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〇二十章 毒龙谋替
“臣……遵旨。” 当这句话从屏幕里面传出来,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停滞下来,如同女孩经常熬制的毒药散发出来的香气一样扩散开来,平均分布在空气中时,女孩哭了,颤抖着手,按下了暂停键。 画面定格,画面里面的哈罗,杜传昌,龙傲田,个什佰,纳诺未来,纳诺蝮蛇等等一众高手,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的一举一动,居然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卡诺尼克尔文明的远程监测设备,不散发罡风,不散发元气波动,不产生元素扰动,甚至不会拨动命运线,和任何魔法的,元素的,神功的,空蝉的,冰灵道的,聚魂式的侦测手段都完全不沾边,也因此不向周围环境辐射任何可供人体感应的脉冲和扰动,加上纯粹科技力量实现的光学隐身,几乎不可能被人发现。 “飞天的中型傀儡也好,附着在身上的超小型傀儡也罢,总之大半年来从未被发现过,可是,就算不被发现,最终……其实也不比叛徒的结局好很多……如果不是先遇到了大师的话。” 女孩瞪着宽阔的屏幕中早已定格的画面,哭了。 画面中,有她曾经视为唯一依靠的哥哥,有她几乎认作父亲的恩师,却也同时有她切齿痛恨的建州奴儿。杜无心,这个虽然非常非常努力了,却终究没法将剧毒炼入心脉中的女孩,是杜家最后一个人,是杜家门风与家族意志的继承者,守卫南方,抗击北人,是她在父母惨死之后,发誓始终不渝地继承下来的意志,也是她借以缅怀父亲母亲的精神寄托。她得不到父母的爱了,那么她就想变成父母,变成那样的人,因此她完全忍受不了将自己青白干净的身子交给北人,尤其是交给建州奴儿这样的肮脏下作的混蛋,她不愿,她不能,她无法否定自己作为杜家后人的身份,可是她又无力反抗。 当哈罗为了将毒龙教发展成为国教,去勾结北人中最野蛮霸道,阴狠刻毒的建州奴儿的时候,她就怕了,她就开始暗中制定一个逐步退出毒龙教,至少逐步退出毒龙教的权力核心的计划,她的修炼懈怠下来,渐渐被自己的哥哥赶上,她甚至想过成全自己的哥哥,将自己的一身元气奉献给哥哥,让他成为毒龙教里面的第一高手,从而让自己得以躲到他的身后,不再面对这一切,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就被派往了东海秘境,在那里,哥哥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奉献出来,要不是自己修为尚可又宁死不从,哥哥也不敢看着自己死在面前,只怕…… 从那时起,她就和哥哥决裂了,她也终于知道杜家的最后一个男人,百年将门的最后一个男丁,最终不过是一个阴毒得能穿肠的小人而已,为了自己,甚至仅仅是为了自己一时的利益,就可以将天下间唯一的骨rou亲人出卖。 她伤心过很多回,哭过很多回,但是没有用,伤心和恸哭甚至不能用来缅怀他们兄妹和睦的曾经。 于是这大半年来,她将自己的所有心意都寄托在师父身上,希望野心勃勃的师父能看透建州奴儿的肮脏本质,能看透奴性文化的丑恶嘴脸,另寻高就,她其实很看好第三王朝的魔心山庄,毒魔两道至少有着数十年的交情,田万载野心有之,能力有之,而且第三王朝不禁教化,什么正道也好,邪教也罢都可以随意发展,若能与之联合,助他东山再起,那么就是从龙之功,将来就算不是国教,第一大派的位置也稳稳当当,奈何哈罗根本不信任田万载的能力和心胸,固执地认为他小肚鸡肠,锱铢必较,没有容人之量,最终毅然决然地投奔了“宽宏大量”“雅望非常”的建州奴儿,谁知道一着臭棋,满盘崩溃。 如今她连教导她,养育她的恩师也指望不上了,看到恩师最终屈服的那一刻,女孩的心里满是酸楚,容不下仇恨。 她知道恩师已经尽力了,她早就知道,恩师就算将整个毒龙教都卖给了建州奴儿,也不会抛弃她,因为总也需要一个人来继承,来发扬光大 想到这里,女孩,也就是那个北武帝点名要的杜无心,终于露出了一个泪眼婆娑的微笑。 “师父,你让心儿失望了,但是心儿,不会让你失望。”女孩从石床上站起来,一袭墨绿色的毒龙教圣袍,赤着双足,轻轻地,无声无息地站在冰冷的石头地面上。 