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主犯与从犯(1)
第八章主犯与从犯 (一) 曾遇今天连着踢了两个乌龙,被教练一掌拍在后脑勺:“个臭小子,今天没吃早饭是不是?丢魂儿啦?!你给我回去上课,看着就烦!” 教练是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善意地责骂。【】 那么有些人呢? 她对你微笑,撒娇,开玩笑,说着动听的话,有时还会闹一闹,但从来没有用那种伤心失落的表情望着自己过。与她在一起的时间飞快,以为自己马上就能获得永远,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爱,甚至不是喜欢。 像个十足的傻瓜。 曾遇坐下来,听见班里女生在议论今早的新闻。做作的感叹,把事实扩大,藏着恶毒的心机。 “哎一班的叶泊怎么会是那种人哦?我以前跟她一起做过事,根本看不出来!” “就是就是啊,居然扔下全班,跟男生跑出去玩哎!” “他们班舞台剧这下可怎么办,只剩下两周而已了。” “对啊,肯定要闹一阵子的。本来看过他们班的排练还觉得我们赢不了了,现在啊,悬。” “听说已经被班主任叫去了。” “哎,都有谁啊?” “叶泊咯,她是主犯,还有林枫桥,那个从犯嘛,然后是桐岳和段明萱,还有,还有谁呢……也是舞台剧主演来着,啊,对,李思曳!” “对了,还有人说那个曾……追过叶泊不成,又转去追她好朋友?真的啊?” 曾遇“腾”地一声站起来,“你们烦不烦?整天讨论这些八卦有什么意思?” 女生们被吓了一跳,很快不甘示弱:“喂,你神经病啊?又、又没有说你,你瞎激动个什么劲儿?”当着别人面说别人坏话,被抓到了总是难堪的。 “吵着大爷我了,怎么着?”男生吊儿郎当的口气听起来十足不善。 很快有曾遇的好友出来打圆场,赶走了女生们,又问他:“你今天发什么疯?到处找骂挨呢?遇哥,她们女生的八卦我们都不听的!” 曾遇垂头踢了一脚椅子,“不爽。” 物理课代表要上楼去拿作业,又一副憋着的样子,曾遇看着都替他着急,踢了他一脚:“上厕所去吧,我帮你拿。” 爬到五楼,走廊里都能听见叶泊他们班主任的声音,还比较冷静,没有发火。 “昨天的事儿,谁先来告诉我的,谁自己再说一遍。” 段明萱说:“昨天一早班长就宣布晚上要留下来加练,说是为了赶舞台剧的进度,但是等大家都留下了,班长却一个人跑了,有同学说还是和林枫桥一起出的校门。当时我进去,知道了这个事情的同学们都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一致同意叶泊不再担任我们班舞台剧的导演一职。何况我觉得,这么一个没有责任心、身为班长不带头做表率,反而跟班里同学早恋的人,也没有再当班长的必要了。” 班主任又说:“桐岳呢?你怎么说?” “文艺委员没有把事情说完全,是这样的,吃晚饭的时候叶泊家里有急事,于是她先行赶回去,让我回班里解散大家,说是以后再找时间补练,我耽搁了一会儿,比文艺委员晚到了一步,同学们这才在说要罢免班长的导演职务。”曾遇听得想笑,男生连称呼都换成了生疏的“文艺委员”,而且这话里像是暗指段明萱煽动全班。桐岳又说:“叶泊同学身为班长,还有竞赛的事要忙,牺牲了很多时间在我们班的舞台剧上,也许这一次的事做得不尽如人意,但我认为,这是可以原谅的,并不是什么大错,如果老师要追究,那么,我晚到了教室的责任也可以一并追究。” “老师,是我当时在跟团支书讲话,才耽搁了他回教室。老师可以追究我。” 又是那个声音,称呼同样很生疏,不过这个生疏,是不是为了保护? 曾遇终于在一摞摞作业中找到自己班上学生的名字。他现在只想赶快走。 段明萱说:“错过排练不是大错?那要是正式演出错过了那该怎么办?她会犯前一种错,那就会犯第二种错,到时候,今天不撤免她就会是一个大错。” 思曳说:“敢情你就没有迟到的时候?你敢说你排练的时候从来不迟到?”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就因为她是导演,你是演员?她要管一大班子人所以背负的责任比你多是吗?不,责任不是用人数来衡量的,在其位谋其政,你作为演员,按时到、背好台词就是你的责任,你作为舞台剧的主演,居然迟到过三次,台词也有很多次背不下来,是不是也要撤了你,让别人来演?” “……可是我没有让那么多人等她一个!” “小姐,你好像忘了,当时6点钟,集合的时间,你跟我们都在餐厅吧,那个时候,你自己不是也没到吗?” “……可我后来去了啊!” “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思曳说,“何况,我们大家迟到的原因就是你,你一直拉着叶泊说些有的没的。” 