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枪是好东西

    枪是个好东西，可以用来打日本鬼子，王铁匠带着这个热望，就不怕地上的死尸了。这地上的日本死尸就是用枪打死的，刘大虎刘小豹薜连长柳营长，就是用机关枪冲锋枪步枪手枪把日本鬼子打的死的死伤的伤哭爹呼娘。因此，他也要有枪，有了枪，就可以打日本鬼子。并且要有许多枪，要有机关枪冲锋枪步枪手枪，打远近的日本鬼子打更多的日本鬼子。枪也把中国军人打死了，薜连长的一连就剩下薜连长和刘小豹两人了，黄团长的一个团就剩下一个营的战士了，其余都是日本鬼子用枪打死的。因此王铁匠必须要有枪，好为死难了的中国人报仇。王铁匠想到这，觉得枪是太重要了，必须要把这战场上的枪捡起来，而且要捡得越多越好，将来好派上打鬼子的用场。

    王铁匠又想起全中大叔讲的故事。在井冈山的战斗中，全中大叔和他的连队，总是缴获敌人的枪来打敌人，用夺取敌人的枪来装备自己的部队，使部队一天天壮大起来。那时，红军战士只要缴获一条枪，比打死几个敌人还高兴。也有战士为缴获一条敌枪而牺牲的，全中大叔最早的警卫员简知宏就是在一次战斗中为夺取敌军官的枪牺牲在敌军的枪口下。今天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有这么多的日本兵死在这山谷里，枪就丢在他们的脚下，不捡真是头蠢驴，不捡就死也不会甘心。王铁匠想到这就不怕那些日本死尸了，倒庆幸有那些死尸的存在，有那些死尸丢下了那么多的枪。

    最先要捡的就是手枪。全中大叔有一把好手枪。六年前全中大叔带王铁匠去燕城除jian就带上了那把手枪。那把手枪体积较小，可以放在衣袋里，还不鼓浪被人察觉。那个汉jian叫刀爱锅，老家是燕城人，在天津工作时混进了地下党，后被日本宪兵队捕捉，一受审就招供出了党组织，致天津地下党有六个同志牺牲。刀爱锅叛变后一直尽忠为日本宪兵队效力，使得地下党很难开展工作，党组织一直想要除掉他。但刀爱锅十分狡猾谨慎，又加之他对地下党的活动了如指掌，党组织的几次除jian行动都没有成功。第二年五月份，刀爱锅怎么就回了老家燕城，又当上了青帮的二头目。这可能是日本特务的双重安排，一是让刀爱锅离开天津免遭共产党除jian队的惩罚，二是让刀爱锅潜回老家燕城搜集情报和为日本特务服务。天津地下党知道刀爱锅回了燕城，立即报告上级，上级立即通知了潇湘的地下党省委。省委就把除掉刀爱锅的任务交给了全中大叔。全中大叔是省委委员，当时还兼任党的燕城地委书记。全中大叔接到任务后就派人开始行动，但一直没有成功。七月初，全中大叔发现了一点线索，就叫当时还只有十六岁的王大勇去青帮蹲点。王铁匠蹲点了七八天终于见到刀爱锅了，刀爱锅还带回一个叫封人美子的日本女人，说是做生意的，一同去了燕城福朋来饭店。王铁匠立即就通知了全中大叔。

    全中大叔立即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了，在福朋来饭店前后守了一夜。第二天，刀爱锅送封人美子到门口上车后，就回饭店拿东西，一到屋里就被全中大叔抓住了。刀爱锅是有较深武功的，加上有三个同伙集体纠缠，在饭店房间的打斗中全中大叔几乎只是略胜一筹。后来还是王铁匠从门外冲进来用了“横天一脚”，立即把刀爱锅踢撞到墙，头撞晕了才跪下来求饶的。王铁匠当时虽然只有十六岁，武功却是一流了，特别是义父铁师傅所教的“横天”绝招“横天一脚”、“横天一拳”、“横天一掌”、“横天一刀”已炉火纯青，很少有人能敌。全中大叔见王大勇帮忙，只几秒就把刀爱锅的三个帮手踢翻在一堆。