她的过肩长发随意的披散着,在静止又静默的空气中散开成墨绿色的芳华,正如他刚刚十六岁的年纪,小女孩扁着嘴,万般不舍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环视了一下这专门为真传弟子开辟出来的山中石事,环视了一下,或者说最后拜别了这已经居住了十六年的 家。 “信仰所在的地方,叫做故乡。”女孩的口中,朗诵出了圣教毒龙的一条教义,那教义听起来神圣庄严,内里却已经扭曲,女孩的信仰,如今已经不在这里,不在这个即将抛弃她,也即将走向自我毁灭的毒龙教。 她最后一次环视了自己的闺房,环视了自己经营了十六年,呵护了十六年,也反过来温暖了她自己十六年的小小家宅,之后,她义无反顾,如同慷慨赴死一般将脖子上挂着的一串玛瑙项链,扯断。 剧毒金蝴蝶的战魂幻象在她身后浮现了一瞬间,接着消失了,她是手背上凝结出蓝色的冰晶,在战魂气的加持下,将穿着玛瑙珠的黑色绳索拉断 一声鞭炮爆炸的声响在寂静的石室之中响起,紧接着,少女的周身就被一道道金蓝色的光芒圈住了。 那金色与蓝色交替的闪光,是魔法师最熟悉的力量之一:时空。 一层层光环在少女周围累加起来,最终将少女彻底掩盖,光环之间,空气爆发出剧烈的波动,一层层轮状的风压海浪一样朝周围扩散,许许多多细小的物件都在这风压之中翻倒,碎裂,接着少女所在的空间本身猛然朝中心收缩 无声无息地,少女消失在一片荡漾的金光之中,金光散去,空气中还荡漾的涟漪。 两秒钟后,这屋里几乎所有的东西上都露出一双黑红色的眼睛,那眼睛呈现对称的圆形,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其实就是眼睛形状的一对儿指示灯,只不过指示灯里散发出摄人心魄的红光,红光持***,然后爆炸。 接连不断的爆炸,无穷无尽的爆炸,将少女远去,早已失去了存在意义的石室里面的一切,用爆炸和大火粉碎成灰。 石室外面响起毒龙教弟子的惊呼,然而一切都不可挽回,因为这里,将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剩下。 杜无心,就这样带着哈罗即将到来的情报,带着毒龙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边边角角的近乎全部的情报,离开了毒龙教,出现在了银尘的身边。 “大师,我有重要的情报……” 离芒种还有五天,姑苏城里,一片热闹祥和,尽管很多文人墨客从街上越来越多的巡逻士兵身上看到了战争的阴霾正在逼近,可这座繁华的文化名城里,依然歌舞升平。 歌舞升平的,不过是些做小生意的闲人,流浪的武士,以及大富人家的妻女,真正担任起重要职位的男人们,甚至那些掌握着某些权力的女人们,都一个个虎着脸,夜以继日地投身于紧张的工作之中。文人墨客们暂时不会明白,战争,其实已经被阻挡在五十里之外的前线了,可怜风源大陆上的步兵骑兵,长矛盾甲无论如何也撕不开坦克方阵的防御,尤其是在经常遭到轰炸的恶劣情况下。 越皇派来抓女孩献给北武帝的队伍终究还是来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赵光怡随后发表了一篇告示,基本社属于公开抗旨,称自己依然忠于南国,忠于先皇留下的赵家王权,但是,拒不交出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谁来要,直接杀。 赵光怡的口气不可谓不蛮横,当然又被孔宏开为首的腐儒们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眼里君臣位置颠倒了等等,不料姑苏城里的文人们岂是好惹的,在尹山峦的暗中授意甚至是秘密的直接指挥之下,一场批判腐儒的风潮忽然平地而起,真有渔阳鼙鼓动地来,天下学子齐反复的架势,吓得越皇朝廷赶紧来了一招“转移公众视线”的妙棋,宣称要在芒种之时选江南最美歌姬等等,总算搪塞过去,至于赵光怡的女儿,那是绝对不敢去提了,毕竟马德比领了三千精锐前去“问询”,结果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回来,有真王在的姑苏城,那不是龙潭虎xue,那简直就是另一个赤血秘境啊!
