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打头阵

    沈七站住不走，赵刚也跟着停下脚步，回头望着穆齐，“你跟过来要做什么？”

    穆齐正是适才指使着手下行凶的小头目，跟赵刚之间可谓是仇深似海，沈七真担心这两个人会不顾一切地对掐起来。

    “奉了上头的钧旨，打今儿起，我也不是穆齐了，只是沈爷身边的一个跟班。姓甚名谁，什么籍贯出身，全凭沈爷随便瞎掰。”

    穆齐这小子还是笑嘻嘻的，似乎刚刚发生的流血惨案一点儿也不耽搁他内心轻松愉快。

    很明显，这是专门指派下来帮助沈七尽快完成任务的又一个帮手，可是，给沈七增派这样一个帮手是啥意思？

    沈七皱眉，“和大人是怎么跟你交待的？跟老赵一样装聋作哑充作家仆吗？”心想穆齐这小子恐怕不是什么善茬，未必听话服管，和珅派他跟来，是个监军的太监角色吧？

    “和大人？和大人去了天津卫，明天都不一定能赶回来，今日之事跟中堂大人全然没有半点儿关系。”

    听穆齐这么一说，沈七恍然，和珅分明是做好了未来三日内沈七倘若不能成事，立即撇清关系的心理准备。难怪刚才神神秘秘地躲在小轿里不肯露脸，那乘绿呢小轿本来就不衬中堂大人的身份，唯一能够显示和珅身份的那枚黄玉扳指，根本就没有几个人能够看清。这样一来，事后他是不打算承认这一切的。

    沈七已经成为弃卒。

    赵刚和穆齐两人大概也就是和珅大人不希望看见整个计划遭到耽搁，所派出的最后支援力量吧。

    “我知道了，”沈七的心情早已枯槁，麻木不仁的道，“说说看你有什么绝活？我想知道，这三日里我会有什么事儿用得着你。”言下之意，我又不打算屠杀一整队受到株连制度禁锢完全不思反抗的废物奴才，用得你这样一个刽子手吗？

    “我懂日语，”沈七的敌意是明显的，毫不掩饰，但穆齐一点儿也不介意，依旧玩世不恭笑嘻嘻的道，“另外，我跟毓敏郡主的私交很好。”

    毓敏是金塘郡主的名字，不是特别熟的关系，又或者特别牛掰的贵族出身，一般人不敢随意提及豪门大小姐的闺名。

    骁骑营里多是些有来历的八旗子弟，沈七也没那兴趣盘根问底。

    心想郡主今晚肯定是不会再来，和珅安排穆齐随队同行，也许有着这方面的考虑，穆齐大概会充当一个沈七跟毓敏郡主之间的联络人角色吧。毕竟，那位郡主也是计划内要登船要一起航海的重要角色。

    “走吧，去浙江会馆。”沈七对两个所谓的“家仆”第一次颁布指令。

    穆齐果然不是货真价实的家仆，立即反对，“七爷，会馆那地方，您是不能再去了。若干随身应用之物，还是让穆齐去替您打包带来，您还是直奔萨爵士府上去吧。”

    这肯定又是和珅私下的嘱咐，心想，其实中堂大人的安排也有道理。未来三日之内，沈七还是换个地方躲起来比较好，直到登上海船，挟美逃离北京城，期间不宜再在人多眼杂的地方随便露面。

    一旦露面，难免又跟包括老板娘在内的路人甲乙丙丁说上几句话，灭口黑名单上的枉死者名单又会变长一串。

    换位思考，在太子爷的眼里看来，沈七知道的太多，已经列入了必须要死的黑名单，但凡跟沈七私下密议过的人，全都逃不脱重大嫌疑。

    “好！那你去吧。”沈七留在会馆房间里的行李不多，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就让穆齐去拿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床板下面藏着两副钢爪，还有两条长索，别忘记一起拿了来。”这一套飞贼用的道具是唯一见不得光的，并不是像拖鞋一样随便丢在床下，而是巧妙绑在床板的下面，只有钻到床底下抬头向上看，才能看得到。

    不说清楚的话，穆齐恐怕会漏掉这套工具。

    这套工具今晚是必须用上的。

    于是穆齐笑得更加暧昧了，翘指赞道，“早猜到咱们七爷不是凡夫俗子！果然有料！”

    又道，“从今而后俺就不叫穆齐了，还请七爷赐个浑名，以防打招呼的时候穿了帮露了馅。”

    沈七皱眉，“随便改名真的可以吗？腰牌或者身份证明文书的问题，又要怎么解决？”

    “这正是上头派我来的用意之一，骁骑营的出缺个个都是肥缺，目前的行情是五千两银子可以买得到一个校尉。稍后便有内务府的人送来两份空白执照，我跟老赵两个稍后便有新的身份。”

    这里头没有考虑为沈七准备第三份假执照，显得有些蹊跷。

    但沈七没有继续追问。

    他并不打算改名换姓。倒是赵刚确实应该改改身份了，为了保证他的家人不被株连。及时送到的这项假身份福利，对赵刚确实是个挺大的好消息。不能拒绝。

    “那么你叫沈禄，老赵就叫沈福。”

    “拜谢七爷赐名之恩。”穆齐拜了下来，一直不曾说话的赵刚也默默拜了一拜。

    半个时辰之后，萨克森爵士租赁的小院后门口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魁梧高大的是家奴沈福，曾经的绿营佐领赵大人。

    身形瘦削一些的就是舟山来的黑帮七少。

    洋人此刻没有获得在大中华地界定居的合法居留权，但也没有受到特别的歧视。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直到火烧圆明园之前的那段时间里，洋人一度是不许在北京居住的。那时候的中国人玻璃心碎了一地，打又打不过洋人，却又见不得洋人在北京城里臭屁。所以1850年前后北-京-当-局的态度是倘若纵容洋人出入于京畿则是有辱我中华颜面。在鸦片战争开始之前，爱新觉罗一家子并不曾萌生出这样奇葩的想法。

    萨克森一家虽然没有获得在北京买地买房的权利，却可以租住寓所。

    眼前的小院就是这样的性质，萨克森府雇佣的门房和杂役都是由房东提供的。房东则出于害怕惹祸上身的缘故，一早就积极跟官府之间密切勾搭，兼职充当了替官府听墙根的业余密探角色。

    沈福是巡防军官的出身，对这一套了如指掌，及时提醒七少，“倘若你跟洋小姐之间的事情想要保密的话，请让我来打头阵，把门房和老妈子们全都绑起来，蒙了眼堵了耳朵和嘴，全都关到柴房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