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召见
打发走了这位不速之客，季言才有空打量这座久违的小院子。 这里承载着她遥远，而又美好的回忆。当年母亲种下的花已经在整个院子里疯长了，蔷薇花已经爬满了整个院墙，紫薇树正在抓紧夏季最后的时间怒放着。 只可惜种下它的人再也看不到啦。季大人，季尚书，季凌云！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放任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 这次看来，季凌云似乎和皇帝的意见有点分歧呐。季言意味不明的笑道，她伸手掐了一朵红月季。“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青灯，去把季府这几年的资料给我拿过来。” 一阵风过，徒留一地残红。 “夏衣，你们可曾后悔随我上山？”季言把玩着手里的花朵，漫不经心的问道。 一道人影从树上跳了下来，“如果不是小姐，我们姐妹早就死在这里了。小姐肯带我们走，教我们活命的本事，是我们的福分。从未后悔过。” “以后别老是在树上，就跟在我身边吧。以后我们还有的忙。”季言把花瓣一片一片的扯下来。“外面来人了，去看看吧。” 果不其然，不一会就有下人来请季言去前厅接旨。 所有人都到齐了，除了季凌云。 前来宣旨的是皇后的大总管，她们称他：“白公公。”白公公宣完了旨意，季府众人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民女接旨。”季言上前接过了圣旨。 “白公公，我们现在就走吗？”季言询问道。 白公公看了眼有些回不过神来的季夫人，咳嗦了一声，“夫人，那我们就先走了。” “恭送公公。”季府众人下意识地回答。 白公公叹了口气，他也不怪这些人反映不过来，就连他接到这道旨意时，也被吓了一跳。 皇后并不喜欢招人进宫，她亲自下旨召见过的只有当年未出嫁的太子妃、以及几位准王妃而已。可是这次“娘娘要让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进宫？”这是皇后的女官江月失声问出来的，“这个野丫头可还是罪臣之后呐！” “罪臣之后？很快就不是了。”皇后看着他们几人严厉的训斥道。“野丫头？你们可别忘了，你们口中的野丫头可是林嘉的孩子。” “林嘉”这个名字似乎带着某种禁忌，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娘娘宣她进宫的意思是……” “本宫很想见见林嘉的孩子如今长成什么样了。”皇后悠长的声音带了某种怀念，轻轻的消散在空荡荡的大殿里。 白公公看了眼身边的少女，据说今年才刚刚及笄，肤色并不是很白，衣服很朴素，甚至过于简单了，头上也没有繁琐的首饰，只用了一根发带束起来。虽然在乡下呆了七年，但还懂得起码的礼仪规范。 季言并没有贸然的深入探查白公公的记忆，使用幻术也是很消耗力量的，她可不能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季家女觐见。”悠长的唱声传来，季言抬头看了眼高高的台阶，深吸一口气，提步走了上去。 终于要开始了。她想道。 “民女季言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她对皇后行礼道。她能感觉得到珠帘后面传来的打量，周围的宫人并不多，隐约有个宫人点起了熏香。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因为周围的空气里能清晰闻到沉香的味。但季言没觉得有多长，比起在山上的训练来，这个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你倒是沉得住气。”珠帘后传来声音，似乎透着点不悦。 “未得娘娘吩咐，民女不敢乱动。”季言低眉敛目，恭敬的回答。 永远不要出奇，永远不要试图挑战某些规则，在你没有足够实力之前。这是娘亲的教导，也是她在幻境中被不断验证的道理。 “你跟你娘的脾气不怎么像，她强势多了。”皇后为季言赐了座，淡淡的开口。 季言没有说话，皇后似乎也没想让季言接话。 “本宫未出嫁前，跟你娘是很好的手帕交。你娘虽然是御史家的嫡女，但是对舞刀弄枪的事情很感兴趣。她那时总跟我说要去看看江湖什么样，后来本宫出嫁，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江湖。”皇后顿了顿，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本宫记得上次见你，你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团，没想到眨眼间，当年的小娃娃都出落成大姑娘了。”一阵珠帘声动，皇后从后面走了下来，看着她颇为感慨。 “这么多年，你也受苦了。现在有什么不顺心的，尽可跟本宫说，本宫为你做主。”皇后拉着季言的手，轻轻拍打着。 季言一震，“多谢娘娘厚爱，民女现在的生活就很好，并无不满。” 皇后又拉着她说了一会话，接着又提到：“灵儿最近办了个什么会，本宫这儿刚好有一张帖，你若是有时间，就去玩玩吧。去的都是些跟你差不多大的，本宫就不跟你们这些年轻人闹腾了。” 季言不得已接了帖子，又谢了恩。等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季言在轿子里只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跟皇家的人说话太累了。 “江月，你看这个野丫头如何？”皇后卸去了繁重的华服，慵懒的倚在美人榻上，问一旁的女官。 “是奴婢小瞧她了。”江月清脆的回道。 “说说看。” “沉得住气，有定力。而且，那身气度绝不比世家特意培养的女孩差。” “是啊，真的是很沉得住气。不骄不躁，进退有度。可惜，”皇后叹了口气，“可惜林嘉不在，自己又是个不得宠的。可惜……” “林家要是在，当年跟林嘉的话也是做数的。真是可惜了……”皇后颇为惆怅。 “你去请陛下过来一趟，就说本宫召见过她了。” 江女官退了下去。外面白公公正在指挥宫女开窗通气，皇后身边的另一宫女悄悄地问道：“白公公，娘娘跟林嘉说过什么话啊？” 白雾斜睨着她，问道：“你的活干完了？这是你该管的事吗？”那宫女悻悻的下去了。 什么话！白雾心里惊骇道，当年林嘉进宫朝拜时，娘娘私下曾跟她戏言：这么可爱的女娃娃，给我当儿媳妇好不好呀。 这么多年了，娘娘居然都还记着。 “白公公，这个熏笼要放在哪里？”一个宫女问道。皇后平时并不怎么点，熏笼一般都是由江女官收拾的。 “就放在多宝阁上。” 白雾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这个熏笼里放入了少量的迷魂香，这种香并不是让人昏昏欲睡，而是能打乱人的想法，令人不自觉地展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娘娘这次，为什么要下这么大的力气去审查一个，刚进京的少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