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只要他的手腕轻轻这样一松,这枝蓄势待发的利箭,便会毫不犹豫的冲向那个女子,它会毫无偏差的贯穿她的胸膛,所谓利箭穿心,不外如是……然后,她会重重的从马背上摔下来,就这样死在那个男人面前……他就在她的身边,却救不了她……眼睁睁的看着最心爱的女子,死在他的面前,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一定很精彩吧?眸色越发深沉,沉的像是没有尽头的深渊,一片黑暗,半丝光也没有;却又仿佛凝聚了越来越多灼灼的火焰,那种充满报复的快感,危险而吸引。【】 勒紧的长弓,灌满凛冽寒风,散发出一触即发的嗜血气息,赫连煊知道,只要他一松手,所有的一切,就都解决了……悬在箭上的手势,一触即发。 “王爷……” 景垣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翻身下马,拦在男人的面前,他望向他的目光里,有藏也藏不住的焦切与恳求。 “让开……” 毫无情绪的两个字,从赫连煊的口中逸出,却不能让那挡在他面前的侍卫退缩半分。 冷冷一笑,赫连煊将微敛的视线,重又移上了那一道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的身影。如墨瞳底,在这一刹那,似有无数的精光,陡然炽盛,却又在转瞬之间,尽数抹了去,惟剩那深不见底的寒气,一点一点的攀升上来,冻如夜雪。 张满弦的利箭,在男人的手中,缓缓压低,然后停顿,景垣看到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就在这个时候,霍然松开,锐利的箭矢,在初升的晨曦中,划下一道如火的银光,直射向女子的方向……夏侯缪萦只听到背后有什么东西,正迅速的划破空气,向她袭来,猎猎冷风,毒蛇一般,吹拂在她的耳畔,有彻骨的疼,漫延开来。 骏马长嘶,发出痛苦的悲鸣,中箭的马蹄,再也无法支撑背上的重量,重重向前跌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夏侯缪萦甚至来不及反应,已瞬时被甩了出去,单薄的身子,似狂风中席卷着的枯黄落叶一般,直向坚硬的地面坠去……呵,他这一箭,没有射在她的身上,却还是想要她的命……折堕的一刹那,夏侯缪萦空白一片的脑海里,突然划过这个念头,竟如此的清晰,如此的通透……闭上双眼,感受着这频临死亡的平静,如果这一次的摔落,能让她真的死去,是不是一切就都结束了?这样就很好,不是吗?夏侯缪萦想。 “缪儿……” 耳畔却猛地飘进一缕撕裂的嗓音,夏侯缪萦听不分明。坠落的身体,就在这个时候,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紧紧揽住,温暖而虚妄。 皮rou撞击在硬地上的闷响,延绵的极长,夏侯缪萦只觉整个身子,都是狠狠一震,有瞬间的麻木,却并非预料中粉身碎骨的剧痛……有人,有人在她落地的一刹那,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护住了她!猛的睁开双眼,夏侯缪萦整个人,瞬时堕进一双琥珀色的瞳仁里,她能够清晰的看到她倒映在其中的影像,就像是一汪冬日的暖泉,紧紧将她包裹住,充满了不能言说的情愫与温柔,充满了隐忍的痛楚……她看到他干裂的唇瓣,微微张翕,似是要开口说什么,但那巨大的疼痛,却将他一张清俊脸容,都逼的惨白如纸,用尽全身的力气,终究仍是吐不出半个字来。 “喻大哥……” 夏侯缪萦望着这近在咫尺的男子,心头震荡如潮,似苦似甜,浑忘一切,除了手足无措的扶住他瘫软的身子,再也想不到其他。 “缪儿……你……没事吧?” 断断续续的字眼,从喻锦程的唇间逸出,带出淋漓的鲜血,染红了他素白的衣襟,像雪地里绽开的簇簇火红腊梅,触目而惊心。 他不关心自己的安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只问她:缪儿,你没事吧?心痛如绞,夏侯缪萦不断的伸出手去,擦拭着男人唇边的血渍,但拭之还有,拭之还有,那样炙热而炽烈的温度,像是要狠狠将她焚毁殆尽了一般。 不,她不能慌,不能乱,她还要救他,她绝对不能让他死……“喻大哥,我没事……你别说话了,让我先帮你看看你的伤势……” 将瞳底的泪意,生生逼近,夏侯缪萦强压住混乱的心绪,却无法阻止那执起男人脉搏的一只手的颤抖。 