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沈眉庄按了按眉心,淳贵人递了碟子饽饽来,沈眉庄摆摆手,没有吃。【】 她将抄好的佛经收起来,对淳贵人道:“陵容还是老样子?” “是,要么就不说话,呆呆地坐着,要么就呜呜地哭个没完。”淳贵人叹了口气,靠着沈眉庄道,“惠jiejie,我真怕。” 沈眉庄摸着肚子,心道,她也怕了。 王太医是靠得住的,沈家再三地查了。出事后,苏培盛也帮着查了,都是没问题的。 可是孩子还是没了。 两个公主都平安降生,唯一的阿哥却没了。 由不得沈眉庄不多想。 如果问题不是出在太医身上,那就是出在延禧宫里了。 她和安陵容严防死守,竟还让人钻了空子吗? 在宫里,养活一个阿哥,太难了。 大阿哥、二阿哥都没养住,四阿哥未出世就让皇上厌恶,一直养在圆明园里。三阿哥虽说资质平平,但是他好歹是被健康养大了。 沈眉庄看向景仁宫的方向,自甄嬛出事后,皇后在她们眼里,就如毒蛇猛兽般,令人惧怕。 五阿哥夭折,是不是皇后动的手脚呢? 沈眉庄膝下已经有了一个恭顺公主,她也歇了生个自己孩子的心思。若也是个公主还好,若是个阿哥,安陵容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对于安陵容这胎,沈眉庄可是cao碎了心,就是轮到沈眉庄自己怀孕,她也不敢说能做到比这还周全了。 安陵容自从五阿哥夭折后就一直病着,皇后撤了她的绿头牌,一直也没放回去。皇上几乎要忘了这个女人的存在,这样的凉薄,让沈眉庄心惊,也让她心寒。 淳贵人也怕得厉害,更不敢和祺贵人争宠。 没了甄嬛,这三人都成了胆小鬼,躲在太后的庇佑下,沾都不敢沾皇上一下了。 “陵容这样,也不是办法。”沈眉庄挺起了胸,对淳贵人道,“不能让她在这样下去了,今儿天气好,也没下雪,咱们拉她出来转转。老闷在屋子里,没病也要有病了。” 淳贵人大力点头,她和沈眉庄一边一个,硬生生把安陵容从屋里架了出来。 安陵容温顺地任人摆布,被裹成一个粽子出了门。 淳贵人走了没多久,就跑到了前头,搓了个小雪球去砸安陵容,想要逗她乐。安陵容勉强扯出一丝笑来,她知道沈眉庄和淳贵人的好意,也珍惜这难得的情谊。 淳贵人见安陵容笑了,开心起来。走着走着,安陵容见四处景色,突然变了脸色,道:“这是去哪?” “倚梅园啊,如今只有那里有梅花开了。咱们也去沾沾喜气啊!” 安陵容好不容易红润了几分的脸立刻惨白惨白起来:“不,不去,不去倚梅园!不要看梅花!” 沈眉庄忙道:“好好好,不去不去,真那么去端妃娘娘那,见见胧月好不好?” 安陵容缩着脖子,搂着沈眉庄的胳膊,小声念叨着:“不去倚梅园,不去倚梅园。” “不去了不去了。”淳贵人跑过来拍着安陵容的背,和沈眉庄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去了倚梅园,见到皇上怎么办?岂不是又成了皇后和祺贵人的眼中钉、rou中刺? 安陵容如今俱宠惧得厉害,她认定了是因为自己怀孕招了皇后的眼,皇后出手害死了自己的五阿哥,也差点害死了自己。 命只有这一条,她受不了再失去什么了。 她可以不见皇上,不要宠爱,只要活着。 安陵容搂着沈眉庄的胳膊,心里安定了些。沈眉庄能保住自己,她外有沈家,内有太后,膝下还有恭顺公主,沈眉庄在,自己就安全了。 一行人在倚梅园门口打了个转,又往延庆殿走去。 走没几步,就见到一个人从拐角处拐过来,看样子是要去倚梅园里。 余莺儿穿着一身名贵狐裘,一张俏脸上满是不爽。 沈眉庄和淳贵人也不指望她能给自己行礼了,便当作没看到她,夹着安陵容浩浩荡荡走了过去。 余莺儿冷冷看了她们几眼,去倚梅园摘了几支红梅,回了养心殿。 没几日,皇上翻了沈眉庄的牌子。太后很是欣喜,特地让人送了支玉钗让沈眉庄带上去见皇上。 之前是沈眉庄有意避宠,皇上事多又忙,还有新人入宫,所以也有阵子没有想起来她。如今在余莺儿的有意提醒下,皇上想起了沈眉庄,也想起太后常常和自己提起她,一个月里,便翻了沈眉庄三次牌子。 沈眉庄端庄秀美,不似祺贵人爱撒娇,也不似余莺儿爱吃醋,皇上过个年累着了,也懒得哄这两人,便老爱寻沈眉庄说话。 沈眉庄这下子不敢再避宠,老老实实地承起宠来。她心里明白,太后看不惯皇后一脉气焰日盛,推自己出来和皇后打擂台了。 淳贵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和安陵容躲在屋里,来都不敢来存菊堂,生怕哪日不小心碰到了皇上。 沈眉庄也心疼这两人,不想把她们拉来分宠,便和皇上提议,要带着恭顺,搬去碎玉轩住。 皇上听了碎玉轩三个字,怔了半响,才道:“也好。” 