明萱再说不出话,班主任此时说:“好了,吵什么,这里不是菜市场。那,林枫桥,你从进来就没说话,你说吧。” “我准时到了,但是发现一向都会提前来的班长跟团支书都不在,剧里的主演也基本没见着,于是想下去找,然后遇见班长,她家里有急事,正在往外面赶,下着大雪,我不放心,于是陪她一起去了。” 曾遇笑了,真是嚣张。 你自己可是有早恋嫌疑的人,能不能不要淡定地说出“不放心”这种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啊? 不过,真是帅。 连男生都要承认的帅,敢扔下一大摊子事,不管不顾地陪自己喜欢的人完成她觉得最重要的事,而不是其他任何人觉得最重要的事。 思曳说,你如果真喜欢的一个人,就会知道,原则这种东西,只是给不喜欢的人划下的界限而已。 曾遇出了办公室。 余光里有个女生走进去,他没在意。 (二) 班主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们的事等会儿再说,叶泊,现在轮到你了,你说吧。我之所以把你放到最后讲,你知道为什么吗?” 女生神色还算镇定,但是没有讲话。 “我是要让你看清楚,因为你的一个举动,会有多少人受牵连。他们今天站在这里,都是因为你。我让你当班长,就是看重你的稳重踏实,当然学习成绩好也是一个方面,但那不是主要的,我认为一个成熟的人是要能掌控大局,懂得权衡的人,你当得起我的信任,过去一年半你也确实做到了,我很欣慰,也骄傲,但是今天,你让我很失望,姑且不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都要告诉你,让这么多人为了你不得安宁,本身就是一种失职,你,听明白了吗?” “……是。” “好,现在你讲讲为什么。” “我爸爸来k市,他很忙,难得来一次,我只能去看他,但是时间不多,我只能错过了排练。对此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叶泊对着其余人鞠了个躬。 枫桥看着她,目光中有不忍。 思曳和桐岳都是一愣,女生话里的意思,竟然是她平常不能见到爸爸? 班主任是清楚叶泊家里的情况的,微微沉吟。 段明萱哈地一声笑出来:“这算什么理由?去见爸爸,再忙总能见到吧?非要赶着这个时候去?” “这是我私人的事,你不懂。”叶泊摇头。 “问题是你私人的事妨碍到了大家的事!” “这点我道过歉了。” “好,退一万步讲,你真的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但是你为什么就没有提前跟班里同学讲一下?他们为了等你,留在学校吃饭,雪下大了,骑车回家的都只能打车,你知道车多难打吗?这给他们带来多大困扰,这些困扰,明明因为你一句话就可以解决,你是为什么没有提前说?难道你要告诉我,当时你接到什么紧急电话?当时我跟你在一起,你好像突然就跑出去了,难道你是接到了什么脑电波感应?” 枫桥看着明萱:“你,不要太过分。” “我说的都是事实!” “我不想跟女生吵架,也不想告女生的状。” 枫桥指的是那张邀请函,明萱后来也想明白,他当时的出现不是巧合,而是知道她要烧的是叶泊的东西,顿时有些底气不足。 班主任敲了敲桌面,剑拔弩张的气氛有所缓和。 “叶泊,你自己说,为什么没有及时通知大家?” 女生垂头不语。 班主任虽然隐隐知道原因,她爸爸不会是突然打来电话叫她出来会面的人,但是事情重大,不得不追究,只能暂且揭过这一页:“这就是你的失误了。” “是,我明白。” “关于这个,写检讨上来。写深刻一点,五千字。” 叶泊点头,她早就知道,不会那么轻易过关的,这个处罚已经很轻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审判。 段明萱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老师,这样就算了?她还要继续做舞台剧的导演?我不想跟这种随时随地都会丢下同班同学走掉的人共事。” “那你来当?”班主任一句话把段明萱堵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心里这么想,但班主任的口气实在让她不敢回答“好”。 “这个事我会处理,舞台剧是我们班的,那么叶泊的去留也由班里人来定吧。今天班会我会说这件事,你们现在都下去上课,叶泊和林枫桥留下。” 段明萱愤愤出了教室,犹自心有不甘。看班主任这个样子,像是就这么算了? 她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拿起来一看,一张照片。时间是晚上,噪点很多,看不清晰。 看着看着,她突然笑了。 ----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学生,班主任还是很给他们留面子的,特意留到现在才讲。 舞台剧、导演、班长,叶泊都可以不在乎,因而十分镇定,可现在心里在打鼓,她知道老师怀疑了,她不想卷进这种老套的戏码,被送到高中情侣运气不好就必然会降临的绞刑架上,她更不想,用老师的逼压来检验对方的心意。叶泊心绪翻涌,却看见枫桥对她暖暖一笑,好像在说,不用担心。
