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4 苏卿木的本钱（上）
看着冷艳雪女轻佻放荡的动作，韩穿和聂豹齐齐咽下口水。 不妙的是吞咽的声音似乎有些大，让王元姬火冒三丈痛心疾首，“你们这两个丢人现眼的家伙！都给我死开！” 聂豹满脸通红，韩穿呆呆望天。 百合子心中却如惊涛骇浪一般。 她选定的这两个式神的攻击方式都是攻击人心中脆弱的地方，这种直面人心的巫术从来没有人能够抵挡。 难道、难道苏卿木凭借着区区四个字就能守护自己的本心？！ 百合子丝毫不敢迟疑，重新持咒就要更换式神，谁料苏卿木冲他温文一笑，朗朗开口，“非礼勿言。” 随着他的每个字出口，他身上的凤舞一般的墨色篆文就像展翅的黑凤凰一样欢快的游动起来。 那大幅墨色的纹彩在苏卿木白练似的肌肤上，成了最动人的图画。 只有那个白银色的“礼”字永恒不变，随着他的话语，一下一下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这惊人的异象让机关城中的每个人都失色。 韩穿终于不再装作无所事事，他由衷的感叹道，“八字戒文，果然厉害！” 王元姬满眼小星星的打听，“师父，这是什么东西，看上去好帅，我能学吗？！” 韩穿说道，“这是儒门大典，必须以身载道。当年孔夫子只是贯通了一个‘礼’字就成了圣人，剩下的人间学问尚有七字之多。可以说只要能领悟剩下的任何一字，将之锤炼精通，那立刻就会成为圣人！天下间的道法没有比这更加高妙的了！” “那我能学么？！” 王元姬听得满眼放光，这和尚平时自吹自擂惯了，难得有他认输，亲口承认天下第一的道法，王元姬当然不会再学他那些破烂。 何况这可是直指圣人的无上法门！ 韩穿听了不怀好意的打量她一眼“当然可以，但你可要听清了，儒门大典必须以身载道，只要你敢打起来随时脱光，这个……我也略懂。” 听到这话，王元姬顿时瞪圆了双眼，随后艰难的摇了摇头。 虽然道法什么的好看是最重要的，实用还在其次，但是这牺牲也太大了。 百合子霎时间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住一样，满腔的话在心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焦躁的在心中呼应着自己的式神，却感觉到一种沉重的力量天罗地网般的将她笼罩。 苏卿木毫不留情的又对百合子说道，“非礼勿动。” 他的声音堂堂皇皇，如同如同鸣钟击磬，那百合子果然便不能动。 而那个雪女失去了百合子的指令，仍然张着小口，伸着柔软的舌头在挑逗着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书生。 “这功法是很邪恶吧。”韩穿教育王元姬。 苏卿木的目光立刻被韩穿吸引过来，韩穿左顾右盼一番，见苏卿木不受影响只好干咳一声，“你赢了。” 苏卿木这才想起自己的战斗，他手一挥，百合子身子一震就要软倒在地。王元姬连忙上去将她扶住。 百合子的脸色苍白，大颗的汗珠流下，她艰难的看着苏卿木，勉强道，“你赢了。” 苏卿木赢得不轻松，也觉得没脸再说什么奚落话，只是开口道，“你既然服输，还不早早回你的东瀛小岛去。中原道德高士颇多，不是你久居之地。” 苏卿木还有心早点打发走这个祸根，替袁情金遮掩，却不知道韩穿早已经撺掇着崔伯候告了他的黑状。 百合子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倔强，她咬了咬嘴唇，深深的向苏卿木鞠了一躬，“请见谅，小巫还是希望能见玩偶道人一面。” 苏卿木眉毛一挑，心头不快，“你还不服？” 百合子却比苏卿木想的还要固执，她脸上带着一丝悲壮，“小巫不远万里前来，是想和天底下最高明的傀儡术印证，达到这个目的之前，就算你将小巫杀死在机关城里，小巫也不会放弃。” 这番话说的苏卿木哑口无言，他使用的道术的确很难让百合子折服。 谁料韩穿这时忽然在旁笑道，“小巫女，不要固执了。你已经见识到了天下间最高明的傀儡术。” 百合子一愣，忙恭恭敬敬的向韩穿鞠躬，“法师，我不明白。” 苏卿木自己也有些愣神，自己明明动用的是已经绝迹的儒教大典，怎么被这和尚硬说成是傀儡术。 