些居民的生死而擔憂嗎？」 身型略為後移，躲開謝菲爾德的挑逗後，泰利斯特才說道：「你……並不只是克倫威爾的秘書，對吧？」 「那種問題，『現在』重要嗎？」謝菲爾德輕輕地笑了出來：「你的團長曾經這樣跟我說過，『泰利斯特他什麼都好，實力強、膽量佳，腦袋也不差。重要的是忠心不二──雖然比較妥當的說法是死腦筋，可惜他心腸實在太軟』，如今看來，你們家團長說得一點都沒錯呢。」 「……團長投靠光復運動的行動，是你從中牽線的？」 謝蓋爾已經昏迷好幾個月，謝菲爾德自然不可能跟昏迷中的謝蓋爾談話，而泰利斯特非常清楚自家團長的怪異性格，若是謝菲爾德與團長不熟，那麼團長根本不會對她說出那番話來。所以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謝菲爾德早在謝蓋爾團長昏迷前，就已經與他相識。 「你認為呢？」謝菲爾德不答反問著。 莫名奇妙地，泰利斯特從謝菲爾德的話語中感到一絲危機感。泰利斯特的直覺告訴他：『再追究下去會有性命危險』。但是這份危機感來得快，去得也快，如同曇花一現。 【是擔心被追問下去，自己身分會曝光嗎……還是……？】 泰利斯特客觀地衡量自己若與謝菲爾德戰鬥，自己獲勝的可能性，以及這份勝率值不值得讓自己追問下去，可是得出來的結果卻不怎麼樂觀。 【……不到三成的勝算嗎……罷了。】 「軍隊的配置已經完成，隨時都可以朝著桑斯戈達城進攻。」泰利斯特跳過了謝菲爾德身分話題，如此說道。 「現在還不是時候，還有『賓客』尚未進場，我可不希望你們被那些『賓客』們生吞活剝呢。」 【非人類援軍嗎……】 聽出謝菲爾德話裡的意思，泰利斯特眼中閃過一道焦慮神情。若是讓自己以及養好傷勢的霍金斯率領軍隊，自己還可以保證讓軍隊們不對居民出手。但若是讓謝菲爾德口中的『賓客』殺進桑斯戈達城內…… 「──真的太過仁慈了，你完全不適合當個軍人。」 看出泰利斯特心中想法，謝菲爾德掩嘴笑道。 「……我有一事相問。」泰利斯特沒有接過謝菲爾德的話語，轉換個話題問道：「你手中的戒指，似乎能夠控制水流？」 「你說安德瓦裏之戒嗎？這可是水系統的祕寶呢。」謝菲爾德眯起了眼睛說道：「說給你聽也無妨，安德瓦裏之戒從成分上來說，其實是凝聚了龐大『水』之力量的結晶體。而這些祕寶的來源，是來自於早已滅亡許久的史前文明。」 「不過……史前文明可沒有那麼仁慈呢。」謝菲爾德滿懷惡意地笑道：「所謂的『祕寶』啊，其實是史前文明用來控制四大精靈的道具罷了。雖然歷史上並沒有記載，但史前文明可是曾經成功控制了四大精靈喔。」 泰利斯特聞言，也忍不住為之動容。 控制四大精靈這種事情，泰利斯特連想都沒想過。光是四大精靈對元素的控制能力，就沒有人會想徹底與他們敵對。然而泰利斯特早已明白，謝菲爾德並非是無的放矢之人，她既然這樣說，就必然有著實際且可信的證據。 「但是說控制，其實也有點言過其實。」謝菲爾德****著安德瓦裏之戒的底座，正顏道：「充其量只能算是『限制』四大精靈的行動，我手上的安德瓦裏之戒就是最好的證明。正因為戒指底座有著強大限制能力，所以才能保持水之結晶體持久不散。但是……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夠使用安德瓦裏之戒，這就是史前文明只能限制四大精靈行動的最好證明。」 「所以這場洪水的水流，也是利用著安德瓦裏之戒的限制能力，使水的流向都朝向桑斯戈達城？」 話雖如此，但泰利斯特並沒有問出心中最想問的問題：『既然並非每個人皆能使用，那麼你又是如何使用安德瓦裏之戒的？』 「就是這樣，我只能限制水流的流向，而無法控制洪水逆流而上，不然現在場景應該會更壯觀。」謝菲爾德說完後，臉色突然略為惋惜地說著：「只可惜，史前文明在六千多年前被嘯月巨魔這怪物所毀滅。史前文明的遺產，也大多被嘯月巨魔給徹底破壞掉。如今還能找到的祕寶，就只剩下四大精靈所持有的那些。」 「嘯月巨魔嘛……沒聽聞過的名字。」泰利斯特疑惑道：「那名為嘯月巨魔的怪物，是四大精靈的朋友嗎？」 謝菲爾德一愣。 「……不是……」謝菲爾德喃喃著，像是在回答泰利斯特，又像是在對自己說著。 「如果並非朋友，嘯月巨魔真毀滅了史前文明，又為何要將史前文明的剩餘遺產交給四大精靈？」 泰利斯特的話，如同晴天霹靂地打在謝菲爾德的心頭上，謝菲爾德頓時目瞪口呆。 四大精靈曾遭到史前文明控制。 