然而就算这里是真的赤血秘境,某些人,准确地说是身负使命的某个人,也必须来闯一闯。 这个人如今已经悄然混进了城里,而且很奇怪的是,明明很严格的城门检查,到了他这里忽然就松懈了一下,城门的卫兵因为接到了上级从耳机里传来的命令,就没有检查所有身穿暗绿色长袍并且带着兜帽的人,直接放行了。当然,混入城中的这个人,还不知道自己被特殊对待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头顶正上方,一架无人机正悄悄盘旋着,仿佛即将扑下来啄食死人的秃鹫。 林家庄园里,包括陆梦琪在内的所有人被命令带上一副极端难看的,安装着一根柔软的猪鼻子的面具,而且必须穿上很厚重的白色衣服,不仅如此,城中包括军营在内所有重要部门都提前一个时辰吃了晚饭,接着除了必须留下来的工作人员,其余的人都躲进建立在地下的防空洞里去了,一时间,姑苏城军阵体系的人都惶恐又疑惑,很多人都在问:“难道有人还能来轰炸我们不成?” 与此同时,纯白色的魔法师从林家庄园里出来,搬到城主府旁边的一处院落里住下了,他的身边没人伺候,很奇怪,而且更奇怪的是,几乎整个城市的人都知道,今日器之圣手因为要设计一件对付北人的大杀器,要沐浴,要沉思,因此只能在城主府旁边的小院落里过夜。 而潜入这座城市执行某种任务的绿袍者,也就是毒龙教主哈罗,原本按照第六王朝的锦衣卫提供的线索,朝林府摸过去,可就在行动前,他到林府附近的一家酒馆里打探情况,为行动做最后准备的时候,很“偶然”地听说林府的大少奶奶和姑爷搬到了城主府旁边的一处小院落里,为打造什么兵器而准备着,便起了疑心,暂时放弃了搜索林府,到了城主府周围一探究竟,果然发现了银尘于那小院之中出没,而他真正的目标林绚尘,始终未见。 哈罗就在那小院对面的一间小小的酒肆中潜伏下来,看着那小院门口进进出出的女仆,看清了这些女仆身上带的东西,大多数是闺阁女儿用到的东西,便由此断定林绚尘也在这座小巧雅致的院落之中。哈罗可从锦衣卫那里得到过情报,银尘非常喜欢林绚尘,让美人常伴左右,并且远离其他的女仆,据说林府中所有的女仆都由林绚尘管理,也都之在伺候她一人,她自己则伺候银尘。这样一来,哈罗根本不相信银尘能离开林绚尘独立生活,也根本不相信那小院里面没有他此行的主要目标,建州奴儿的圣女林绚尘。 魔法师坐在大卧房的土豪大炕上,盯着炕桌上立起的屏幕。混沌色的屏幕光亮照亮了他苍白的脸,显得特别文弱,白银色的瞳孔中,精致的魔纹下面,反射出屏幕里被放大的墨绿色身影,遮住了瞳孔深处那漫天的大雪。 屏幕中,哈罗即使在酒肆里喝酒的时候也无比警觉,然而这种警觉对于魔法师来说显得十分可笑,一个农耕时代的侠客抑或刺客,无法理解一座布满监控摄像头的次现代化城市的森严,与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