    刀爱锅这时就老实了，立即跪下来求全中大叔放了他，许给全中大叔二十根金条。刀爱锅先前是认得全中大叔的，他说要全中大叔看在他们先辈的的交情上放了他，他愿把他的房产也让给全中大叔。但全中大叔没有放掉他。全中大叔用那把小手枪，对着刀爱锅的额头，说：“你这个叛徒、汉jian、败类，我代表党组织和国家枪毙你！”嘣的一声细响，刀爱锅就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全中大叔吹吹枪口，又把那把枪放进口袋里。这次是王铁匠看到用枪杀敌的第一次。他感到枪真是太神奇了，比师傅教的那“横天一脚”和“横天一刀”都要厉害十倍。他想，要是自己有把手枪多好。刀爱锅是带有一把盒子枪，但那把盒子枪被地下党交通员许鹏海要去了。王铁匠当时真想要那把盒子枪，但全中大叔没有开口他不敢要。许鹏海是地下党的交通员，或许他要了那把枪更加有用，所以全中大叔才把那把枪给了他，王铁匠这样想想也就没事了，他想他下一次一定要弄两把盒子枪在身。以后王铁匠在随全中大叔惩治和诛杀汉jian、特务、土匪、恶霸的行动中也缴获了不少手枪，不过都交给全中大叔派作专门的用场了。全中大叔后来教会王大勇打枪，还选了两把好枪给他。王大勇也精学实练，现在是双枪百发百中了。不过今天他没有带手枪来，怕的是路上受到日本兵盘查反而惹事。王铁匠知道手枪对抗日和除jian很有用，每每执行任务都不忘缴获汉jian和特务的手枪。

    这一次真是再好不过的机会来了。刘小豹送了他一把盒子枪，薜连长又送了他一把盒子枪。那两把盒子枪都是好枪，就在前边的土坑下的草地里。先要检了这两把盒子枪在身，万一有鬼子来了也不怕了。他也想先把刘小豹和薜连长的手枪捡回来，以后他们回来了他好还给他，他们是抗战的英雄，在这次他在这里的时侯也帮助他关照他。他又想起薜连长在战场上用盒子枪杀敌的情形，左一枪一个，右一枪一个，平端双枪是两个，枪头一点前一个，枪身一甩后一个，日本兵就像倒葱倒蒜一样地躺倒了，多么痛快啊，多么潇洒啊，多么淋漓尽致，多么灵活自如，多么扬眉吐气啊！薜连长的枪就是英雄枪，这把枪杀了多少鬼子啊，看到它就看到了薜连长，看到它就看到了杀鬼子，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这把手枪。

    王铁匠先前看着薜连长把枪丢在汽车旁边的草丛里。他就沿着土沟寻过去。这时天已黑了，才黑的夜很黑，草地黑麻麻地一片，模模糊糊难看见小东西。但王铁匠是习武之人，从小就在黑糊糊的黑夜里练武，适应了黑糊糊的黑夜空，能在黑灯瞎火中看见东西。不一会儿，他就在草丛中看到了一个黑色的手柄，走近用脚一踢，有些份量，弯腰捡起来，正是薜连长的手枪。他之所以这么快就发现薜连长的手枪，也与他的记忆有关。当薜连长用盒子枪毙敌的时候，王铁匠一直在战壕里望看。薜连长把子弹打光了丢了枪，他就记住了那个地方。现在来寻薜连长的枪，多半有着记忆的成分。凭着那分记忆，他不久又找到了薜连长扔掉的另一条手枪。他心里高兴极了，一手一条盒子枪，学着薜连长的样子射击起来。但薜连长的枪里没有子弹，要有子弹薜连长也不会丢掉了，王铁匠只能做个射星击月的样式。