他心中却暗自思忖，如果这个家伙真是当年的心魔和尚的话，必然见多识广。先贤有言，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关乎道心上的事情不可马虎，不如且听听。 一时间，苏卿木和百合子两人竟是同时望向韩穿等他解答。 韩穿哈哈一笑，“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个世上最高明的牵线傀儡术就是人间的礼法吗？礼法就像是牵着你我的线，你我的一言一行都不能越过他的线，他只需要牵动这根线，就可以让无数的天下人成为他的傀儡。” “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自由，没有自己的言论，没有自己的呼吸，甚至通过制定礼仪和规矩，让这成为自然而然的事情。” “这世界上有无数的牵线傀儡，而最悲哀的就是以人为牵线傀儡。这难道不是极可怕的牵线傀儡术吗？” 苏卿木听到这里已经脸色铁青，他勃然开口，“胡说八道！你竟敢污蔑我儒门大典！” 韩穿也不动怒，他哈哈笑道，“不然，这不过是其一，还有其二。” 苏卿木听他另有说辞，不由忍下满腔怒意。 韩穿指指那个雪女问道，“那你知道对一个牵线傀儡来说最悲哀的是什么吗？” 苏卿木打定主意不去接言，以免坏了气势。 “是什么呀？” 以此同时，苏卿木诧异的发现脱口而出的竟然是自己的声音，反应过来之后他顿时有点生自己的气。 “问得好！”韩穿眉飞色舞。 苏卿木有些想吐血，真的问得很好吗。 “对于傀儡来说，最大的悲哀就在于你拼命想要挣脱那根线，可是又不知道失去那根线意味着什么。” 说着韩穿看向那个雪女。 苏卿木已经解开了对她的束缚，不过没有百合子的命令，她仍是静静的等在那儿。 韩穿看了雪女一眼，淡淡问道，“你在吗？” 韩穿这句话问的莫名其妙，只有百合子心中一动，这莫不是问的雪女本尊？可是除了自己这个主人，这傀儡式神根本无法和任何人交流…… 谁料，那雪女眼珠转动几下，竟然由冷漠呆滞变的灵动起来。 韩穿点点头，“既然你有了灵智，我来问你……”韩穿顿了顿，这才悠悠道，“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件衣服，总是这个颜色，看都看腻了。” 众人都听得摸不到头脑，聂豹已经讥讽道，“和尚你不要瞎打岔，人家姑娘爱穿什么衣服，有你什么事？！” 让百合子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雪女的眼皮居然连接眨了几眨，接着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韩穿。 韩穿追问道，“是不是换过几次？” 那雪女想了想，开口淡淡答道，“是。” “然后因为你的信徒都是相信雪女是穿白衣的，因此无论你做什么改变，你最后都只能是穿白衣的。” 韩穿的话循循善诱，好像藏着什么毒。 雪女沉默了一会儿，又沙哑道，“是。” “自从你有了灵智以来，是不是你想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这样？当你想有什么改变的时候，就有成千上万的信徒固执的把你变成原来的样子。哪怕你遇到开心的事情想笑一笑，信徒们也会认为雨女或是雪女是个哀伤的女人，是不会笑的。” 雪女没有说话，她默默的抬起头来看着韩穿，接着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这个笑容绽放在雪女的脸上，温暖娇艳。 还不等众人想到什么美好的词，雪女的脸颊就从上往下的绷紧起来，甚至嘴角的笑容还在，双眼已经冷如寒潭。 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下，从上而下刷新成一张冷冰冰的俏脸。 众人这才觉得韩穿之前的话并没有夸张，一个个都有些不寒而栗。 一个灵智已开，活生生的生灵，无论做什么都必须在规定的模式内，这对于这个人来说是怎样的痛苦。 而且雨女是个被认为将永远悲哀的女人。 永远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