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來自各方（下）
數天後，始祖降臨祭前夕夜晚，托里斯汀魔法學院。 火精靈睜開眼睛，從瑪琪為自己準備好的被窩中爬起，盯著熟睡的瑪琪看了好一陣子。 就連尼歐也沒有料到，歐斯曼居然果斷地放棄來自托里斯汀的庇護，選擇直接閉校讓所有學生回到自己家中。使得火精靈只能守著一座空校，百般無聊地等著過年，也就是始祖降臨祭的到來。 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回到了家鄉。目前留在學院裡的人，除了幾乎定居在學院內的歐斯曼校長之外，還有因為個人理由而不願回家的瑪琪。 因此火精靈在欺負著歐斯曼的老鼠使魔當消遣外，也慢慢跟瑪琪熟悉起來。加上火精靈知道尼歐打算收瑪琪為徒，自然不會對瑪琪有多少敵意──即使火精靈本身敵視著全種族。 拿遊戲數值比喻的話，水精靈對全種族的友好度是五十，沒有特別因素的話（例如尼歐），對於外界事情不會主動幫忙，但也不會落井下石。但火精靈對全種族的基礎友好度皆為零，除了尼歐身邊的人以及火精靈所認可的之外，誰敢靠近就扁誰，完完全全地愛恨分明。 經過這一陣子的相處，火精靈自認還蠻喜歡瑪琪，若不是因為瑪琪是水系統魔法使，火精靈大概會跑去威脅火龍山脈的火龍當瑪琪的使魔。 一想到瑪琪的魔法系統，火精靈又沮喪了起來。 【為什麼不是火系統呢……就算是土系統也好，可偏偏是水系統……】火精靈扁著嘴，一臉不開心的樣子。 【聽說這學院的學生到二年級後，要舉行招喚使魔儀式，所以水系統的瑪琪必然會招喚出水系統的使魔，可是我對水系統的生物不熟，我想想誰水系統比較熟──】 想到這裡，火精靈瞬間皺眉。 【──嘖，難道真的只能去求她？】 緩緩走到窗戶旁邊，火精靈一打開窗子，戶外的寒風猛然吹入房間，使得熟睡中的瑪琪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做出一個能夠保持室內溫度，卻又不會引起火災的小火球在房間內後，火精靈狠狠瞪了一下躲在房間角落的老鼠使魔，隨後輕輕地關上窗子後，在寒夜中奔向遠方。 ... ... 不久後，拉羅謝爾空港，附近海邊。 一頭燦爛金髮的男子站立在沙灘上，眺望著遠方的阿爾比昂大陸。 「惡魔的降臨祭啊……」 想起自己在路上的所見所聞，男子長嘆了口氣。異於人類的長耳，似乎也因為夜晚寒風的吹拂而顫抖著。 男子已經在此處不眠不休地等候了整整七天以上，雖然巡邏海岸的托里斯汀士兵們，多次上前查探男子身分，但是憑藉著『精靈之力』（哈爾凱尼亞的人們稱之『原住魔法』）掩蓋住自己尖耳的特徵，以及使士兵淡忘自己的存在，男子有驚無險地瞞過了士兵們。 對於男子來說，只要他有心，托里斯汀的士兵們在靠近他前就會瞬間死於非命。但是那樣一來，男子就無法在這邊繼續待下去。 在今年倒數第二次的雙月交錯，也就是第十四次雙月交錯之時，男子曾到拉格德里安湖去確認一事，並確認了『那位』並不在湖中。 在男子身旁不遠處，便是托里斯汀國境內最大的河流出海口，也是少數流經拉格德里安湖的河川。然而『那位』卻非是男子所能夠怠慢的對象，因此男子只能使用『原地等待』如此笨拙的方法。 可是男子也不能肯定『那位』一定會經過這裡，會選擇在此處等待，僅僅只是因為『那位』若是要回到拉格德里安湖，由此處河口回去是最為合適的地點。 結果證實，男子並沒有白等。 河口遠處海面上，一頭龐然大物破海而出，高達五米的身高，難以估量的體長與體寬。有著鯨魚般的外表，上藍下白的身軀，但該生物卻有著如同雙翼般的巨大雙鰭，而雙鰭與軀體上，皆有著鮮紅如血的紅色紋路。 「水系統頂級魔獸，海皇牙……」 喃喃自語的男子可以感覺到，名為海皇牙的魔獸破海而出的瞬間，自身週遭的水元素也被調動起來湧上天際，不論自己再怎麼溝通水元素，或是使用古老契約命令，都無法再使水元素幫助自己。片刻之後，本應是萬里無雲的夜晚，卻突兀地下起滂沱大雨來，海浪亦開始逐漸增強。 「不愧是傳說中用暴雨和狂浪覆蓋大地的超古代魔獸……」即使心驚海皇牙的強大，男子還是站在原地不動。 因為正主尚未出現。 浮上海面的海皇牙並未有後續動作，隨著雨勢越來越大，一個人影從海皇牙的背上緩緩凝聚起來。