她的心神奇地定了。 稳妥地,像找到了重力的宇航员,重返地球。 “老实说吧,你们两个,有没有在谈恋爱?” 枫桥说:“没有。” “不是在骗我吧?” “真的没有。” “叶泊,你说呢?” “没有。” “你老实说,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真的没有。” 恋爱,是一种承诺。她和枫桥并没有。 班主任见此路不通,皱了皱眉。 “那好,我换一种方式问,林枫桥,你是男生,你来说,记住要诚实。” 男生微微点头:“是。” “你陪她去办家里的事,有没有想到,你还要练舞台剧?” “没有。” “你忘了?” “是。” “你不是都准时到了,还准备下去找他们吗?” “她当时很着急,连带着我也着急,于是忘了。” “如果是其他人,家里有急事,你也会忘了舞台剧,陪她去吗?” “不会。”枫桥答得很轻松,可叶泊的心像被一下子抓住。 “拿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你跟她说过什么喜欢之类的话吗?”班主任很委婉。 “有。” “你说了什么?” “我们在讲阿波罗与达芙妮的故事,我问她,是不是阿波罗再优秀,达芙妮也不会喜欢他。” “她怎么回答?” “她说,不是。” 叶泊的原话是“没有”,这么改也没错,问题是,这样一改班主任就会误会这是表白与表白被接受的节奏啊!叶泊干着急,一句话都不敢插,不然更是麻烦大了。她欲哭无泪地看着淡定自若的男生,不知道事情怎么演变到这里,早知道该让她来说,她绝对能让老师相信他们是清白的。 不对,他们本来就是清白的。 问话还在继续:“那之后,你们经常在一起?” “是。”叶泊在心里补充,虽然几乎都在吵架、冷战。除了昨天的雪夜。 “你拉过她的手吗?” “是。”虽然只是为了奔跑。 “你送她去见了她爸爸,高兴吗?” “是。”虽然并不是见家长。 “因为她很高兴所以你也很高兴?” “是。”嗯,有雷锋精神。 “你喜欢她吗?” “是。” 叶泊补充不下去了,茶杯还冒着袅袅烟气,宁谧安详,她只希望现在来场凶猛的自然现象,地震台风龙卷风火山喷发什么都好,让她有了逃离的借口,寻觅一个角落把自己藏起来,把那句话好好地细细地思量。 班主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们都是优秀的学生,我想说的你们也应该都明白,未来的路很长,我不希望你们在人生应该奋斗拼搏的年纪因为这些消磨了意志力,等到以后回忆起来,或许会因为这件事后悔。” “或许吧,但是现在我不后悔就够了。” “你都不为将来考虑考虑?这些都是虚的,好成绩、好大学才是实实在在的将来的保障,等你到了老师的年纪就会明白,是不值得的。你们也许现在感情很好,但是十年后呢?不说十年后,就是三个月都是难说的,未来的事情谁能保证?” “是,所以老师也不能保证。” “我也不止带了你们一届学生了,多少学生情侣哭哭啼啼跟我说、跟父母说一定会永远在一起,叫我们不要拆散他们,好,过了一个月就自己分手了,这样的例子千千万万,事实已经证明,成功的概率很低很低,难道你们也要加入这个总基数吗?” “不,老师,也许我们可以同时成为分子。”枫桥微微一笑,说得很认真,“钱德勒说,故事的结局并不重要,生活唯一确保我们的就是死亡,所以我们最好不要让那结尾,夺走了故事的光芒。” 说完他鞠了一躬,带着呆愣愣的叶泊出了办公室。 不知道谁开了窗,走廊里吹着风,空气清凉,叶泊被带着走出一段距离,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 “我该怎么回答?”女生抬着微微茫然的眼。 男生实实在在地笑起来,比起刚才不知道生动了多少倍,映着熹微的晨光,拓出一副冬日温暖的图景,他揉了揉她的额发,说:“现在不用管这些,你只需要练好元旦的舞台剧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案君里的对白出现了~ 枫桥引用的那句话:“故事的结局并不重要,生活唯一确保我们的就是死亡,所以我们最好不要让那结尾,夺走了故事的光芒。” 出自《漫长的告别》 头一次发那么多字的,跟班主任要求叶泊的检讨字数差不多了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