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自从怀孕生子,五阿哥夭折后,安陵容的身子就一直没有好利索。沈眉庄特地请了旨意,让太医每三天来瞧一次安陵容,进补的东西也流水地送进延禧宫。可惜安陵容主要是心病难医,再高明的医术,吃再多的补品,也还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沈眉庄和淳贵人听说安陵容又烧了起来,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叮嘱了宝娟和翠芝,要好好伺候。 结果安陵容这一烧起来,就没下去,在床上躺了三四天后,整个人都迷糊起来了。 宝娟和翠芝急得团团转,沈眉庄忙着在太后跟前侍疾,只有个不顶事的淳贵人。 淳贵人如今也沉稳多了,让人熬了米汤来,一勺一勺喂给安陵容吃。安陵容如今也只喝的下这个了,其他的是吃什么吐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余莺儿来了。一屋子人见了她,个个如惊弓之鸟,大气都不敢喘。 幸好安陵容还昏迷着,不知道余莺儿来了,否则还不吓得背过气去。 余莺儿也不请安,往床尾一站,看了安陵容惨白惨白的脸几眼,嘀咕道:“还真吓到了。” 她是真没想到,当年她借着皇上的手把安陵容关屋里关了一个月,能把安陵容吓到这个地步,都两三年了都没缓过来。 不过也是,宫里有人会不怕皇后,不怕太后,不怕当年盛宠的华妃,但是没人不怕皇上的。她们的身家性命、荣辱兴衰,都栓在皇上身上,皇上一念之间,便可让她们生不如死。 尤其是没了一个小阿哥后,安陵容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一点胆子,又嗖的一声没了。 她竟是连恨都顾不上了,只留下了惊和俱。 余莺儿低头笑了下,将一个荷包递给了淳贵人,然后便走了。 淳贵人打开荷包,见里面是块颜色暗淡的香料,看着有些时日了。 宝娟闻了闻,道:“这,仿佛是之前我们小主往养心殿送的安息香。” 安陵容有孕后,就没再碰香料,如今养心殿里用的,都是内务府□□的羲和香。 几人脑袋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也摸不着余莺儿的意思,索性把那香料丢进了香炉里,让太医闻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太医闻了半响,说没问题。 安陵容却醒了,她在床上闻着那香,呆了好半响,才出声道:“这香哪来的。” 屋里人都围着香炉和太医,直到听到安陵容说话,才发现她人已经醒了,又都围了过来。 说也奇怪,安陵容自闻了那香,病竟一日日的好了起来,让沈眉庄、淳贵人啧啧称奇。 安陵容病好后,就重新拾起了制香的爱好。沈眉庄觉得安陵容之前是闲得发慌才东想西想爱生病,如今有了事做,也就没精力乱想了,是好事,便也不拦着。淳贵人叽叽喳喳缠着安陵容给自己做香粉,把自己院子里的花都拔得光秃秃的,气得宫嬷嬷一个劲地念叨她,说万一皇上来了,看到院子这样还不生气吗。 安陵容制了几个新方子的香后,又开始往养心殿送了。皇上用了,还让内务府送了许多香料来。安陵容领了赏赐,谢了恩,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了回来。 余莺儿还愿意用自己,说明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说明她暂时就不会动自己,那自己就是安全的。 沈眉庄想的没错,安陵容之前主要是闲的。嫔妃不争宠,就跟厨师不做饭,本职工作都不做,在后宫里又没别的事干,可不就闲出毛病了。 甄嬛那么聪明的人都要出宫清修避祸,沈眉庄家世那么好,还要巴着太后这颗大树。但是余莺儿,长相在后宫里也并不是数一数二的,偏偏得宠这么多年,依旧不见颓势。 在安陵容眼里,余莺儿要比那两个人强多了,余莺儿给自己铺的路,也好走多了。曹琴默是一个需要主公的军师,安陵容就是个需要大哥的打手,她们都不是能在宫里单打独斗的主。 余莺儿就是安陵容认定的大哥,之前安陵容也不屑余莺儿出身低,人品差,可是这点心思也被后宫的残酷争斗给消耗掉了,留下的只有顺服和崇敬。 瞧瞧,瞧瞧,甄嬛和沈眉庄成天给安陵容甜枣吃,安陵容还觉得这两人是宫斗的失败者。余莺儿无事就拿棒子打安陵容,偶尔给了两三个甜枣,被安陵容当成王母娘娘赏的蟠桃,吃的那叫一个感恩戴德,恭恭敬敬。 只是有余莺儿比着,安陵容倒越发真心地把甄嬛、沈眉庄和方淳意当亲姐妹了,早年那些互相利用、宫里怎会有真情的想法也都没了。 