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五年后的跨国相见

    第二天清早，王明空就到东郊仙雨山来了。铁师傅和罗小罗也担心野村真三有诡计，就同着度虹大、王尊尧和王尊舜和警卫班战真士都来了。他们在山林间各处都作了侦探，并没有发现有日本兵的埋伏。王明空踏着上山的石级路，一步一稳的来到山顶的仙雨亭。山顶还有薄雾，仙雨亭隐藏在nongnong的薄雾之中，四周是沟壑纵横的群山峰峦，远处还有湘水唱早。

    野村真三来得更早，他只身在亭中等待王明空。王明空一步一步地上来了，野村真三高声叫道“明空君！”王明空早望到了野村真三，见他穿着便衣站在亭子里，听到他的喊声立即答道：“啊，野村君！”野村真三大步走到亭口来迎接王明空。王明空大步走上前去和野村真三握手。野村真三却伸出双手来把王明空拥抱了。这是他们四五年后的又一次拥抱。

    四年多前，王明空离开日本的时侯，野村真三随他二哥野云真二来送王明空，他们在码头上有过一次拥抱。那一次野村真三和王明空抱了很久，最后说：“想不到我们今生还有没有下一次拥抱，该死的战争爆发了，愿我们的友谊不受影响。”

    野村真三的哥哥野云真二当时说：“让战争见鬼去吧，我们的友谊万古长青。”野村真三当时说：“那当然好，但战争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王明空当时说：“只要日本人民都站起来反对这场战争，这场战争就不会太久。”野云真二当时说：“管它是多久，战争是两国间的事，友谊是两人间的事，只要我们不忘今日，我们就永久是好朋友。”

    野村真三当时立即响应哥哥，他说：“哥哥说得好，战争是战争，我们是我们，我们即使在战场上相遇，我们也不要互相开枪。”王明空当时听了野村真三的话，觉得他还幼稚呢，说：“我们不说这些了，只要你们友好地到中国来，我会热情地接待你们。”

    在那以前，野村真三和野云真二都表示过要到中国来的强烈愿望。如今野村真三真来了，不曾想却是以军人的身分来，和曾是亲密至交朋友的王明空却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了。

    野村真三和王明空拥抱了很久都没有松开。也许是分别的时间太久要抱得久些，也许是要抱得久些来想想这一次拥抱后要说些什么。他们大约抱了十分钟才分开，双方相视而笑才向对方请让。双方相让着走进仙雨亭。

    亭子里有石凳石桌，桌子上有清酒和杯子，这是野村真三事先摆好了的。野村真三说：“明空君，想不到会在这儿见到你，只有清酒交待了。”王明空说：“我也想不到会在这儿见到你，只有两手空空无以为礼了。”

    野村真三倒了两杯酒，把一杯酒送到王明空手里，自己端了另一杯，举杯说：“这儿是个好地方，我敬明空君一杯。”王明空说：“我敬你，我敬你。”双方碰杯喝了一杯。

    王明空倒了两杯酒，把一杯送到野村真三的手里，自己也端了一杯，说：“我就借花献佛了，我敬野村君一杯。”野村真三说：“我敬你，我敬你。”双方喝了第二杯酒。

    王明空想起在日本野村真三的家里，曾也是这样喝清酒的，不过那通常有野村真三的哥哥野云真二在场，有时也有野村真三的父亲向唐崇真在场。

    王明空问野村真三：“令尊大人现在可好？”野村真三说：“老了，身体很不如从前了，前半年来过信，如今连信也没有收到了。”王明空想起向唐崇真对他的好来，心里也很是惆怅。野村真三说：“老人家很是想我回去呢，我真担心我还回不回得去呢？”

    王明空听了也不无伤感，有多少的日本兵死在中国，连尸体和魂灵都永远回不了家，战争还在继续，谁能保得住野村真三能够回得去呢。

    野村真三说：“老人家在信中也曾问起你来，说是我如果见了你，一定要请你再到日本奈良来，唐招提寺年久失修了，他要和你制订一个方案，把唐招提寺修好他死了就瞑目了。”

    王明空听了再增伤感。他曾在奈良和向唐崇真朝拜鉴真大师时说过，他从日本毕业回国后，一定要募集资金同弘云大师一起来奈良重塑鉴真大师金身把唐招提寺修缮好，如今却因战事耽搁得无影无踪了。

    野村真三说：“我父亲也惦记弘云大师的安康，他有快二十年没见到弘云大师了，心中极是想念，叫我趁空去拜访弘云大师，我只怕是难从父命了。”王明空说：“弘云大师的身体尚好，前几月我还见过呢，对了，我也在那里见到了你的二哥野云真二了。”

    野村真三一听倒惊了，说：“二哥有消息了，我听父亲信上说，二哥来中国已经有两年了，一直就没有他的消息，只担心他是不是不在人世了？”

