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尼欧的假日（上）
虛無之日，早上四點，學院廚房。 「兩百公克黑巧克力豆，兩百克切成小塊的牛油，將兩者放在鍋子裡。」尼歐一邊準備材料，一邊說道，「將水煮滾後關火，把鍋子放在滾水上，利用水的餘溫從外溶化巧克力跟牛油，這可避免煮焦，並將它們徹底攪拌。」 一旁的謝絲妲正不停的寫著筆記。 「四顆蛋，加上四顆蛋黃，以及一百五十公克砂糖，並將之打發至白色泡沫狀，也就是沙巴雍。」尼歐一手攪拌黑巧克力，另一隻手打發蛋黃，「謝絲妲幫我把剛剛過篩的麵粉拿過來。」 謝絲妲猛然轉身，看著桌上那不知何時被過篩好的麵粉，有點目瞪口呆的將麵粉交給尼歐。 「正常情況，人力打的沙巴雍約要半小時，這點要注意一下，現在因為趕時間，我稍微用了點小技巧。」尼歐左手用堪比電動打蛋機的速度，迅速將蛋黃打發，「先將沙巴雍倒入黑巧克力中繼續攪拌，要攪拌至有點油亮的感覺，接著再把麵粉倒進去。」 「準備六個模型，在裡頭塗上牛油，接著是可可粉，這樣可避免翻糖黏住模型邊。」尼歐右手拿起菜刀，用菜刀在料理紙上切出六個略小於模型底的圓，同時左手繼續攪拌動作，「料理紙塗上牛油後貼在模型底部，這是為了能夠更方便的倒出來。」 「真的……不用幫忙嗎？」 謝絲妲稍微遲疑的說著，光從旁邊看都覺得手忙腳亂了，更何況是實際在做的人。 「放心，這料理雖然只看別人做過，但是方法都記熟了。」 尼歐自爆出完全沒做過這道料理的事實。 【這樣反而更難安心啊……】 謝絲妲哭笑不得地想著。 「打完之後，將材料倒入模型內，並放入烤箱，以一百九十度高溫──這需要點經驗──烤個八分鐘。」尼歐說完後，似乎又想起什麼的說，「如果可以的話，攪拌完的材料可以冷凍一下，這樣只要烤的時間多個兩分鐘，就可以做出外表酥脆，但內裡卻還是液狀饀料的翻糖了。」 謝絲妲聽到這邊，只能默默點頭。 「趁烤的時間，我來說明下一次料理所需材料：多隆魚，白洋蔥，槍烏賊，百香果……」 ... ... 早上六點，露易絲寢室。 尼歐將煮好早餐與冰過的甜點放到露易絲桌上，順便叫起露易絲，接著跟準備去洗衣服的才人一同離開了房間。自從尼歐開始當主廚（露易絲、才人限定）後，露易絲跟才人就沒去過學生餐廳吃早餐了，每天早上行為幾乎都是以下流程。 尼歐早起開始準備早餐。順帶一提，自從尼歐開始早起後，露易絲跟才人就沒見過尼歐的睡覺地點到底在哪。露易絲的床上以及才人的稻草堆都沒有睡過的痕跡，午夜時露易絲有偷爬起來看過，但是包括天花板在內，都沒看到尼歐的身影。 之後尼歐煮完早餐，並將其擺放完畢後就會叫醒才人。由於洗衣是採輪流制，當才人去洗衣時，就由尼歐負責叫醒露易絲，反之亦然。 隨後當才人洗完衣服或叫醒露易絲後，尼歐就會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直到才人幫露易絲換好衣服以及洗完臉。 「對她來說，我們根本只是僕人吧？」才人曾如此忿忿不平的說著，「還有，為什麼尼歐你總是在露易絲換衣服的時候消失？」 「難道才人你不喜歡嗎？」尼歐反問著，「不曉得是誰，每次在露易絲更換內褲時色咪咪的看著的？」 「呃……」被說中虧心事，才人一時間落於下風。「不對！你有看到我的眼神，就代表你也在房間內！」 「年輕人，說話要講求證據阿。」尼歐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出一把黑色折扇，遮著嘴說，「露易絲在換衣服時，你有房間內看到我嗎？