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要变天吗？
骑上车，背对众人，刘辰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眸子凝重，“这些人不去当演员，简直太可惜了。” 接到毕业分配通知单的时候，刘辰就想到柳林镇这池浑水不好趟，秦家那些人岂能会让他过得如意，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报道第一天就状况连篇。 高个子中年男子骑着自行车在前面带路，边走嘴里边嘟囔道：“商量了半天，结果派了个娃娃来，管球用。” “搞不好，还是个累赘，最后还得靠我保护他。” “我怎么就那么傻哩，咋会接这苦差事。” 两人一前一后，离得并不远。高个子中年男子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刘辰自然听到了他的抱怨。 听到高个子中年男子的抱怨，刘辰的心里反而有些欣慰，与那些心口不一带着脸谱擅长表演的家伙相比，他更喜欢这个简单直接的率性汉子，尽管这率性汉子目前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喜欢他。 “刘大哥，情况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刘辰赶上高个子中年男子，大声说道。 高个子中年男子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你咋知道俺姓刘？” “你叫刘镇长、刘民叔，谈到打架光说姓田的都上了，没提姓刘的怎么样？光凭这两点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刘辰无奈地白了高个子中年男子一眼，人高马大还这么可爱。 高个子中年男子愣了片刻，嘿嘿傻笑两下，随即严肃问道：“你咋知道情况没那么严重？” “你说姓田的都上了，那姓刘的呢？”刘辰平静地问道。 高个子中年男子随口答道：“那当然不会光看着，自家总是要帮自家的。” “双方的人都出手了，你觉得还打的了吗？”刘辰目视前方，又补充道：“你再想想以前两家械斗是怎么通知镇里的？” 其实，更深层次的原因，刘辰没有讲，如果刘田两家真的大打出手，刘民也不会差人跑五十多里山路来镇政府报告，刘家不缺一个传呼机一部电话，作为刘家在柳林镇代表人的刘国义，也断然不会为了一个会议放弃回家主持“公道”的机会，即使这个会议是区长专门召开的。 高个子中年男子认真想了想，觉得刘辰说的话很有道理，刘田两家世代居住在霸王村，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根本不可能出现你死我活的决斗场面，以前两家械斗大多以僵持结束，只要双方人马都上场，立马就会出现以妇女叫骂为主以老爷们搏斗为辅的战斗格局。 而且以前刘田两家只要一出现争执，可能会出现流血冲突，两家人立马把电话打到镇上区上甚至是地区，让更高层去协调解决。 看到高个子中年男子沉默深思默认的表情，再结合早晨镇政府门前出现的那一幕幕，刘辰的心中得出一个结论：“这一切恐怕又是专门为我导演的吧？你们到真是看得起我？” 说实话，刘辰现在还真得有些期待，想早些看到中阳里村的群架到底是怎样打的。 听刘辰这一说，高个子中年男子心中一松，随口和刘辰闲聊起来“看你像学生娃，你叫啥名字？” “我叫刘辰。” “你老家是哪儿的？” “大王寨村的。” “哦，那咱们是本家啊，大王寨和中阳里村的刘家都是一个老祖宗，算起来，咱们还是皇族血脉呢，嘿嘿。” 听到刘辰的来历，高个子中年男子感到亲切，心想“国义叔真有水平，找自家人来当裁判，那还不虐死田家人。” 刘辰看着高个子中年男子，心道“是的，咱们是本家，要是你国义叔也这么想就好喽。” …… …… 刘辰和高个子中年男子的背影刚消失在众人眼前。 司机小张恰好把电路修好，吉普车再次发出轰鸣声，秘书也再次适时提醒张玉田该出发。 桑塔纳跟在吉普车后面，一前一后默契地离开镇政府，奔着浉凌区的方向慢悠悠驶去。 看着随着汽车过后漫天飞舞的烟尘渐渐落地，刘老憨擦了一把汗，赶紧拿出钥匙，准备打开大铁门和大铁门上的小门。 大门好久没用过，门锁都有些生锈，钥匙插进去摆弄了半天，大铁门没有任何反应，最后刘老憨跑到食堂要来一些菜油，滴到锁眼里，借着油水的润滑才勉强打开了锁。 刘老憨推开门，对着看了一早晨“大戏”急等着进来的众人，讪讪笑道：“看来连咱镇政府的门锁，都需要油水才能正常办事。” 说完，刘老憨突然觉得他随口说出的这句话极有水平，既幽默还能缓解刚才的尴尬，心里无端生出一种自豪感，冲淡了刚才生出的一丝恐惧。 众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刘老憨可能是现在柳林镇政府里面最敢讲真话的人，又突然想起了他大侄子刘仁，随即向往常一样对着他点头微笑打招呼。 一个在党政办长期负责整理档案的小伙子，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根据刘老憨和刘仁的详细简历，进一步推断出二人的关系，冷笑道：“他叔，你太有才了。” 