雖然距離過於遙遠，但男子還是一眼就認出『那位』身分。 「初次見面。」男子向著那人影半跪了下來說道：「我乃『奈弗提斯』氏族的一員，貝塔夏爾，遵從古老的盟約躬迎水之主，水精靈王的到來。」 海皇牙上的水精靈抬起手來，一條細不可見的水線從人影的指尖延伸而出，無視著重力與豪雨的影響，水線點到了自稱貝塔夏爾的男子額頭，感受著額頭傳來的些微刺痛感，貝塔夏爾絲毫沒有閃避的想法。 「……你體內確實流淌著奈弗提斯的血液。」水精靈收回了水線後說道，明明距離遙遠，但話語卻在貝塔夏爾耳邊響起，聲音完全沒有因為豪雨的影響而模糊：「『恆型者』啊，我記得六千年前，你們的言語中並沒有類似『王』這一字詞的存在。」 「我族當中確實沒有『王』這種東西，我等領導者是由投票所選出，『王』這詞這是我在蠻人世界裡所學習到的。若是用首領或領袖此等詞句，對於統領著眾多水元素的您並不適當。」 「……連人類的阿諛奉承亦學習透徹了嗎？」 話雖如此，但水精靈語氣始終平淡如一，似乎並沒有因為貝塔夏爾的話語而不悅，也完全沒有任何諷刺意味，就只是在陳述著事實。 「請恕我愚鈍，因為找不出更適合您的稱呼。」 「……也罷，述說你的來意吧，恆型者。」 「那麼還請水精靈王恕我冒昧，今年第十三次雙月交錯的時後，您為何動用如此龐大的水元素，更參與了蠻人間的戰爭？」貝塔夏爾冷靜地問道。 從托里斯汀的士兵閒談中得知，水精靈王曾經幫助過聯軍擊退落到海面上的阿爾比昂軍隊。本來貝塔夏爾對此還是半信半疑，但是在見到海皇牙的出現後，這疑慮就被打消了。 【連其能力足以淹沒大陸的海皇牙，都從沉睡中被水精靈王喚醒。難道在隔了六千年之後，水精靈王打算開始插手世間事情了嗎……】 有著絕對控制元素能耐的四大精靈，對於使用精靈之力的妖精來說，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戰勝的對象。所以對於四大精靈，妖精們的看法大多偏向於敬而遠之。幸好四大精靈在六千年前，因為不明因素而選擇居住在人類的地區上，讓妖精們鬆了口氣──妖精們主要是怕火精靈。 妖精一族因為古老契約的關係，所有族人皆可以cao控精靈之力。但偶爾妖精也會嘗試派出使者，前去四大精靈的住所訂下契約（通常是一、兩百歲的年輕人），雖然成功與四大精靈訂下契約者相當稀少，但是一旦成功定下契約，該妖精的實力會爆發性地提升許多。 但……若是四大精靈打算幫助人類，這對妖精來說無疑是一大噩耗，只因妖精在四大精靈面前，沒有任何抵抗的可能性。 「這點與你無關，奈弗提斯的後裔。」 水精靈的語氣雖然並不嚴厲，但不想回答的意願已經相當明顯。 「但是──」 正當貝塔夏爾還想再繼續追問下去時，一道不同水精靈的美麗嗓音，在貝塔夏爾身後響起。 「看來並沒有等候多久嘛，水精靈。」 話才剛說完，以貝塔夏爾為中心線，貝塔夏爾後方所有雨水剎那間被蒸發殆盡。就如同水精靈現身時所發生的情況一樣，空氣中所有火元素瞬間脫離貝塔夏爾的掌控，聚集到了貝塔夏爾身後不遠處。 感受著後方所傳來的高溫灼熱感，以及異樣的明亮光線，貝塔夏爾即使不回頭也能明白，自己身後沙灘必然陷入了一片火海當中。 【這就是蠻人口中的雪上加霜嘛──不對，這應該算是水深火熱？】 瞬間明白自身處境的貝塔夏爾，心中除了恐懼情緒之外，更多的卻是感嘆，甚至還有心情自嘲著。 畢竟……不是每個妖精都能夠遇見兩大精靈王同時出現在一處的場景。 「哼，居然連蓋歐卡都將其喚醒，水精靈你還真是盡心盡力啊。」火精靈沒有理會貝塔夏爾，抬起頭來望著水精靈，語帶諷刺地說著，但語氣中似乎稍微帶有著些微酸意。「是擔心自己的力量不足嗎？」 貝塔夏爾還來不及疑惑何謂蓋歐卡，水精靈便開口回答火精靈：「力量不足，總好過無用武之地。」 沙灘上的火海火勢瞬間大漲，將整片海岸照得如同白日般，連遠方的托里斯汀軍營與城鎮都被驚動。看著逐漸被火海逼退的浪潮，身處火海邊緣的貝塔夏爾，急忙調動還能控制的風、土元素保護自己。 「原來水精靈妳早就知道這件事情。」火精靈的聲音不怒反笑，隨後質問著水精靈：「先談點別的，你將『認可者』送到我的領地是想怎樣？你明知我不喜歡他人踏進我的領地，而且還是跟『他』在一起。」 聽見認可者，貝塔夏爾連忙細心聆聽。 