嘯月巨魔將史前文明徹底毀滅。 嘯月巨魔將遺產交給四大精靈。 最後再加上：四大精靈與嘯月巨魔交戰後，疑似並未身負重傷。 那麼，這幾件事所能得出來的答案只有一個── 【──四大精靈與嘯月巨魔關係密切！如此說來……六千年前以四大精靈與始祖等人聯手，圍剿嘯月巨魔的那場戰鬥，極有可能是在做假！甚至連那月之石的效果，說不定都是假的！】 六千年前的那場大戰，給出待神之頭腦帶來著極大的震撼，這份震撼也隨著使魔符文傳承了下來，所以謝菲爾德第一時間就排除了嘯月巨魔跟四大精靈合作的可能。 【所以四大精靈打從一開始便沒有重傷過，兩年前搶奪安德瓦裏之戒時，水之精靈並未攻擊我的緣由非是身受重傷，而是另有原因在內。】 謝菲爾德驚愕地想起有關水之精靈不對勁的地方。 【難道說……水精靈其實是早想奪回戒指，但是擔心遭到魔法使的圍剿。所以看準了聯軍進攻阿爾比昂這件事，選擇輔助聯軍進攻光復運動，甚至告訴聯軍高層安德瓦裏之戒可以控制人心，賣個人情給聯軍後，好收回安德瓦裏之戒？！】 回想著自己來水源地之前，在路上所遇見的聯軍千人大隊，謝菲爾德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也只有水精靈與聯軍合作的可能了，聯軍都已經派出軍隊戒備水源地，逼得我不得不改變計畫……等會！】 「泰利斯特隊長……」謝菲爾德艱難地說：「……墬落到海面上的第一艦隊，都已經被托里斯汀與加爾馬尼亞，兩國的海岸線部隊所俘虜了嗎？」 「根據情報來看，將近九成以上的部隊都被各個擊破，應是被俘無誤。」泰利斯特冷靜答道。 【是了！就是因為這樣！雙月交會期間，不光是阿爾比昂最靠近大陸的時候，更是精靈之力最強盛的時候！】 精靈之力在雙月交會的時候最為旺盛這點，幾乎是魔法使們之間的常識。也正因為如此，謝菲爾德才會選擇在始祖降臨祭，同時也是第十五次雙月交會這天，使用安德瓦裏之戒的力量。（註一） 【第十三跟十四次的雙月交會，水精靈忙著擊潰第一艦隊而分身乏術。但是，第一艦隊已經被擊潰的現在……】 想起今天正好是阿爾比昂最靠近大陸的降臨祭，以及水精靈實力最旺盛的時候，謝菲爾德不禁面如死灰。 【……不行，再待在阿爾比昂只有死路一條！！】 謝菲爾德立刻轉身欲走，就算有著安德瓦裏之戒，即使她有著神之頭腦的力量，但控制水精靈這種事情依然等於找死。 「謝菲爾德小姐？」 「泰利斯特隊長，之後的戰局指揮就交給你與霍金斯了，我尚有要事先走一步。」強逼自己冷靜下來，謝菲爾德頭也不回地說道。 「……這樣不太好呢。」 背對著泰利斯特的謝菲爾德並沒有見到，泰利斯特那嚴峻的臉上，突然露出了笑容來。 「若是謝菲爾德小姐離開的話，那些『賓客』要由誰來控制進場路線，以及場內秩序呢？」 【這傢伙，看出什麼了嘛……？！】 謝菲爾德雖然惱怒，但如今卻是分秒必爭的階段，水精靈隨時都有可能來到阿爾比昂，有著安德瓦裏之戒的她，想在雙月交會時躲過水精靈的搜查根本不可能。 「說的也是呢，若是有不長眼的賓客妨礙到了行動，就還請泰利斯特隊長幫忙處理一下。」 「這樣好嗎？謝菲爾德小姐不在現場的話，我還是頗為擔心那些賓客會暴動呢。」 「這點還請隊長放心，那些賓客只會招待桑斯戈達城內，以及逃出城外的人。」 「……不勝感激。」 【不僅觀察細微，實力高超。甚至懂得見好就收，退讓一步給予對方台階……若不是因為過於心軟，我還真有招攬他的想法，真是可惜。】 謝菲爾德回望了泰利斯特一下，沒有再多說甚麼，騎上馬匹後，朝著早已準備好的撤退地點前去。 ... ... 桑斯戈達城外圍。 看著被水淹沒的桑斯戈達城，逃出來的斯卡隆店長，還有魅惑的妖精亭內的女孩子們，皆心寒不已。 「幸好及早離開。」斯卡隆店長心有餘悸地說著。 在斯卡龍店長身邊的，還有擔任護衛的基修與其所率領的格拉蒙中隊（視率領的貴族，以其家名來為中隊命名），由朱利歐所領導的龍騎士第二中隊。另外，還有歐萊恩（士兵Ａ）與同伴士兵Ｂ，以及一名倒楣的小販。 「啊……我的推車，我的木雕……」小販欲哭無淚地說著。 「還是放棄吧，除非你想遊回去？」歐萊恩滿是冷汗地說。 而在眾人身旁不遠處，才人正摀著頭，似乎相當頭痛的樣子，露易絲與謝絲妲則是滿臉擔憂地照顧著才人，遠方的朱利歐則是好奇地望向這邊。 「事情……還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