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6 颠仙（下）
众人都诧异，怎这般荒僻的所在还有人知道王守仁的名号。聂豹和王艮则完全不同，心中充满了无限骄傲，都把胸脯高高挺起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就听那影壁后一老妇惊呼道，“我儿，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会知道外人姓名。” 那小姐又不做声了，半晌才弱弱道，“我刚昏迷时，梦中恍惚听一个白胡子老人提起过这个名字。” 小女孩儿的嗓音清脆，让人听了甘爽。 那老妇惊讶不已，“竟有这般事，还不快去请人进来。” 韩穿在外听了眸中清光一闪，暗暗放松了对心魔的镇压。那庞大升腾的魔性瞬间就突破了袈裟的包裹向那影壁后蔓延去。奇的是那黑色的魔气铺天盖地而去，周围人却都毫无所觉。 韩穿隐隐约约听到那影壁后的小姐小声在心中默念一句，“原来现在是明朝啊！” 韩穿待要细听，就见那魔性翻腾汹涌，眼看就要四下溃散。韩穿惊得面无人色，喉头一痒一口鲜血喷出。 他眼神一厉，来不及思量中了谁的暗算，连忙坐在地默默运转袈裟伏魔功。 只是尚未入定就听远处传来一声狂放的大笑，“哈哈哈，真是老天开眼，竟让我遇上了你！韩穿，你抢了布袋和尚的乾坤一气袋缝成袈裟，原来是要打伏魔功的主意！” 听到此言，韩穿压制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哇”的喷出。他也不去运功只把视线远远的投入茂林深处，带着鲜血的嘴角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周颠。” “哈哈哈哈！韩穿！你今日也知我周颠了。” 那狂放恣肆的声音四面八方传来，如同密雷轰击着山谷。 崔伯候一众押解队忽然见到心魔和尚莫名其妙的吐血倒地，接着又听到那潮水翻涌般的声浪，他们何时见过这样的赫赫凶焰，一时间都手脚发凉失魂落魄。 韩穿勉力打起精神厉喝一声，“唵！” 他身上缠着的那件火红色的袈裟立刻腾空而起，如同烈烈的大旗方方正正的笼罩在他头顶三四尺之处。 随着韩穿咒语渐急，那袈裟上的红色妖光隐约像是一条龙一样流转着。 周颠状如疯魔的大笑声继续传来，“韩穿！九重的伏魔袈裟功，你连一重的大神通都没有学全，眼下你就要油尽灯枯，还配做我的对手吗？” 韩穿抿了抿嘴角的鲜血，冷然大喝道，“周颠！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有向道之心又历尽这许多艰难，如今你真要和我拼个你死我活吗？” 韩穿的话音一落，那咆哮大叫的声音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什么狗屁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世间哪里还有道？哪里还有道！” 那嚎啕大哭的声音竟然渐奔渐远，慢慢的只有嗡嗡回音传来。 韩穿再吐一口鲜血委顿在地，惊呆了的众人赶紧涌上来将韩穿搀扶起来。 那飞舞的袈裟倏然落地，像蛇一样在人群中一阵游窜，被众人七手八脚扶着的和尚身上陡然缠上一身袈裟。 围着的众人竟不知是如何穿上的。 那些无知乡民哪知根底，都把周颠那山崩海裂般狂放的声音当做天神降临，直到声音远去才渐渐回过魂来，脸上勉强有了些人色。 王亮和四叔早已经看傻了眼，此时他们如何看不出眼前这些人大有不凡，连忙诚惶诚恐的将众人迎了进去。 韩穿这一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 再睁开眼时，就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正好奇的在窗口观望。那小女孩儿长的清稚俏丽，面相极是讨喜，身上衣饰华丽，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 她见韩穿睁开眼便有些欢喜，“呀，这都三天了，你终于醒啦！” 她的声音惊动了屋里人，韩穿面前立刻出现了聂豹充满兴奋的圆睁大眼，“和尚！快告诉我你是什么来头！” 紧接着嗖嗖嗖，床前站满了好奇的锦衣卫们。 韩穿不理会众人，默默地查看自己的身体状况。 自己好像又强了…… 韩穿的脸上灰败之色更浓，心中疲惫的几乎无法思考。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得到袈裟伏魔功的后面几卷！ 正出神想着，聂豹的大脸又凑到面前。 “和尚！那个人真的是周颠吗？那可是太祖皇帝亲口承认的颠仙啊！连太祖都亲自为他御制周颠仙人传的！”聂豹喷着唾沫星子羡慕着周颠的无上殊荣。 韩穿灰败着脸色平静道，“有什么奇怪的，当年平定天下的时候，明教众人只有周颠和重八最亲善。” 话音一落，就响起一连串的咳嗽声。 王艮嗖的从人群中冒进头来，指指那些拼命咳得面红耳赤的锦衣卫们，小心提醒道，“法师，不要犯了忌讳！” 韩穿轻哼一声闭口不言。 聂豹却更加的眉飞色舞，“这么说，你难道真的是那个什么心魔和尚？”他捅捅身边的锦衣卫，“是心魔和尚是吧？” 那锦衣卫尴尬的看着聂豹，低声问道，“你希望他是还是不是？”接着又小声嘀咕道，“反正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不信的。” 聂豹一愣，这才忽然想到，无论如何心魔和尚都是受到永乐皇帝通缉的妖僧，就算他有过辅佐太祖平定天下的功绩，一旦被人发现，至少锦衣卫两镇抚都有坚决捕杀他的责任。 这些押解队的锦衣卫经历了许多事也算是和韩穿患难与共，再说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和尚的厉害。要拿下这妖僧，起码要动用南镇抚司裴千户手下的道兵才有希望。 只是这样一想，他们忽然很不能接受的发现，不久前正是他们这帮人帮着这妖僧一起打跑了玄教院的别离火和澹台芳土。 有的锦衣校尉已经情不自禁的开始想，难道其实我们才是反派？ 韩穿疲惫的挥挥手，“你们先出去。” 聂豹等人见韩穿一副重伤未愈的样子不好继续坚持，正要退出去，韩穿又睁开眼睛，“对了，去把那个王亮叫来，我有话问他。” 众人虽有好奇却也不敢违逆，不一会王亮就被找来。韩穿让所有人退下这才打量着一脸忐忑跪倒在桌前的王亮。 “王亮，我找你来是想问几件事儿。” 王亮听韩穿问话，赶紧往前爬了几步，“活神仙，您有话尽管讲，我王二半句假话也不敢说！” 韩穿低头问道，“那你想一想，你家小姐自从醒了有没有什么异常？” 王亮一愣，不知道这活神仙为什么忽然问起自家小姐，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好叫活神仙知道，我家小姐自从醒了虽然忘掉好多事，但是像是开了心窍一般，聪慧无比。周边县里也有很多失忆开窍的，但都没我家小姐聪明。这几天不但发明了香胰子，还发明了香水，明明贵的要死却还有人买。昨日小姐还说要去杭州组织府里的名妓们搞什么选秀……” 韩穿面无表情的听了，心中却暗道，难怪黑山老妖将兰若寺看做他成道的根基，那兰若寺镇压在阴河的一处窍xue上，若无他做这功德，不知道有多少鬼魂逃出来夺舍。 韩穿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王亮，你家小姐叫什么名字？” 王亮哼哧了半天才小声的报上自家小姐的闺名，“活神仙，我家小姐叫做王元姬，可不敢说是我说的。” 韩穿脸上顿时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很好，最近道心不稳要做功德，就先收了这个王元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