根據妖精史書的記載，六千年前的妖精聖人『阿努畢斯』，曾經獲得了四大精靈的認可，四大古老契約也是聖人阿努畢斯所傳下來的。史書上更是提到，聖人阿努畢斯擁有光一樣的左手，打倒了在大災難時出現的惡魔，所以才得到了聖人的名號並流傳了下來。 但也因為如此，貝塔夏爾並沒有注意到火精靈這話的重點。 「……那並非是我所能掌控的事情。」 對於火精靈的步步進逼，水精靈的話語中首次表現出了退讓意思。 「不能掌控？水精靈妳太過自謙了。」聽聞水精靈如此回答，火精靈的語氣中竟帶有些微笑意：「我的意思也很簡單，只要你收回她的認可者身分，我就不再過問此事。」 「好讓火精靈你有對她出手的理由？我拒絕。」水精靈話中的寒意突然加深起來：「憑火精靈莎羅曼達你，還沒那資格干涉我的決定。」 「……很好，非常好！看來水精靈溫蒂妮你是純心要跟我為敵到底？」 「如果莎羅曼達你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與行為，我並不介意幫忙管理一下。」 「溫──蒂──妮──！」 背對著火精靈的貝塔夏爾，並沒有見到火精靈如今的臉色如何，但依然可以確定火精靈現在的心情非常地不爽。 在升溫到純白色火焰的影響下，貝塔夏爾看著身旁緩緩融化成熔岩地帶的沙灘，絲毫不敢大意地用精靈之力保護住自己全身。 【真糟糕……居然被捲入兩大精靈王的爭鬥中……】即使在這絕體絕命的關頭，貝塔夏爾還是忍不住腹誹著：【可水、火兩精靈王既然如此不合，六千年前的聖人阿努畢斯，究竟是怎麼同時獲得四大精靈王的認可？】 可是出乎貝塔夏爾意料的，火精靈並沒有與水精靈開戰，反倒是問起一旁的貝塔夏爾來。 「……恆型者，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何而來？」 如今的貝塔夏爾連轉身都辦不到，只得小心翼翼地回答著自己的來意，同時控制土精靈之力強化身上的防護。 聽完貝塔夏爾的來意，火精靈直接了當地說著：「奈弗提斯的後裔啊，省下你那無謂的心機，如此微小的土精靈之力只會延長你的痛苦。」 「恕我冒犯，若是少了這層防禦，我連在兩位面前說話的機會也沒有。」貝塔夏爾聽見火精靈的話，反而放鬆下來，不亢不卑地回答著。 「也對，這倒是我的疏忽。」 火精靈一說完，貝塔夏爾身後的火海便緩緩減弱消失，先前熔岩化的沙灘也在海浪的沖刷下，逐漸冷卻成為火成岩。 可是貝塔夏爾並沒有見到，火精靈與水精靈的臉上，同時流露出一抹相似的表情。那表情相當類似於人類在計畫得逞後，所表現在臉上的笑容。 「水精靈溫蒂妮啊，我想與你做個交易。」 「交易？」 「…………」沉默了一會兒，火精靈小聲地說著：「……將蓋歐卡給我，過往的事情一筆勾銷。」 不知道為什麼，貝塔夏爾感覺火精靈這話中，似乎有點難為情的樣子。而聽見火精靈這話的海皇牙，也露出了『您在開玩笑吧』的傻眼表情。 看到一頭巨型鯨魚露出傻眼的表情，貝塔夏爾不得不承認，這場景相當壯觀與少見。 「……不給，火精靈你與蓋歐卡的屬性相剋，讓你得到只會削弱牠的力量。而且……」水精靈果斷地拒絕，但隨後語氣一轉笑答著：「……要給『她』的使魔，我已經準備好了。」 「嘖。」 火精靈砸舌一聲後，便不再說話了。 【她？難道是水精靈王的認可者……不對，看情況火精靈王似乎對她有好感，所以『她』所指的人，並不是先前提到的水精靈認可者……】 貝塔夏爾還沒理出頭緒前，便聽到水精靈再度開口。 「時間到了。」 遠方的城鎮傳來聲聲鐘響，表示著始祖降臨祭的開始。像是被宣告開始般，水精靈的身影緩緩從海皇牙背上浮起。貝塔夏爾見狀連忙回頭，只見火精靈早已被一道火焰漩渦所包圍，絲毫不見身影。 水精靈與火精靈不約而同地飛上天去，一藍一紅的光輝朝著阿爾比昂大陸的方向直飛而去。貝塔夏爾雖然想過追在後面一探究竟，但在海皇牙示威性地噴出一道水砲後便打消了想法。 確認貝塔夏爾沒有追上去的想法後，海皇牙從海面上一躍而起，濺起無數浪濤水花後潛入海中。 雨勢漸漸小了下去，聽著自己身後所傳來的托里斯兵士兵們的叫喊聲，貝塔夏爾從行囊中拿出斗篷批在身上，隨後轉身離開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