喔厚厚厚。」 【這種像惡代官的語氣，實在讓人好想扁他……】 在明知無勝算的情況下，才人只好忍下這口氣。 露易絲去上課後，兩人就開始清掃著露易絲的房間，不曉得為什麼，尼歐總是有辦法掃到一些很微妙的東西，像是被炸爛的魔杖，一隻不小心跳錯房間的青蛙（露易絲氣沖沖的跑去找蒙莫蘭希算帳去了），一本被拆掉封面跟書腰的不明書籍（被一臉通紅的露易絲搶走了），還有橡皮帶裂開的內褲（才人被露易絲痛打中）。 不過今日是虛無之日，露易絲跟才人吃完早飯，便騎著同一匹馬（才人不會騎馬）到街上去買東西。尼歐則是自告奮勇的要求留在學院內，理由是── 「買到一半，如果我突然發起瘋來，這樣總是不太好。」 露易絲不得不承認，尼歐這話還蠻有道理，雖然這種話由當事人說出來總是感覺怪怪的。 ... ... 學院門口。 看著遠遠離開的兩人，尼歐直到看不見兩人才轉身走回宿舍。 《好街道，不去嗎？》 亞克的聲音再次傳了出來，只不過聲音卻是從尼歐的右手發出的。 「……總覺得這兩句很耳熟阿。」尼歐偏著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麼。「比起街道，我比較擔心才人的腰，就算是騎馬，這路程最少也要三小時阿。」 《男人總是會經過腰痛這種過程的。》 「……該死，我居然聽得懂你在說什麼。」尼歐臉上表情稍微變的有點不悅，「你出來不會只是為了耍糟糕吧？」 《你沒資格說我，聽得懂的你一樣糟糕。話說回來，『它』看到我們兩個好像很吃驚阿。》 「是只有我，它應該是看不到你的。」尼歐搔了搔頭，「也不能怪它吃驚，畢竟當年莎夏可是確實地刺穿了我的心臟阿。」 《不過你確定他們兩人會把它買回來？》 「放心，它被交給使用者是注定，也是必然之事，就跟拉麵要配醬油一樣。就算我把它灌水泥沉東京灣，它一樣會被撿起來的。」 《你果然還是很討厭它。還有，拉麵就是要配味噌才對味。》 尼歐右手突然握緊拳頭，彷彿在表達對這件事的堅持。 「……你比我還會跑題，我們不是在討論它嗎？」 《是沒錯，不過人如果沒原則的話，那比畜生還不如。》 「你現在只是隻手……」 《就算是手也有手的原則，就像『左手只是輔助』一樣。》 「那右手的原則是？」 《安培定律。》 兩人邊鬥嘴，邊往宿舍方向前進。 《還有一件事。》 尼歐右手突然打了個響指。 「嗯？」 《你甚麼時候可以放開我？我發誓我不會在控制你的手玩金剛飛拳了。》 尼歐的右手舉了起來，在尼歐的面前晃動，而本該是空無一物的右手上，卻出現了許多顏色黑底紅字的布條，將右手牢牢綑住。 布條上，寫滿了許多文字，梵文、拉丁文、冰島文，甚至是許多常人所無法辨別的文字，配合上鮮紅如血的字色與暗如寂夜的布條，更增詭譎氣氛。 「你會跑去控制我的腳。」 不過尼歐毫不思索地毀掉了這份神秘氣氛。 《……嘖。》 彷彿不甘一樣，右手緩緩放下，同時，右手上面的布條便緩緩消失無蹤。 這時，尼歐已經走到宿舍門口，卻發覺一條龍突然從五樓其中一間房間中飛出來，在捕捉到塔樓附近上空的上升氣流後，一瞬就飛到兩百多米的高空。 「那隻是……塔巴莎的希爾菲德？」 《應該是去追才人他們，丘魯克跟塔巴莎感情似乎不錯。》亞克又開始說著不知從何得知的訊息。 「原來如此……」 聽到這一句，尼歐的眼神突然變得陰暗起來。 《……不要跟我說你的去死團魂又發作了，昨天你都跑去搗亂了。》 「如果才人沒有打算腳踏兩條船，我自然不會去找他麻煩……嗯？」 這時候學院主塔方向，突然有一道光輝一閃而逝，尼歐也轉頭望向主塔。 