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屈辱的玄言
正是梅雨时节,古城老街,绿瓦新柳,整个古义城都浸染于一幕幕的水帘之中,古城墙角的绿苔仿佛也透着一股浓的化不开的氤氲多愁。古义城是古乌国的一个偏僻小城,城中人大都向往国都,更有甚者志向极为繁华的南笙大地,奈何人各有命,多数人依旧在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或富或贫生活着。 为了满足人们向往之心,城中设有书院与武院。书院自然是教书育人之地,也是寻常百姓子弟科考入仕的途径;相对于书院,武院似乎更受人们喜爱,大多城民愿意将自家小孩送往武院习武。当然也有一些望子成龙者更乐意让小孩同时学文习武,曰鱼和熊掌兼得。 梅雨绵绵,武院正是休息时间,多数学生正在习武场内嬉戏打闹,然而在院外一条弄堂里却传出几丝推搡声。 “玄言,你说,宫羽姑娘与凌亦韵姑娘是不是美若天仙?”两个身体强壮的少年将一身材瘦弱的书生样少年逼至墙角。 “小生···小生不知。”叫做玄言的书生少年缩紧身体,低头小声道。 “啧啧,还小生,果然是书院那些老不死的最喜欢的学生,说不定以后还真有可能考取功名做个父母官呢,哈哈哈···”其中一个嘴角长痣的少年嘲笑着并极为突然的甩了书生少年一耳光,“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许同宫羽和韵儿玩耍,你竟当成耳旁风,今日且让你长个记性。张裕,动手,狠狠地揍。”玄言脸颊瞬间红肿,眼泪扑簌往下掉。 身旁被唤为张裕的少年此时说道:“庄少,您可是淬体期六层融血境了,下手可别太狠,万一将这小子打死了···” “本少自有分寸,这废物再不济也是铜皮铁骨境,当个沙包绰绰有余。”话未说完,又是一顿暴揍,此时名为张裕的少年也撸起衣袖对着墙角瘦弱少年身上拳头雨点般落下。 ······ “给本少跪好!”拳打脚踢好一阵子,庄姓少年提拉着瘫软着的玄言的头发,对其吼道,“我若再瞧见你与宫羽、韵儿在一起说话,便扒了你的皮将你丢至城外乱葬岗,自有秃鹫与野狼收拾你。可听仔细了?”说完一脚踹在玄言腹部,玄言整个身体飞出去撞在墙边石柱上,剧烈的疼痛使得少年弓起了背。 张裕冲上去一把抓住此时已经鼻青面肿的玄言,右腿横扫地面,使得玄言双腿倒地跪向二人,再次抓着玄言头发逼问道:“庄少问你话呢,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不敢了。”瘦弱的玄言嘴角边鲜血随着说话仍在不停的流出。 唤为张裕的少年一把踢开玄言,冲其吐了口唾沫:“废物就是废物,真不经打。”说完,扭头满脸谄媚的对着庄少说:“庄少,这家伙挨了这顿打,想必不敢再有其他想法了,宫羽与韵儿岂是他这种废物能染指的,只有您这身份才般配呢,您说是吧?” “我爹可是古义城城主,将来宫羽与韵儿可是我庄家的人,谁敢对他们有意思就是与我庄家作对,在此城试问谁敢对我庄家不敬?哼···”庄姓少年回头看向瘫倒在地蜷缩着身体的玄言,一脸的鄙视使得其脸上的黑痣更为明晰。 两少年挥挥衣袖,仰首阔步,有笑有说地走出弄堂,剩下身心皆痛的玄言。 玄言默默抬起头,恶狠狠的望向外面,绵绵的梅雨已然将两人的身影淹没,依稀还能听得见武院内的嬉闹声。半晌,少年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只是这古义城中一个普通人家,又怎能与威风凛凛的城主家、与声名显赫的张家对抗呢。 “唉,只因宫羽与韵儿同我说了几句话,便将我逼成这个样子,莫非这城中真容不下我吗?”玄言自嘲,低头看着自己仍跪着的膝盖,神色有些黯淡。 “当初与宫羽、凌亦韵一同出去探险,是你二人遇见青眼狼撒腿就跑,而我则护着她们二人逃出险地。那之后这二人便想尽法子欺辱自己,现如今,她二人同我说话理所应当,难不成还同你们见死不救的聊个开心?”玄言苦笑,这些话语只有独自一人才敢说出。翻身靠在墙上,看着身上破碎的衣裤,神色的茫然越来越深,茫然里有着对未来的恐惧,对自己人生的迷茫。 玄言有些瘦弱,即使穿着习武袍也似书生一般,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子不高,但是皮肤却是异常的白皙,清澈的双眼带着一抹聪颖。玄言既是书院亦是武院的学生,在书院中学习极好,很是受书院夫子们的喜欢,但在武院却是备受折磨,仿佛并无习武的天赋,现如今武院多数同龄人都达到淬体期强筋通脉甚至更高的境界,而自己却依然停留在铁骨境界,“好歹还能当个沙包,不至于被打死,呵呵···”玄言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暗暗自嘲道,空中依然飘着细雨,不知几时休。 许久之后,玄言摇了摇头,用手抹去脸上的血迹,双臂艰难地支撑起身体,摇摇晃晃迈步走向弄堂外,走向武院··· 回到习武场,浑身湿漉、脸上依稀还带有血迹的玄言引起了众多学生的注意,不少学生开始窃窃私语。 “玄言你怎么了?”一道清雅的声音响起,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实现,豁然转移至一位少女身上。 清雅的声音源于一位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少女,此时少女正淡雅的站立在玄言面前,相貌极美,俏脸平静而稚嫩,身上清冷淡然的气质,犹如夏荷般脱俗。少女温润的眸子里仿佛蕴含了某种奇异的力量,令人不知不觉陷入其中。 “是凌亦韵,这废物玄言到底是福气呢还是霉气呢,对旁人一向不表任何情绪的韵儿小姐竟偏生对玄言极其友善,只是庄少···” “嘘,不想活了你,可别让庄少听见了。”周围的少年小声议论,视线皆汇聚在少女身上,眼神充满爱慕。 莲步轻移,名为凌亦韵的少女迈步靠近玄言,小手伸出,淡紫色衣袖在细腻的皮肤处滑落,露出一截雪白娇嫩的皓腕,竟是伸手用一淡紫色手帕轻轻擦拭玄言嘴角的血迹。 周围瞬时间一片寂静,人群中,一些少年盯着此时呆立的玄言,眼神中掩饰不住的嫉妒。 “别,谢谢韵儿小姐,玄言···担当不起。”醒立过来的玄言立马尴尬的后退一步,并担心的四处望了几眼,看着眼前这位貌美少女,玄言苦涩的道。身前的俏人是为数不多对自己友好之人,如此佳人谁人不喜,只是自己哪敢有那等想法。 面对着玄言的颓废,凌亦韵纤细柳眉微微一皱,将手帕硬塞入玄言手中,柔声道:“没事吧,明天我给你带点云安药来,应该过几天就会好的。” 望着凌亦韵姣如秋月的小脸,玄言知晓云安药是对伤口疗效极好的药膏,只有庄、凌、张、宫等四大家族才能握有,迟疑了一阵,捏着淡紫手帕点了点头,然后在周围人群嫉妒的目光中,走向自己的习武位。 “站住!”忽然,人群分开一条通道,走出两位飞扬跋扈的少年,正是之前弄堂外嘲笑打压玄言的庄卫龙与张裕。
庄卫龙看着呆立在那的玄言,径直走过去,来到近前,一扒拉玄言的脑袋,“怎么,刚说的话就忘记了?刚挨得揍就记不住了?”玄言吓了一跳,慌忙摇头道:“没有,没有。” “没有?”庄卫龙注视着玄言,“手上拿的又是什么?”说着一把抓向玄言的手腕。 玄言吃痛却没有松开手,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庄少,这是韵儿小姐的手帕。”庄卫龙见他竟没有松手,一甩手打在玄言的脸上,“草,还敢犟嘴了?” 一丝鲜血从玄言嘴角溢出,吃痛的玄言只能止住声音。 院内的学生都将目光投向这里,有的带着同情,不幸的是大部分带着幸灾乐祸。如此多人都在盯着自己,玄言内心苦涩,自尊心这种东西果然容易践踏,而今天自己的自尊心已然被眼前的少年践踏的体无完肤。 “你看看你这穷酸样,谁会同情你?”庄卫龙鄙视着玄言并环顾四周问道:“你会吗?你会吗?宫羽你会吗?”被唤为宫羽的少女年龄不过十四岁左右,虽然与凌亦韵相比算不上绝色,不过那张尚未褪去稚气的小脸,却是蕴含丝丝妩媚,此时庄卫龙的话语让少女成为焦点。 少女皱眉思虑了瞬间,默默摇了摇头,打消了为玄言抱不平的念头,虽然幼时玄言曾勇救自己与韵儿免于青眼狼撕咬的危险,但现在已经不是幼时了,现在的玄言不过淬体三层,前途堪忧,庄卫龙城中势力强大,而自己家族只是城中四大家族最弱一族,为玄言而得罪庄家,实在不可取。 少女的回应引起周围一阵喧闹,然而此时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够了,你们太过分了!”一个格外壮硕的身影推开人群站在玄言的身旁,其后还有气愤的凌亦韵。 “是凌俊峰,韵儿小姐的大哥,听说已达淬体七层金身境了,年轻一代的翘楚。”周围人群传出阵阵议论声。 凌俊峰怒视着人群,挡在庄卫龙与张裕面前,庄卫龙看着凌俊峰笑道:“峰哥,好久不见。”凌俊峰身长体高,俯视着庄卫龙说道:“庄少,做人留一线,莫太过分。”说完转身对凌亦韵使个眼色,随后凌亦韵在众人炽热的注目以及庄卫龙恶狠的目光中拉起玄言离开人群。 武院之外,少女停下脚步,凝视玄言认真道:“玄言,我相信你一定会取回属于你自己的荣耀与尊严!” 面对眼前貌美少女,玄言沉默,许久之后,摇了摇头,落寞的回转过身,朝着武院之外缓缓行去。站在原地望着少年那瘦弱的背影,凌亦韵仿似看到幼时独自挡住青眼狼时的孤独背影,心头不禁一痛。 外边的天空依然稀稀落落下着雨,玄言缓行在街上,仰起头,分不清眼中脸上是泪水还是这不停息的雨水。低头看着手中淡紫手帕,有着雨水的掩饰,玄言不禁失声痛哭。此般活着有何意思,书院备受夫子喜欢又有何用,依旧受人欺负,即使在自己喜欢的少女面前为何自己仍是这般软弱,为何不敢奋身反抗。 雨越下越大,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的玄言收起手中淡紫手帕,整理身上早已淋湿的衣服,朝家中走去。 雨中街上的脚印分外明显,一步一印,竟似某种决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