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五章 大婚之喜
“……姑娘,成夫人来了。” 我在几位宫里来的侍女手下梳妆的时候,翠喜从外面进来,告诉我,碧洛来了。 正好这时,侍女已经为我梳好了发髻,将最后的一支钗子插到了发髻上。 “姑娘真美……”为我梳妆的侍女连连称赞。 我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从铜镜里看到翠喜引着碧洛进来,我才对这房里的其他人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想要和成夫人说一说。” 侍女面面相觑,可为难了。 宫里来的老嬷嬷走上前来对我说,“姑娘,这迎亲的车队马上就要来了,你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好不好的。”我从铜镜里看向她,自己调整了一下,戴着不怎么舒服的一对耳坠,说,“你们去外面等着,车队到了,再进来叫我。” 老嬷嬷犹豫了一下,面色尤其为难,和身后那几个侍女对视了一番,才不得不答应,轻声对我说,“好,那老奴就在外面侯着了。” 她招了招手,将房里的侍女带了出去。 碧洛走了过来,“今日明明是你大婚之喜,却为何看不出你有一点开心呢。” “你又想说什么。”隔着铜镜,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反着的,翠喜候在门口,把着关上的门。 “国君对你也是用了心的,你虽不是王后,他却以王后之礼迎娶你。你若是放得下过去,这又何尝不是美事一桩。”碧洛说着,眼神往下看了看,她暗示我藏在华服之下的身子。 “我让你帮我找来的东西,怎么样了。”我却不理会她说的这些,径自问道。 碧洛叹了口气,无奈地从袖子里偷偷塞给我一样东西,我隔着衣服摸了摸,带在了身上。 抬头从铜镜里看向她的时候,碧洛正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我才问她,“你都快生了,还这样来回跑,没事吗。” 碧洛听到我提起她的孩子,脸上的笑意很是明显,她低下头去,伸手轻轻抚着肚子,那幸福的感觉不言而喻。 我很羡慕她,收拾妥当,我坐着挪了挪身,向着碧洛。 “刚开始的时候,折磨我折磨得还是很辛苦的,它不好,我也不好,幸亏你救了我们。”碧洛对我说,“后来我就跟它说,别闹,娘受不住了。它就像听懂了似的,安分了许多。” 我听她说着,将自己的手,放在碧洛的肚子上。里面的小家伙居然动了动,吓了我一跳。 “它这是再跟你打招呼呢,它知道你是谁,它也在谢你救了它。”碧洛被我吓一跳的反应逗笑了,和我解释。 “是男孩吗?”我问了句,想了想,“还是女孩?” “是男孩。”碧洛牵过我的手,贴在肚子上,她低头对肚子里的孩子说道,“儿啊,这是娘的师傅,是我们娘俩的大恩人,你要记得她……” 我看着碧洛的一举一动,没有回避。 碧洛才又看了看我,小声说,“如果你不……你也可以的……” 原本缓和下来的脸色,又变得冷峻起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抽回了手。“别妄想了。” 翠喜听着外面的动静,忽而叫道,“姑娘!姑娘!车队来了,迎亲的车队来了。” 翠喜打开门,老嬷嬷带着侍女们进来。翠喜连忙将碧洛扶到了一旁去,老嬷嬷吩咐侍女最后整理了一番,便推着我向外面走去。 来迎亲的车队浩浩荡荡,锣鼓喧天异常热闹。 我只一抬头,看到了乘坐在迎亲队伍前高头大马上的元珏,竟平生一阵错愕。以为自己看错了,静了静心,又看了一次,还是元珏…… 我以为,派来迎亲的人还是成大人,怎会想到突然变成了元珏。心里不免一阵慌乱,有些荒唐。元珏自我从房里走出的那一时起,便一直凝视着我。 “……出了这道门,就要叫夫人了。”老嬷嬷扶着我往外走,还一边嘀嘀咕咕地念叨个不停,走到门槛儿那的时候,地上有一火盆,老嬷嬷在我身边提醒着,“大步跨过去,大吉大利。” 