    王明空连说：“在，在，他好得很，在弘云大师那里潜心修身精研佛道深究武术，也到了如痴似醉的境界。”

    野村真三说：“我二哥尚武，从小就是这样，连父母都忘了，我还希望他在父母身边照料父母，他倒只关心他的武术，这就要苦了我的父母了。”

    王明空对此也不能说什么了，向唐崇真的四个儿女都到中国来了，老大野岗真一战死了，老二野云真二为武术痴了，老三野村真三在此身不由己了，老四云真美子也因叛逃军队不能回国了，王明空只有对向唐崇真的惦念和祝愿了。

    野村真三听到了二哥野云真二的消息，一时有些高兴。这也许是他到中国来以后最为高兴的一天了，谈兴就浓些了，和王明空谈了许多的方面。

    王明空见到了老朋友野村真三，还觉得他没有大变就像当年的老朋友，就顺着他的谈兴谈论起来。于是两个再见面的老朋友就谈了许多。他们谈了他们在奈良的第一次见面，谈了他们一同去朝拜唐招提寺，谈了鉴真大师对日本的丰功伟绩，谈了他们在奈良山上的比武练武，谈了他们在奈良河里游泳捉蟹，谈了他们一同在奈良看樱花大会，谈了他们在东京的学习和生活，谈了他们当时梦想到欧洲去旅游，谈了他们的分别和思念。

    唯独没有谈的就是他们最该要谈的中日战争。这两个人都是聪明人，谁都知道，一旦谈起这场中日战争来，他们两人就是敌人了，这场见面和谈话就会以不欢而散而告终了。

    最后，一上午过去了，谈话终久是要结束了。野村真三举起杯对王明空说：“明空君，感谢你来到这里让我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上午，我再敬你一杯。”其实杯子里也只有点滴的清酒了。

    王明空说：“野村君，也感谢你约我到这儿来，让我再喝到了日本的清酒，想起了在日本的往事。”王明空也端起杯子来了，杯子里也只有点滴清酒了。

    两个人碰了杯，都一饮而尽了。野村真三感慨说：“有朋友在，真好！”王明空也说：“只要不是敌人，也算好。”野村真三说：“我也是这么想，只怕身不由己了！”王明空说：“路要靠自己走，我对云真美子也是这么说的。”

    野村真三想起了云真美子对他说过的话，就说：“云真美子把你说的也对我说了，我是记住了。”但他把话又叉开了，他说：“我meimei云真美子现在是我最牵挂的人了，明空君，我如果哪一天死了，我希望你善待我的meimei。”

    王明空也保不了野村真三哪一天不死，就说：“野村君，我劝你不要轻言死，死要死得其所，要为正义而死，为非正义而死，那是不值得的。”野村真三说：“有几十万日本人为非正义死了，不差我一个了，我只担心我的meimei云真美子了。”王明空说：“那你就别担心了，我也在担心我的meimei云真美子呢，我会好好照顾她的！”野村真三听王明空这么说，立时就如释重负了。

    这天虽是仲秋，美丽的仙雨山也似旺春。中午，和煦的太阳照着仙雨山，婉蜒的石级路上洒满阳光。野村真三和王明空缓缓地从石级路的顶上走下来，路漫漫其修远兮，陡峭处，有索，供行人上下而求索。

    野村真三拉着索，轻轻地下行，他的心在想着什么呢？也许是路，也许是索，也许是路上和索上的阴暗和阳光。王明空走在野村真三的后头，他也摸着索，他在想着什么呢？是今天，是明天，是抗战的思索。

    到了山脚下，野村真三和王明空就分别了。圣马古武和小泉希宗还有云真美子在山脚下接着野村真三，他们接到野村真三后就离开了。度虹大和王尊尧还有铁师傅也在山下接着王明空，他们接到王明空后也离开了。

    在路上，王尊尧王明空：“野村真三怎么说？”王明空回答：“野村真三只和我叙旧，其他什么也没有说。”众人就感到奇怪，这个野村真三还真是个怪人，他同别的日本鬼子有点不一样。

    的确，野村真三和别的日本鬼子是不一样。他回去以后就叫云真美子来告诉王明空，你干你的事吧，我只在三叉河闭门养兵不出十二里镇。

    王明空就把野村真三的话告诉了小罗卜。小罗卜就把这话转告了曹九影。曹九影就又在十二里镇和南桥镇的接壤处南八山打了一仗。结果伏击了鬼子的十三辆运粮车，打死了从南桥镇来救援的一百二十个鬼子。

    野村真三没出兵，他的兵就安然无恙。南八山地处南桥镇，是日军新任少佐青木朴离管防的地方，结果驴田大作和东川正匈把青木朴离大骂了一顿。野村真三听了暗自庆幸自己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