《不要太在意，這間學校的學院長剛剛在觀察你，才人跟基修打起來的時候，對方也做過同樣的事。》 「是因為神之左手吧……不過監視我的人，好像不只一個？」 《應該是那位學院長的秘書吧，聽說學院長是因為看上她的美色才錄用她喔。》 「你的聽說跟事實沒啥兩樣，不過那跟我有一個銅板的關係嗎？」 《我又聽說對方其實是個盜賊喔，好像叫『土塊的芙凱』，而目標是寶物庫裡的『破壞之杖』喔。》 「去你的聽說，你根本甚麼都知道了嘛！」 ... ... 上午十一點三十分，學院廚房。 處理完宿舍事情的尼歐，再度來到學院廚房。 「阿，老師你來了？」 謝絲妲一邊處理的學生們要吃的午餐，一邊抬起頭來招呼道。 之前尼歐開始幫露易絲準備早餐時，謝絲妲曾有吃過一次尼歐煮的早餐，之後謝絲妲就自告奮勇的要求跟尼歐學習廚藝，而稱呼也從『瘋子』改成『老師』──僅限中午以前。廚師長與其他廚師們，在吃過尼歐煮的料理後，也都舉雙手同意。但尼歐不曉得出於什麼理由，只願意教謝絲妲廚藝，這讓廚師們無不扼惋嘆息。 「材料都準備好了？」尼歐看著桌子上擺著的材料。 「是的，不過槍烏賊現在還沒送來，還需要等一下。」謝絲妲如此坦言道。 尼歐教的方式也很奇怪，每次都在三餐前才教，早上與中午的教學每次都只教一道，甜點正餐開胃菜都有，甚至還有飲品泡法。之前的十殿閻羅套餐也是教學的一部分，雖然辣到讓露易絲、才人、謝絲妲（有試吃過）三人味覺完全麻痺，可出乎意料的是，學院中居然有部分學生喜愛這道菜餚。 但晚餐前的教學，就真的毫無規律可言，最少時只教刀法，最多時曾教整整十道菜的做法，讓謝絲妲忙的不可開交。而且煮出來的東西時好時壞，這讓謝絲妲有種尼歐其實不是在教學，而是在實驗新菜色的想法。 「那先從醬汁開始，槍烏賊這配菜可以等等……唔。」尼歐說到一半，突然皺了皺眉頭。 「怎麼了？」謝絲妲發現尼歐的異狀，出言詢問著。「是身體不舒服嗎？」 「不，只是發覺材料份量好像有點不夠，可以幫我多拿一點白洋蔥過來嗎？我需要多一點好方便磨成菜泥。」 「我明白了。」謝絲妲轉身走進材料室，但謝絲妲沒發現，就在她進入材料室的下一秒，尼歐突然抓著自己心臟，眼睛也猛然便成才人所見過的蛇瞳模樣，同時頭上冷汗不停直冒。 《好敏銳的觀察力，這小女孩只當個女僕太可惜了。》 亞克話語雖帶輕挑，語氣中卻少了以往那種輕鬆。 「………………」 尼歐沒有任何回答，就只是在一旁閉眼不停的深呼吸，將心臟內的那股狂竄不休的火焰硬是壓了回去，不讓其流竄致身體各部。 《又開始了嗎。》 「是阿，真的沒想到當天晚上的火焰竟然會如此難纏，更諷刺的是，那火焰還是我自己的。」 尼歐這時臉上滿是苦笑，剛才的汗水卻早已消失。 十天前的會談，尼歐曾以異界之火抗敵，但在世界自律修正的影響下，那股火焰被逼回尼歐體內，更因為修正力混入火焰的緣故，尼歐極難殲滅或同化掉這股火焰。 《午時乃炎氣最旺之刻，不只增旺了火勢，更影響了你的行動，看來修正力根本不信任你。》亞克說，《我猜，只要這股火焰還在你體內，當你打算動用其他世界的力量，修正力一定會從遠處控制那火焰，在你體內四處暴竄。》 《如果是全盛時期──不，就算只剩五成力，你也能無視這火焰，現在嘛……》 亞克話說到一半，謝絲妲就從材料室內出來，讓兩人閉起嘴巴。 「抱歉，白洋蔥只剩下這些，其他的都被廚師長拿走了。」謝絲妲略帶歉意的說著，完全沒注意到尼歐之前的情況。 「也罷，只好妥協了。」 尼歐這話不曉得是在對謝絲妲說，還是在對亞克跟自己說。 ... ... 下午三點，露易絲寢室。 「尼歐你在裡面嗎？」 