余莺儿真是牺牲自己作恶人,成全她人姐妹情的无私典范。 安陵容重获宠爱,延禧宫热闹了起来。淳贵人也被连带着翻了几次牌子,沈眉庄却远远的避了出去。 这日,沈眉庄又带着胧月去太后那,淳贵人和安陵容对视着叹了口气。 沈眉庄有家世有太后有公主,她可以不要宠爱,安陵容和淳贵人却没有那样的底气。 晚上,皇上来了延禧宫,和安陵容及淳贵人一同用了晚膳。 吃过了晚膳,安陵容便立着给皇上唱曲,淳贵人在一旁拿了个花鼓拍着,她也就只会“演奏”这么一个“乐器”。 皇上吃了不少酒,刚才在席上,安陵容小心翼翼劝了句,皇上没吭声,安陵容也不敢再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杯杯的喝。 听了两首曲子,皇上跟小夏子使了个眼色,小夏子挥挥手,就带着宝娟等人下去了,只留皇上和安陵容、淳贵人在里间。淳贵人觉得不对,起身要告退,被皇上抓着手,拉到了身边坐着。 安陵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强笑道:“臣妾先退下了。” 皇上却道:“你也过来。” 低着头的安陵容和淳贵人心里都是一沉。 不是没有皇帝一晚上临幸多位嫔妃的,那是皇上龙马精神的体现。可是那都是一个抬出来,下一个才抬进去的。她和淳贵人如今都在屋里,皇上这是要,一起来? 安陵容低着头,昏昏沉沉往前走了一步。皇上明黄色的靴子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一同出现的,还有淳贵人扎着白色绒球的花盆底。 这个绒球,还是安陵容给淳贵人扎的,这种绒线,过了一遍水就没有这种蓬松感。淳贵人喜欢得不了,只在屋里穿,不敢穿出去,怕弄脏了。
安陵容立住了,双腿仿佛灌了铅般,再不能往前进一步了。 淳贵人突然从榻上滑了下来,跪在地上,请罪道:“臣妾身体不适,皇上赎罪!” 皇上脸上露出一丝不喜,过了会才挥挥手,让淳贵人出去了。 淳贵人出去前,偷偷看了安陵容一眼。安陵容吸了口气,倒了杯茶给皇上。安陵容脸上讨好的笑容太过明显,皇上心情好了些,拉着安陵容上了床。 这一晚上,无论是淳贵人,还是安陵容,都极其难熬。 安陵容早就知道,她对于皇上,不过是个宠物,可是皇上如此打她的脸,连带还打了淳贵人的脸,她还是接受不了。 但是更多的,是惧怕。她怕一个伺候的不好了,皇上厌弃了她,又把她关起来,再有甚者,打入冷宫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晚上,安陵容放弃了所有的自尊,任由皇上摆布,想怎么来怎么来,痛极了也只能忍着。 第二日皇上果然心情好了许多,让人赏了许多东西给安陵容,撤了淳贵人的绿头牌。 等皇上走了,淳贵人才敢进屋。她跪在床边,抱着安陵容,呜呜地哭了起来。 安陵容嘴唇动了动,却哭不出来。 皇上昨晚上要做什么,她和淳贵人都心知肚明。淳贵人出去了,只剩个安陵容,皇上心情又不好,会怎么对待安陵容,她们俩也心知肚明。 淳贵人不肯,她失去了宠爱,却保住了自己的尊严。哪怕这尊严在皇家看来,是那么可笑。安陵容保住了宠爱,却把自尊亲手送给了皇上去践踏。 淳贵人,会不会看不起自己。 安陵容想着,抓紧了身下的褥子。 淳贵人哭道:“我知道,jiejie是为了保我,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jiejie。” 安陵容听了,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明明是你保了我,傻丫头,你以后在宫里,可怎么办啊。” 两个人,总要有一个去顺着皇上。不顺着的那个,就是失宠的下场。安陵容哪条路都不敢选,淳贵人却替她做出了决定。淳贵人是为了保住安陵容的宠爱,才选择了失宠的那条路。 皇上若真的厌弃了淳贵人,那她和沈眉庄,也难保她平安。宫里惯是拜高踩低的人,淳贵人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两个人抱头哭了起来,却不敢哭得大声,怕被外面的人听到。 在皇上眼里,她们两个小小的贵人,算得了什么呢? 安陵容倒罢了,淳贵人可是出身八旗,正儿八经的满家姑奶奶,皇上说作践也就作践了。 若昨天,淳贵人不自请出去,真的由着皇上来了,她们俩以后,怕是连见都没脸见对方,也没脸见其他人了。 是淳贵人,牺牲了她自己,救了安陵容。 安陵容想着,入宫以来,千不好万不好,至少让她碰见了眉jiejie和淳儿。 就这一点,也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