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赫连煊顿了脚步,清冷目光,凉薄的扫过她扯住他衣袖的一只小手,迎着初升的盈盈月色望去,那纤细手指,竟仿似比薄如纸的汝窑佳器更显得晶莹剔透些。 “等什么?” 不动声色的将寒眸移了开来,赫连煊冷冷开口,薄凉嗓音,不沁半分温度。 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夏侯缪萦深吸一口气,尽量将一把声音放软: “赫连煊……那个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你大张旗鼓的去搜捕……你放他走,好不好?” 绵柔嗓音,似一朵花开,带着幽幽的清香一般,从女子微微张翕的唇瓣里,吐尽芳华。这样的软语,这样的低眉垂眼,是他从她的身上,极少看到的……却偏偏是为着另一个男人……嘲讽笑意,蜿蜒在男人唇边,赫连煊嗓音泠泠,仿佛刚刚自无边地府里捞出来的一般: “本王竟不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竟会让爱妃你如此的放下身段,要本王放过他……” 扯着他衣袖的手势,不由一僵,夏侯缪萦这才发觉,先前情急之下,她犯了个多大的错误,忙不迭的试图解释: “我……” 脑子却在这个时候,有刹那的空白,夏侯缪萦斟酌着接下来的字眼,该怎么说出口,只是她这无意识的一迟疑,落在男人耳畔,却似火上浇了一桶油,将那一簇微小的火苗,蹭蹭的点了上去: “夏侯缪萦,在你眼中,本王就是如此的愚不可及吗?你真的以为凭一句‘无关紧要’,就能够叫本王放过他吗?” 望向面前女子的一双寒眸,疏离而冷漠,赫连煊凉凉收回目光,没什么情绪的开口道: “记住,夏侯缪萦,是否无关紧要,由本王说了算,而不是你……” 丢下这么一句话来,男人显然已经不愿再与她多加纠缠,转身,女子牵绊在他衣袖上的手势,瞬时被甩了开来,像消失的某种执念,终于从指尖滑走,抓不住,也握不紧,徒留习习夜风,灌进空空如也的掌心,吹散肌肤上沁着的一层薄汗,透出丝丝的冷意。 眼看着男人一只脚已经踏出房门,夏侯缪萦脑海里刹时转过无数个念头,绞成一团乱麻,理不清,剪不断,到最后都化作心中焦切,再顾不得纠结其他,咬牙道: “喻锦程……” 她看到因为这三个字,男人抬起的脚步,终于微微一顿。 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夏侯缪萦回头,惟有深吸一口气,出声道: “赫连煊,刚才在这里的那个男人,是喻锦程……” 悬在半空的一颗心,在该刹那,动若脱兔,跳的极快,夏侯缪萦不由紧张的望向那站在门外的男子。他高大秀拔的身姿,笼罩在茫茫夜色里,几乎融为一体的黑暗与阴郁,徒留一个背影,在银霜似的地面上,拉的极长。 男人就这样背对着她,没有回头,亦没有转身。惟有清风朗月,吹起衣袂翩翩,飘然似谪仙。 夏侯缪萦根本看不到,此刻他的脸上,究竟有着怎样的表情,心底不免惴惴,只将青葱似的指甲,狠狠掐进rou里,仿佛才能阻止那些一泻而出的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就当夏侯缪萦以为绷在自己心中的那根弦,再也支撑不住,几乎坍塌的时候,赫连煊终于缓缓转过了身子。 “喻锦程?” 从男人薄唇间,徐徐倾吐而出的这三个字,平静的就像是一块磨平棱角的大理石刻。 夏侯缪萦却莫名的心中一紧。 赫连煊淡淡瞥了她一眼,悠然语声,如同陈述的是这世间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事实: “那个吕梁国杀伐果断的大将军?抑或是缪儿你……青梅竹马的锦程哥哥?” 银白月光下,男人清俊朗逸的脸容,无喜亦无怒,瞧不出任何的情绪,即便是从凉薄唇瓣里,吐出那别有深意的“锦程哥哥”四个字之时,都不曾见到过半分波澜,就像是带了一张做工精良的面具,将自己一切最真实的表情,都隐藏在背后,任惊涛骇浪、暗流汹涌,然后在合适的时刻,突然喷涌而出,毫无防备的给人最致命的一击。 这样平静的赫连煊,反而叫夏侯缪萦没来由的升腾起丝丝不详的预感。 “看来王爷对我与喻大哥之间的关系,倒比妾身自己还清楚……” 双臂不由的在胸前环抱成防备的姿势,夏侯缪萦突然很讨厌男人这副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神情,明知道或许会引来不愉快,但她还是忍不住的刺了他这一句。 “本王差一点忘了,如今的缪儿你,过去的人与事都完全不记得了……” 悠悠然扔出这样一句话的赫连煊,如削嘴角,似极快的抿过一抹残忍笑意,未等夏侯缪萦看清,却早已敛了去。 “关门……” 夏侯缪萦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原本一直停顿在房门外的男人,突然拾起脚步,重又踏进了溶月居,月白色衣衫,目不斜视的拂过她的身边,只曼声丢给她这漫不经心的两个字。 夏侯缪萦望着男人如入无人之境的站在那镂花窗前,心底突然有说不出来的异样滋味,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念头,迅速的在她脑海里划过一般,待得她想要抓紧,却早已不知去向。 踌躇了一会儿,夏侯缪萦终于还是决定从善如流,走上前去,将半敞的房门,阖了起来。 紧闭的空间,将似水寒凉的夜色,都一并关在了门外,偌大的房间里,便只剩下赫连煊与夏侯缪萦两个人。孤男寡女,一时静谧如尘,惟有轻浅的呼吸,几乎微不可闻的回荡在耳间,一点点的熨烫着空气的温度。 心跳的频率,以可以感觉到的速度,迅速的攀升着,夏侯缪萦突然觉得,或许关上门,是一个错误的举动。 “赫连煊……” 嗓音干燥,似带些连夏侯缪萦自己都不由懊恼的紧张情绪,从口腔里漫无目的的逸出。原本是为着打破两人之间这诡异的沉默,只是,甫开了口,她才发现,此刻的自己,混沌的脑海里,根本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要说些什么。 男人似乎也并不需要她开口,只一双清清冷冷的寒眸,隔着镂花窗棂,不知落向何方,那黑濯石般的眼瞳,竟仿佛比窗外无边的夜色,还要漆黑幽暗,深不见底。 嘴角邪邪一笑,却听赫连煊语声徐徐,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夏邑一战,喻家军几乎全军覆没,漫山遍野的死人堆里,却独独找不到喻锦程的尸首……原来他果真没有死……” 夏侯缪萦心中却是不由重重一跳,顿了顿,方才道: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特意补充这句话,或许这样的解释,对面前的男人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果然,赫连煊只微微抬眸,没什么情绪的扫视了她一眼,嘴角漾起的莫测笑意,却是一点一点的加深: “当然,你是喻大将军第一个想要告诉他还活着的人……死里逃生,拖着大病初愈的虚弱身子,从夏邑到邺城,跋山涉水,千里迢迢的,喻大将军对缪儿你还真是痴心一片……” 夏侯缪萦听着从男人凉薄唇瓣间,优雅而施然的吐出的一字一句,却只觉心底一阵阵莫名的发冷。 “赫连煊,你想说什么?” 夏侯缪萦尽量想装作平静,但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喉咙深处,却仍旧像是坠着一个巨大而笨重的铁球一般,压出股沉甸甸的感觉。 “本王想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你说过些什么……” 微微一笑,但见赫连煊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果然半分负担都没有,悠然的就像是在探讨明日的天气,是否艳阳高照一般: “夏侯缪萦,他想要带你走,是不是?” 从男人红口白牙里吐出的这最后一句话,不带丝毫的喜怒,不凝半分的情绪,落进夏侯缪萦的耳朵里,却如同一记千斤巨石,陡然砸进原本就暗流汹涌的湖泊里,掀起惊天骇浪,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决堤而出,将一切淹没。 “赫连煊,你怎么会知道?你一直派人监视我吗?”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夏侯缪萦强自压抑下去的平静心绪,再次搅翻如洪流,一时之间,倒说不清是恼是恨。 赫连煊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悠悠出声道: “你拒绝了……” 这既不是问句,也不是陈述句,男人的语气,像是带些疑惑,却又仿佛如此的理所当然。 夏侯缪萦此刻却丝毫不怀疑,他果然在监视着她,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每日的生活,事无巨细,都暴露在不知几多陌生眼睛里,便令她不寒而栗。 赫连煊性感而凉薄的嗓音,却在这个时候,紧追不放: “是因为舍不得本王的缘故吗?” 夏侯缪萦原本汹涌澎湃在胸腔里的一团灼灼怒火,因为男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瞬时一噎,烫的她整颗心,都仿佛不受控制的向上一蹿,几乎从嘴巴里跳出来。