才人小心翼翼的開房間門探頭進去，似乎是昨天被尼歐嚇到的後遺症。而露易絲正站在才人背後，看她臉上的表情，似乎是一有風吹草動就會轉身逃跑。 很明顯的，才人是被露易絲推上前當替死鬼。 房間內，尼歐正躺在才人的稻草床上睡覺，房間內似乎是經過一番整理與清潔。 見到此情景，才人與露易絲同時鬆了口氣。 兩人進到房間內，不過比起出門前，此時才人的背上背著兩件物品。其中一個是樣式古老，外表頗為破舊的大劍，另一個則是上頭略為髒污，但還是可以看出原色的白色齊眉木棍。當才人把背上的其中一個東西放下時，尼歐也剛好醒來。 「唔，兩位回來啦。」尼歐睡眼惺忪的說著，打了個哈欠。 「對了尼歐，這是你的。」才人見到尼歐醒來，把白色齊眉木棍遞給尼歐。「這是露易絲要我幫你買的。」 「別誤會了，只給笨狗獎勵，對你這你努力做事的人說不過去。」 【我也是有在做事，為什麼只誇尼歐……】才人心中的怨念開始冒出。 「看來扣掉五天的早飯還不夠呢。」「露易絲大小姐，對不起我錯了，請放過小人吧。」 「阿哈哈，這個是？」 尼歐一邊苦哈哈笑看兩人互動，一邊觀察著這根白色木棍，對現在的尼歐而言，有武器總比沒武器好。 「我也不知道是甚麼，大概是一把刀吧。」才人有點不確定的說。「只是我拔不出來就是了。」 「刀？」 聽到才人這樣說，尼歐的好奇心也隨之被引起。 才人開始述說過程：在武器店時選完武器後，露易絲在某人的要求下，買下了這根木棍。當才人握住後赫然發覺，這根木棍裡面居然藏著一把刀，而且還是足以列入名刀的程度。棍身上半部有道環繞棍身一圈的不起眼裂縫，可以藉此的看出它的刀鞘跟刀柄部分。但是才人卻無法把內藏的刀拔出，似乎是內中有甚麼東西鎖死了一樣。 「喔？這可有趣了。」 尼歐接過木棍，仔細端詳外表。握上木棍的同時，尼歐左手的符文也發出光芒。 才人見到後，便轉頭說道：「如何，我就說還有一個人也有這符文吧。」 「的確是呢。」 然而發出聲音的人既不是尼歐，也不是露易絲，而是才人背上所背的破舊大劍。 「尼歐跟你介紹一下，這把劍叫德魯，是一把會說話的智慧之劍。」 才人看到尼歐呆滯的表情（裝的），好心地跟他解釋。 「我說了好幾次，叫我德魯弗林加大人！」大劍的劍鍔（劍柄護手部份）正不停的上下抖動著，就像是一個人在說話時，嘴部開合的動作。「不過……這傢伙居然也是使用者……」 「使用者？」 才人聽見德魯的話，不由得冒出了疑問，不過尼歐倒是相當清楚德魯的意思，在一旁繼續裝傻著。 「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啦。」 德魯說完後就沉默了下來。 尼歐端詳完手上的木棍後，向才人拋出了疑問：「才人你說這把刀你拔不開？」 「是阿。」 「那是不是只要拔出來，就可以當上英格蘭之王？」 「等你成為一個金髮碧眼的美少女再說。」 「耶──才人你這次吐槽有進步耶。」 片刻過後。 等到才人跟露易絲都離開房間後，尼歐頭探出房門張望了一下，確定兩人已經走遠而且附近沒有其他人。 《不要跟我說你忘了怎麼開，當初這機關是你設計的。》 「我怎麼可能會忘了呢，只是好奇這機關到底是誰做的。」尼歐拿起手上的木棍，左手握鞘右手握柄，兩手同時按住刀鞘與刀柄底端機關，右手順時針方向旋轉四分之三圈，並將刀柄跟刀鞘互靠，鬆開刀柄底端機關後，再逆時針轉半圈，在鬆開刀鞘機關將刀拔出。但出現在尼歐與亞克面前的卻是── 《──贄殿遮那？！》 「──贄殿遮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