还有几步,我刚注意到那火盆,可是突然就怕了,从心底里开始紧张,又是火……竟然又是火…… 兴德寺的那一场火灾,仍是历历在目,我好像又听到了漫天的嘶喊声,忍不住地打了个冷颤,竟下意识地抓紧了老嬷嬷的手臂。 五步,四步……我离那火盆的距离竟然越来越近。 我知道避不过去,心里还是一阵乱跳。火光异常刺眼,每一瞬抖动,跳跃出来的火苗,都如同一个恶魔,跃起……仿佛要将我吞噬…… 猛地,我好像觉得那火苗跳了出来,落在了我身上,突然我烧了起来,浑身都是火……浑身……火……热得我撑不下去了,热得我就要被活活烤死了……热得我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姑娘。”老嬷嬷扶着我已经走到了火盆前,叫了我一声,使我回过神来。 我闭着眼,抬腿从火盆上迈了过去。 没事,什么都没有发生。 “请昭华夫人上车嘞。”老嬷嬷在身边突然喊道。 身后跟着的侍女,提着我拖地的华服,从火盆旁绕了过来。只是这突然的一声,侍女手中的华服长尾一下子落了下去,偏巧就落在了火盆里,华服的长尾突然就烧了起来。 火……火…… 我猛地蒙了,看着火烧在华服的长尾上,一点点的烧着,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了。跟在身后的侍女慌张地乱了起来,踩也不是,泼水也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华服烧着,火势就要蔓延开来了。 “……小梧桐,你不能死,小梧桐……” 我好像听到了凤凰的声音,凤凰歇斯底里地喊声。 “我不会让你死的!小梧桐,你不准死!你睁开眼看看我,我回来了……小凤凰回来了!……” 是凤凰的声音!是凤凰的声音! 为何,为何我会记起凤凰的声音!为何我从来不记得凤凰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是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烧在眼底的火光,忽然被人扑灭了。 我顺着那落在华服长尾上,扑灭了火苗的一件外衣上,慢慢看向了元珏。 确定火苗被扑灭,元珏起身,将外衣拎起来看了看,又攥成了一团,抓在手里。他直起身对着周围乱成一团的侍女说道,“没事了。” 我刚刚好像在火苗燃起的那一瞬,看到了他即刻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脱下了外衣,扑灭了火苗的样子。 所有的思绪好像都延迟了一样。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慢慢错过,他上了马。 老嬷嬷先镇定了下来,指挥着侍女收拾残局,先将火盆提到了一旁去,擦拭着我华服的长摆,收拾好这一切。老嬷嬷才又喊了一句,“请昭华夫人上车嘞。” 虽有些小狼狈,却在侍女的推搡下上了迎亲的马车。 “请昭华夫人入宫嘞。” 老嬷嬷又是一声,马车的帘子缓缓落下,车身一晃,缓缓地开始行驶起来。 我躲在马车里,碧洛交给我的那样东西,死死地捏在掌心,刺得手心生疼。 我曾以为,放弃了一切,我会这样嫁给他。那时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切的过程有一天会和我预计的一样,可是我却嫁给了元赫。 还是他骑在马上,走在马车前。只不过,他却不是要迎娶我的人……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啊,火烧华服,多不吉利。” 马车外围观的人群已经开始对刚刚发生的事,议论纷纷,即使我不仔细去听,也听得到他们说的话。 “还记得吗,国君下旨,将迎娶这位昭华夫人的时候,那天色变得,乌云压顶,狂风大作……从一开始就暗示了这位新夫人,将为禹国带来灾难啊……” “……是是是,我也亲眼看见了,那一天午后天突然就变了,这木城的老百姓,都是亲眼看着的。那雨下得怪异,我这辈子都是第一次遇见。” “这什么昭华夫人究竟什么来头啊,为何要从行宫出嫁,这国君的前几位夫人不都是从自个儿的娘家出嫁的吗?” “这还不清楚吗?要我说,这位昭华夫人分明来路不明,也不见她有什么亲戚。听说啊,她可是山里修成的精啊,耐不住会讨国君开心啊,国君不顾满朝大臣的反对,大婚之前竟然把那些,想要劝说他打消迎娶这昭华夫人的大臣全杀了……”