刘老憨一看说话的人是政府里才高八斗却饱受打压的那位冷傲才子，以为“才子”是因为知道自己和他顶头上司刘仁亲戚关系的缘故，巴结自己，情不自禁挠挠头哈哈大笑，又想起镇长们平时互相恭维相互谦虚的样子，像模像样地说道：“哪里哪里，我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众人面无表情的从刘老憨身边走过，在心底默默开始回忆前些年到底是谁第一个把刘安生叫“刘老憨”，开始在心底佩服起那人的识人之明和远见卓识，同时又对一向以精明圆滑著称的刘仁主任生出些同情。 …… …… 浉凌区沁馨茶楼二楼雅间内。 “张区长，兰书记的会议不用去参加了？”刘国义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小口，闭上眼，回味着甘甜的茶汤饶舌的感觉。 张玉田瞥了刘国义一眼，端起茶水一杯见底，冷哼了一声，道：“怎么，关区长的会议不着急了？” 刘国义缓缓睁开眼，望着张玉田，笑道：“看来张区长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啊。” “哼，我的日子不好过，想来刘镇长也不会痛快到哪里去。”张玉田瞄了刘国义一眼，冷声说道。 刘国义脸上浮现几分不耐，轻叹一口气，耐心解释道：“情况有些复杂，但你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是你不能再向今天这样轻举妄动。” “呵呵，希望真如刘镇长所言，只是一切要抓紧，我可不像刘镇长这般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今天的情况不会再次发生。”张玉田盯着刘国义，沉声说道。 一年前，柳林镇原党委书记年龄到限，退居人大，恰逢刘国义刚由副镇长破格提拔为镇长没多久，不具备再次提拔书记的资格。刘家人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找到没有过硬根底的张玉田，与他达成协议，通过刘家人的运作把张玉田平调为柳林镇党委书记，让他坚守一年等待时机成熟，等刘国义具备再次提拔资格时，刘家帮他官升一级。 张玉田已年近五十，由于没有过硬的根底，之前在区文化局局长闲职上徘徊了近十年，对于一个在官场厮混了半辈子即将退出历史舞台的人来说，他没有能力拒绝摆在面前的诱惑。 刘家人说到做到，在张玉田调任柳林镇党委书记半年后，通过一番运作将他提升为副区长，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就任副区长半年，区政府还没有重新分工，他没有具体分管的领域，一直处于有职无权的闲置状态。 至于柳林镇这边，也早就被刘国义经营成了独立的王国，针插不进水泼不出，张玉田反而成了整个区政府最清闲的人，这对于享受了半辈子权力带来风光的他来说无疑是难以忍受的，所以最近张玉田的日子的确不好过。 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张玉田，如果此时再意识不到这其中某个环节出现了问题，那么他就不配再拥有头顶上那光灿灿的乌纱帽。 今早一接到柳林镇心腹的电话，得知刚来报道的刘辰被堵在镇政府门外的消息时，张玉田便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名正言顺插手柳林镇的绝佳机会，一个给刘家人施加压力的最佳时机，于是他高调亮相。 张玉田的日子不好过，刘国义的日子同样也不好过。 前不久刘国义刚过完三十五岁生日，对于这个年纪的他来说，作为柳林镇建镇以来最年轻的镇长，浉凌区实权正科级干部，绝对是浉凌甚至整个义阳官场的政治新星，权力新贵。 一年前，老书记退休，刘家人意识到这是一个巩固刘家柳林镇霸主地位的机会，在付出一番惨痛代价后，刘家和各方达成协议，推出张玉田替代刘国义作为短暂过渡人物，等待时机成熟。 这个计划刚开始运作得很顺利，当初得到过刘家好处的各方也很配合。张玉田调到柳林镇不久就获得升迁，可让刘家人和张玉田意想不到的是，张玉田升任副区长半年之久，还没有落实具体分工，他头上兼任的柳林镇党委书记也一直没有卸下，这种现象在整个义阳官场是史无前例的。 一个月前，区委更是驳回了柳林镇提拔刘仁为党委委员的申请，直接选派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以党委委员的身份兼任中阳里村支书。 再加上前几天，刘老三在汽车上被带回桃花县公安局，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往常派出所了解到刘老三的身份后，都会随意找个借口把他送回来，但这一次刘家人足足等了三天没见任何动静。直到昨天刘老大亲自给桃花县领导打电话询问具体情况，才得知案子当天就移交给了省公安厅，刘家人这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难道义阳要变天了？”刘国义心中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