脉象虚浮而孱弱,缓急不定,让本就重伤未愈的身子,愈加雪上加霜。 “喻大哥,你先把这颗药吃了……” 夏侯缪萦强逼着自己将一颗悬在半空之中的心,安定下来,眼下她能做的就是先用药护住喻锦程的心脉,再另做打算。 只是,她手中的丸药,才刚刚递到男人唇边,腕上就是剧烈的一痛,巨大的力量,生生的拽着她,站了起来,如同下一秒,就会毫不留情的将她的骨头,狠狠捏碎一般。 抬眸,夏侯缪萦一眼就触到这近在咫尺的男子,他俊朗冷毅的脸容,笼罩满了寒霜般的气息,一如既往,这是他狂怒的征兆……在他刚刚放箭,射中她骑的骏马,将她逼的落马,将喻大哥逼的几乎命悬一线的时候……夏侯缪萦看到凉薄的唇瓣,一开一合,将红口白牙里的每一个字眼,都咬的残虐而冷酷,依稀说的是: “夏侯缪萦,你竟敢逃……” 在她差一点摔死的时候,他见着她的第一句话,竟是:你竟敢逃……夏侯缪萦突然觉得一切是如此的可笑。但现在的她,却连跟他多纠缠一分的**都不再有。 “够了,赫连煊……要杀要剐,能等会儿吗?让我先救喻大哥,好吗?” 平静的嗓音,褪去一切暗涌,冷漠的就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一般,任再温暖的力量,都捂不热、熔不化。 没有任何的狡辩、没有任何的解释,她对他说:让我先救喻大哥,好吗? 如同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赫连煊凉凉笑了: “救他?夏侯缪萦,当着本王的面,你竟然敢要救他?本王在你眼里,难道就是如此良善之人吗?本王的爱妃,跟着别的男人私奔,现在还口口声声的要救他……夏侯缪萦,你是不是嫌他死的还不够快?如果是这样,本王成全你……来人……”
男人俊朗脸容上,此刻盈满了灼灼恨意,如同烈火一般,带着迫不及待的毁灭之气。 心头陡然一震。夏侯缪萦相信他绝对说得出,做得到。这一刹那,她纵使装的再不在乎,却也不由的慌了。 “赫连煊……” 这为着另一个男子的焦切与紧张,落进赫连煊的耳朵里,似针扎一般,如此的刺耳。 “怕了吗?” 冷冷一笑,赫连煊将拽着那纤细皓腕的大掌,狠狠的收紧,惩罚的力度,从他的掌心,传到她的肌肤之上,他能清晰的看到,她痛的苍白的小脸,紧紧皱埋在一切,却兀自倔强的、隐忍的承受住这样的痛苦,不发一言,甚至连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眸,都不曾移开过半分,就这样定定的望住他,似极了一只不怕死的、拼命护住心爱坚果的小松鼠……这样的夏侯缪萦,真让人有狠狠毁灭的**不是吗?这一刹那,赫连煊真的恨不得就这样,狠狠的将她的手腕捏碎,他要看她在他面前崩溃,卸去一切的坚强与骄傲,卑微的伏在他的面前,任他宰割,迫不及待……“缪儿……” 几不可闻的低唤,从喻锦程的口中吐出,颤抖的身躯,支撑着最后一丝力量,想要站起来,他望向她的眼眸里,有痛惜,有轻怜、有密爱,有太多太多的情绪,像是喷涌而出的潮水一般,将夏侯缪萦紧紧的包裹在里面。 她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她也知道,即便到了此刻,他仍旧最担心的还是她的安危……这样厚重的、浓烈的感情,她怎么承担的起?她怎么配?“喻大哥……” 心痛如割,夏侯缪萦本能的想要过去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但手腕上锁着的大掌,却如铁钳一般,将她死死禁锢在原地,挪不动半分。 “抓住他……” 她听到男人冷冽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嗓音,残忍的吩咐着一旁的侍卫,不需要用什么力气,奄奄一息的喻锦程,已被他们牢牢压制在冰冷的地面之上,屈辱的跪在那里,像一具破败的玩偶,任人宰割……“喻大哥”三个字在喉咙里,狠狠滚过,又苦又涩,夏侯缪萦唤不出口,讲不出声。 手腕上的灼烈力度,提醒着她男人的冷酷禁锢,夏侯缪萦突然抬起头来,望向这近在咫尺的一个男人,平静的嗓音,超出她的意料,冷冷的、无力的开口道: “赫连煊,放了喻大哥……你要怎样,才肯放了喻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