“真的啊?国君明明儒雅温润,怎么遇上这个女人以后就性情大变,变得这么暴戾了呢。” “……这谁说的准啊,红颜祸水,妖孽误国啊,说不定这禹国啊要毁在她手里……” 从行宫到王宫的路有多长,我就听了多长的流言蜚语。 这些人的妄加猜测,竟将我凭空捏造成了祸国的妖妃,我无端端忍受这些侮辱,谩骂,听尽了我这一生最多的诋毁。 入宫,在满朝大臣的朝拜之下,我走向元赫。 每一步,都是在死心。 明知这一切都回不去了,退无可退,竟只剩满心的悲哀。走到元赫身边,同他一起在礼官的主持下完成了这一整套的大婚典礼。 中间几次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我强忍着支撑到了最后,不如元赫那般始终面带笑容不知厌倦,我竟然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典礼刚开始的时候,我就见一个侍女匆匆跑到元赫身边,附在他身侧悄声说了什么,元赫当时脸色微微有些异样,却并不作声,只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 典礼进行到最后的时候,那个侍女又来了,元赫一再隐忍,还是故作姿态让她走了。 晚宴上,珈蓝和丽夫人等都坐在席间了,倒是那孟王后迟迟没有现身。反观元赫的不以为意,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似的,就在开席之后,晚宴进行到了中途,换了个侍女匆匆跑了过来,元赫身边的公公拦了拦,可她还是跑到了一侧,我认得出,这个丫头是半年前和孟王后一起闯进我的院子,声张要打我的那个丫头。 她跪在元赫脚边,这一次说的我可是听清楚了,“陛下,王后病重,想要见陛下一面。” “滚。”元赫终于忍无可忍,咬着牙闷声说了一句。 他的声音不大,可我听得出他的怒意。 大概是曾经他与孟王后大典的那时,我无意使侍女将他叫了回去,竟让孟王后在意了吧。 公公将那丫头拉了出去。 我扫过席间一眼,孟大人明明注意到了,却仍装作不知情似的继续同旁边的大人畅饮。 元赫看来,我和他对视一眼,我朝他莞尔,也装作了不知情,元赫松了口气。 自开宴之后,我有留意,却并未再看到元珏。 宴罢,翠喜先扶我回去寝宫,还不住地叨囔着,“……听说陛下已经在派人为夫人修建新的宫苑了,不过这毕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所以陛下吩咐过,大婚之后,还是让夫人暂时住在陛下的寝宫里,直到宫苑修建好。” 我在宴席上饮了些酒,此时酒意有些微微上头,扶着额,并未在意翠喜究竟说了些什么。 我们向寝宫走着。 我停了下来,站在回廊上吹着风,想要醒醒酒。 “……你听说了吗?陛下表面上好像很宠这位昭华夫人,可其实啊……” “你到底知道什么,快点说啊。” 回廊下有两个侍女在说悄悄话,偏偏就让我听到了。 “这昭华夫人在兴德寺遇险的那一天夜里,我看到了,丽夫人进了陛下的寝宫,一晚上没出来。就是这现在让昭华夫人暂住的那寝宫……” “夫人……”翠喜听到,有些慌了,她叫了叫我,又跑到那两个人跟前去了,大喝。“你们在胡说什么!没看到昭华夫人在这里吗?!” “夫人恕罪。” “夫人恕罪。” 我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却并没有其它感觉。酒意还未散,挥了挥手,放她们走了。 “……太过分了,她们怎么能这样说话!夫人……”翠喜倒比我还激动似的。 “无妨,只不过是有人故意想要我听到这番话吧。”我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