“赫连煊,我原本真不知道,你竟然这么的自作多情……” 如画眼眉,斜斜一挑,夏侯缪萦气极反笑,脆生生的将一口银牙,咬的泠泠作响: “若非你一直拿吕梁国的安危,来威胁我……你认为我会这样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任你欺辱吗?” 说不清是愤恨,还是委屈,夏侯缪萦狠狠瞪向面前男人的一双明眸,水光流离,像倾泻了一地的银辉,紧握住的双拳,白皙清透的手背肌肤上,依稀可见,有细小而微蓝的血管,清晰的突起,纵横交错成一根根纠结的脉络。 “原来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看待与本王的关系……” 邪肆一笑,赫连煊俊朗冷毅的容颜上,不见丝毫的愤怒,平静的似山雨欲来一般,修长双腿,却在这个时候,陡然踏前,直迫近女子的眼前,瞬时便将她完全笼罩在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 夏侯缪萦只觉呼吸一促,本能的想要后退的双脚,竟如被人钉在了原地一般,重若千斤,连逃跑都忘了。 男人却已微微俯首,凉薄指尖,如同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般,邪邪勾起她的下颌,迫着她扬起一张晶莹剔透的小脸,与他对视: “欺辱吗?看来本王若是不做点什么,岂非白担了这个罪名?” 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四目相对,呼吸相闻,气息guntang而危险。夏侯缪萦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己倒映在那一双深邃如古潭般的眸子里的身影,似有灼灼**,将她紧紧缠绕在他的眼眸之中,只是,这样的炽热,却仿佛仍旧盖不住那些隐藏在他的瞳底,熊熊燃烧的冷酷恨意。 砰动如击鼓的轰鸣心跳声,在这一刹那,似陡然平息下来,夏侯缪萦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缓缓的往心底沉下去,再沉下去,说不清的难受滋味。 她就这样圆睁着眼睛,看男人缓缓俯低的俊颜,在她眸底,笼罩下巨大的阴影,如鬼似魅。 几乎噙住那娇嫩唇瓣的一个动作,终究慢慢停了下来。 赫连煊望着这近在咫尺的女子,这一刹那,她仿佛对他的轻薄之举,完全没有反应,她就那样冷静的望着他,乌黑的眼瞳,水洗般清透,犹如置身事外,看的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两个人做戏,自始至终,都是与她无关的风月,或者其他。 “夏侯缪萦,你这副表情,是任君采撷的意思吗?” 没来由的挫败与不甘,赫连煊突然伸出手去,撷住女子小巧的耳垂,微带薄茧的指腹,轻一下,重一下的揉搓开来。 夏侯缪萦只觉被他指尖触碰的地方,像是被一股极细微的电流穿过一般,从耳垂处,直漫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所过之处,莫不惊起连绵的寒栗,叫人不能自抑的轻颤。 “想要吗?” 男人显然发觉了她的颤栗,越发变本加厉,只将薄唇间的灼烫吐息,一字一句的送进她的耳畔,下一瞬,更是直接含住了她的耳垂,轻拢满捻,辗转反侧,像是吮吸着樱桃的汁液,细细品尝,慢慢折磨。 夏侯缪萦需要死死咬住下唇瓣,方能阻止到那些几乎不受控制的暧昧呻吟,从她的口腔里溢出,纵使这样,但那绵软的四肢百骸,还是不可避免的泄露了此刻她迫不及待的反应。 “赫连煊……我有得拒绝吗?” 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几乎是从夏侯缪萦的齿缝里挤出来的,如此痛恨,却偏偏无能为力。 “本王倒觉得是缪儿你……根本就不想拒绝呢……” 低魅的近乎呢喃的嗓音,如千虫万蚁般,爬过女子的耳畔,夏侯缪萦只觉鼓膜间,嗡嗡作响,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刹那,离她而去,只有男人湿热的呼吸,尽情喷洒的热度,几欲将她焚烧殆尽。 “夏侯缪萦,你准备好了吗?” 邪魅语声,悠悠响彻在满室旖旎的空气里,似蛊惑、又似宣告。 夏侯缪萦听不分明,只觉软绵绵的身子,陡然一轻,如浮云端,向着床榻飘去。 笼了薄雾的瞳色,映着这近在咫尺的男人,模模糊糊,她的影子,倒映在他的眼里,却仿佛只悬在表面,永远都印不上他的眸底。 夏侯缪萦整个都被他搂在怀里,如同专属于他的禁脔,此生此世,都只能依附着他,难以逃离。 沉稳的脚步,在床畔停了下来。赫连煊粗粝大掌,沿着女子脊椎的弧线,一寸寸滑下,然后单手托起她的臀,轻松的将她放在床上,没等她有任何动弹的机会,高大的身躯已经压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