果然,连着几日皇上都没再翻沈眉庄的牌子,让她松了口气。 不过皇上也没有翻别人的牌子,淳贵人提醒沈眉庄别放心得太早。 安陵容道:“那日你们见到余御侍,没有搭理她。转头皇上就想起了jiejie,翻了jiejie的牌子。你说,会不会是余御侍和皇上提了jiejie?” 淳贵人纳闷道:“余御侍那个脾气,不和皇上说我们坏话就好了,怎么还可能劝皇上宠幸惠jiejie呢?她为何要帮我们呢?” 安陵容张了张嘴,道:“皇上宠幸jiejie难道就是好事了,若是好事,你们怎么怕成这个样子?” 沈眉庄顿了下,道:“余御侍喜怒无常,又长伴君侧,的确是个棘手的敌人。不过,我们也没招惹她,总不会只为了那天的事,她就记恨上我们吧。” 说不定哦。安陵容想着,却没再说些什么。余莺儿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就是那天她真的气沈眉庄等人把她当空气,这些日子也算是报复完了,气也该消了。若是沈眉庄真的把余莺儿当成了敌人,再去招惹她,又气着了她,那才是多此一举、自讨苦吃呢。 白氏又派了人去了甘露寺几次,听说有个出宫的嫔妃在那修行后,就嘱咐莫言,和那人保持距离,别轻易招惹是非。 郭络罗氏也让人盯着甘露寺的情况,使了点计谋,甄嬛就被派去打扫点着郭络罗氏子女长明灯的那个房间。
郭络罗氏的长明灯多,她身份也尊贵,所以独占了一间屋子。 甄嬛得知这六盏长明灯来自同一个可怜女人后,心里唏嘘了下。 六个孩子啊,一个都没有保住。 沈眉庄年前说动了太后,也在甘露寺占了一个房间,给恭顺、胧月以及安陵容夭折的五阿哥,各点了一盏长明灯。 甄嬛每次想念宫里的孩子和姐妹了,就去那个房间看看。那个房间是莫言负责打扫的,久了,两个人也就熟了起来。 这日,郭络罗氏来甘露寺上香,甄嬛就在房间角落里,默默地准备着郭络罗氏一会要用的香烛纸钱。 郭络罗氏把随行的人都打发出去,只留了她和甄嬛在屋里。 甄嬛低着头半天,不见郭络罗氏出声。一抬头,见郭络罗氏怔怔地看着香案上的六盏灯,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她哭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因为已经伤透了心吧。 甄嬛想着。 之后每个月,郭络罗氏就要来一次。她从来没和甄嬛说过话,进了屋也只是默默地哭。 八月的某一天,郭络罗氏照例来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剪秋。 剪秋见着甄嬛,两人脸上没有什么惊讶之情。惊讶啥啊,都是宫里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历练出来的人精,再惊讶就太矫情太刻意了。 郭络罗氏照旧在屋里无声无息地哭,剪秋将甄嬛请出了屋,在廊下道:“娘子在甘露寺,过得还好吗?” “多谢挂念,一切都好。” 剪秋看着甄嬛粗糙了许多的双手,叹道:“我家在帽儿胡同的最里边,娘子若有什么事,让人去那里找我就好。” 甄嬛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 “劳烦我,总比劳烦温太医好。” 甄嬛终于抬起头,看着剪秋道:“他只来了一次,我就不许他来了。” “不是你不许他来了,是我拦着不许他来了。不然你当他能忍得住不来看你?” 甄嬛顿了下,道:“你想说什么?” 剪秋笑笑:“不过是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而已。我在皇后跟前那么多年,知道的太多了,我不能不防。日后我若真有什么事,只望娘子能记着我的好,伸手帮我一帮。若是不能活,痛快死也是好的。” 甄嬛将碎发拢进帽子里,道:“我一个出家人,能帮到你什么呢?” “我帮不帮你,并不取决于你以后能不能帮到我。便是不为自己留条路,能帮个人就帮个人,算是为自己积福吧。” 甄嬛没有吭声,剪秋又道:“你想看到利益,我就是为了利益;你想看到情谊,我就是为了情谊。娘子是想看到利益,还是看到情谊?” 甄嬛轻笑:“我和你,有何情谊可言?我如今,也无法给你任何利益。” “唉,我不和你透句话,你是不会信我了。苏培盛说,这几日皇上晚上,念了你的名字。” 甄嬛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剪秋冲她福了福身,便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