    农历五月才黑的夜空，天高云淡，星辰疏稀。这时月亮正在云里，天上由黑星点亮，灰茫茫的无边无际。王铁匠挥舞着双枪，快速地在草地上穿行，他要去拿刘小豹的枪。刘小豹已经告诉了他，他的枪就在沟地里，埋在沙土里。王铁匠很快就来到了沟地。这里也是他熟悉的地方，早上和刘小豹打斗就在那附近，他还把刘小豹当作土匪打翻在地。后来刘小豹去炸敌炮归来，被日兵追击打中双腿掉下土沟，他也是亲眼所见。那时他不知道刘小豹是死是活，只是为他伤心，现在刘小豹还活着，他为他开心，他要找到刘小豹的手枪，说不定日后有机会还可以还给他。

    王铁匠跳下土沟，走了两步，就看到了一个小沙堆，用脚一踢，沙子就奔了，手枪就露出来了。王铁匠检起手枪，对着夜空就是一枪。“呯”的一声，一颗子弹射了出去。原来，刘小豹的枪里还有子弹。王铁匠说声好险，好才没对着自己的胸口。他再不敢扣扳机了，这黑夜“呯”的一声太响了，声音现在还在山谷中回荡。他怕把鬼都惊吓起来走动，以给自己带来麻烦妨碍自己捡枪。他也想把子弹留下，以便真的有鬼来了，他好开枪对付。王铁匠现在有三把手枪了，可惜没有枪套。恰见刘小豹的枪套就丢在旁边，他检起来把刘小豹的枪装进枪套背在肩上，薜连长的那两把枪他就插在腰上。他没有皮带只有腰带，那是习武之人人人备有的，他就把枪插在腰带里。

    接下来，王铁匠就去捡鬼子的枪。他记得，在不远的洼地里，刘大虎剌死了四个鬼子，薜连长又用机枪扫死好几个鬼子，那些鬼子都有步枪。他迅速地跑进洼地里，果见鬼子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枪也横七竖八地斜在那里。他挨个地捡起那些枪背在肩上。那些枪都是有皮背带的步枪。不一会儿，王铁匠的肩上就背了十多条枪了。这儿的枪真多，捡也捡不完，王铁匠也不纳闷是从哪里来的，只顾捡。

    王铁匠捡的枪，有日本鬼子的，也有中国军人的。黑暗中，他分不清哪个是日本鬼子，哪个是中国军人，见到是枪，他就捡。此刻，也用不着去分辨哪个是日本兵，哪个是中国人，全都是死人了，是活生生的人因为战争厮杀而死了。有些枪还插在人的胸口里，有些枪剌在人的肚皮里，有些枪夹在人的腿骨里，血已经把枪凝固，王铁匠得费劲拉出来，连死人都拉得动起来了。王铁匠只管捡枪，顾不得死人是不是真死了，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来管这分外之事了。但王铁匠记得刘大虎是死在这洼地里的，他想再看一眼刘大虎，但横七竖八的尸体乱在一起，他分不出刘大虎的尸体也找不到刘大虎的尸体了，他只能默息一声：“刘大哥，你安息吧！”就离开了那个洼地。

    枪的去处让王铁匠犯了几多愁。这么多的枪，带是带不回去的，放在哪儿呢？王铁匠是灵泛之人，很快就想到了山上的山洞。他在山上搬弹药搬手榴弹的那个山洞，宽大而隐蔽，是个藏枪的好地方。不过他有一点点担心，那个山洞绝非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至少薜连长那一连的人都知道。但对这点他不存顾虑，薜连长的那一连人除了刘小豹和薜连长以外，全都牺牲了，刘小豹和薜连长也负了重伤要时间医治，估计是不会回来进山洞的，何况他们知道的山洞，除了弹药和手榴弹以外，又没有什么宝贝。但他不排除柳营长的那一营人没人知道这个山洞，在他搬弹药的时侯，就有二连的一个高个子战士在搬手榴弹。就这一点也没有太多的理由阻止他把枪藏在山洞里，因为他想到柳营长这一营和黄团长这一团人都撤退走了，短时间黄团长怕是不会回到这大云山来了。王铁匠所担心的是日本人。日本人来了，可能会前来搜山，发现那个山洞不难，那样的话，他就前功尽弃了，不划算。但他又想不出更好的地方，想啊想，也只能将枪放到这个山洞里，更好的办法就是把山洞口搬些石头和折些树枝堵起来蔽起来。

    王铁匠背着枪往山上跑，一边想着藏枪的地方。一刻钟到了山洞口，他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藏枪于此，最终还是进去了把枪放在山洞里，因为他还没有想到有别的地方可藏。这也是工铁匠的聪明之处，他得先把山下的枪捡上山来，尔后再来转移地方，山下的枪可不是他的枪啊！

    王铁匠放下枪就钻出洞口，放脚就往山下跑。夜虽黑，山腰却要光明些，他轻功很好，借光点石不一会就下到了山谷。王铁匠这次是直奔汽车旁，那儿曾是敌我厮杀密集之处，成堆的日本兵倒在那儿，枪肯定是不少。王铁匠弯腰捡枪就像鸡啄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两肩就挂满了步枪。肩上沉重了，王铁匠才抬起头，提脚向山上跑。

    他如此跑了三四个来回。洞里的枪也堆了一堆。

    突然，王铁匠感到腿脚不那么灵便了。他意识到，他饿了。从早上到晚上，他只在午时吃了一块窝窝头，费力了一整天，现在已经不支了。他想弄点吃的。到哪儿去弄吃的呢？日本兵的饮食他吃不惯。突然想起战壕里还有士兵们丢下的窝窝头，就跑到战壕里去找，果然找到了好几块，不过上面沾了好些泥土。饥饿使王铁匠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双手拍拍窝窝头上的灰尘，就一口咬掉半块嚼起来。沙子把他的牙齿嗑得咯噔响，他也没有吐出来反而咽了下去。一块窝窝头下肚，立竿见影，王铁匠立时就有了力气，他感激士兵们留下的窝窝头，也感伤士兵们只吃了块窝窝头就去杀敌拼命。王铁匠接连又吞了三四块窝窝头，肚子饱了，但口却干了，他想喝水。战壕里有几把军壶，但都没有水。战士们在山上也伏了一夜一天，所带之水早已喝光了。王铁匠抓起一把水壶，想到河边去喝水。河水清清石上流，是他打早就见到的景致。战斗打响有枪弹在河中爆炸，激起阵阵水花，白得如瀑布一般。日本兵也到河边去取水，大都被对面林中的枪弹打死。王铁匠小跑着来到河岸，水在静静地流，有鱼儿跃出水面。水是白色的，映白了河边的水草。王铁匠看得明清了，有一个鬼子腿在岸上头在水里，估计是在喝水时被打死的。王铁匠顿感恶心，不敢喝水了，只得朝上游走。但不远处又是鬼子的尸体，大都匍伏着倒在水里，两脚朝上脚底朝天。王铁匠没有胃口喝水了，只在岸上走，想找个没有死尸的地方。但他走了一段长路也没有找到没有死尸的地方。

    此时西方渐渐明了些，似乎月亮要出来。其实月亮早就出来了，只是在云层里。王铁匠在岸上走着，突然听到划浆声。划浆声是从河那边传过来的。王铁匠定睛一看，却没有看到船。他迅速退到一棵柳树后，静静地观察。划浆声越来越近。不久，从对面两山间的小河汊里钻出一条小木船来。小木船上人影绰绰看不清楚。后面还跟着一条船。两条船快速地向这边划过来，几乎有龙舟的速度。船到河中，王铁匠看清了，船上的人都有武器，船头有枪对着这面。王铁匠不知来者何人，只得猫腰轻脚退开了，连根垂柳都不敢撞动。他且退且快，且退且远，一直退到山脚边的一窝茅草里隐蔽起来。

    王铁匠猜想，这船上来的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