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百年史话中华演义在线阅读 - 第81章 杨皙子推波助澜 小凤仙义助蔡锷

第81章 杨皙子推波助澜 小凤仙义助蔡锷

    【史要】杨度组建筹安会,袁世凯筹备称帝;小凤仙义助蔡锷……

    却说,袁世凯虽然在《中日条约》上签字,背了个骂名;但总算迫使日本让步,所索取的大多是些本来就已被攫去了的东西,袁世凯心里倒是自慰了许多;在他觉得,这正是自己玩心术耍手腕的结果,也就有点沾沾自喜了,甚至于自我标榜为“日本人的克星”。

    而因《中日条约》签署,日本政府真的表示了对袁世凯称帝的支持;日置益甚至于当面对袁世凯道:“我国希望袁总统能再上一层楼。”

    此话的意思十分明白,能得到日本政府如此表态,对于袁世凯来说倒可以说是有失有得。

    不久,《二十一条》风波渐息,袁世凯也就又有精力圆他的皇帝梦了。

    时有河南项城袁世凯的老家差人来报,言:“近日,袁氏祖坟旁,忽然长出一条紫藤;粗若碗口,长达数丈,蜿蜒曲折,状似盘龙。”

    袁克定觉得这倒又是劝父亲称帝的话头,即向袁世凯进言:“龙者,人君耶,应为瑞兆;此乃天意昭示,袁氏可登极也。”

    袁世凯本来就甚是迷信,听儿子这么一说;信以为真了,以为真是上苍在向自己昭示“可登极称帝了”?于是,一面吩咐袁克定赶回项城老家去好生保护那棵龙藤,一面则加紧复辟称帝的准备。

    同时,袁世凯还抬出孔子,欲假手儒家学说倡导的封建纲常礼教约束国人,以期恢复前朝礼制而为其复辟称帝开道;为此,袁世凯先后颁发了《尊崇孔圣文》与《祭孔令》,称道:“中国数千年来立国根本在于道德,凡国家政治、家庭伦理、社会风俗无一非先圣学说发皇流衍。是以国有治乱,运有隆替,唯此孔子之道亘古常新,与天无极。”

    翌年仲秋,袁世凯即带上总统府的一大班人马亲赴山东曲阜大祭孔丘。并给孔子七十六代嫡孙、世袭衍圣公的孔令贻颁发了一等大绶宝光嘉禾章,还让孔令贻出任筹安会的名誉理事,以更利于为袁世凯复辟称帝造势。

    在实施称帝以前,袁世凯还打算先实施一项废省改道计划,将行政体制回复成满清皇朝时的道台制,为称帝之路先做个铺垫。其实,早在镇压国民党的二次革命时,袁世凯已开始逐步采用道台制了,只是没有明言而已。

    当时,北洋军从国民党手中夺得赣、湘、鄂、皖等省,袁世凯就不再在这些省中设置省一级的行政长官,而仅设置了省以下的道一级的地方行政长官即镇守使或护军使。袁世凯先后任命了李纯为江西护军使、王占元为湖南护军使、张勋为江北镇抚使、倪嗣冲为皖北镇守使、龙济光为广东镇守使,刘显世为贵州护军使、李厚基为福建镇守使、郑汝成为上海镇守使、朱庆澜为黑龙江护军使。

    当时,袁世凯采取这一措施只是为了削弱地方行政长官过于集中的权力,以利于中央对地方的控制,避免藩镇之祸。而今,袁世凯欲将这一改制推广至全国,为称帝铺路做准备。于是,袁世凯打算以述职之名召集各省将军至京开一次军事会议,公开宣布并实施废省改道计划。

    然而,袁世凯的这一举措在北洋军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因为,袁世凯的天下是北洋军帮他打下来的;袁世凯坐定天下后,那些为他舍生忘死冲锋陷阵的北洋军将士、特别是冯国璋等人均巴望着凭汗马功劳当一会“并肩王”;而袁世凯此举无异于是要削他们的权并降低北洋军的地位,这令冯国璋等人甚是不乐,北洋军中一片怨声了。

    袁世凯这才觉到了此举有点不妥,只少还没到时候;因为,他知道北洋军是自己的依靠,若是寒了北洋军将士的心,岂不是在拆自己的台?为此,袁世凯取消了军事会议,只是要各省都督进京述职;同时,将废省改道计划搁置不提。

    同时,袁世凯为了进一步笼络冯国璋等北洋军将领,特授予冯国璋宣武将军、段祺瑞建威将军、曹锟虎威将军、段芝贵彰武将军、张勋定武将军、姜桂题昭武将军、龙济光振武将军、陆荣廷耀武将军、张锡銮振威将军,另有数十名将领受衔;如此,北洋军将领中的怨声才渐渐地平息了。

    经此波折后,冯国璋等人已觉到了袁世凯有称帝的打算;对此,北洋军将领却是各有所图意见不一了,而冯国璋却深觉不妥。

    于是,在进京述职时,冯国璋直截了当地问了袁世凯:“外传大总统欲改帝制,未知确否?”

    袁世凯明白冯国璋的问意,觉得不宜直言相告;于是,谎言敷衍道:“谣传安可信?吾身为大总统,与皇帝无异,何多此一举耶?”

    袁世凯所言听似在理,冯国璋信以为真不再追问,述职后即回江南去了。

    冯国璋离去后,袁世凯的称帝戏却紧锣密鼓地开场了。

    虽然,袁世凯已觉到了冯国璋不赞成他称帝;但转而一想,冯国璋等人毕竟是自己一手培植起来的,再是有异议也不至于跟他过不去吧?何况,一旦自己登上帝位,给他们加封进爵岂不就能万事大吉何虑之有?因此,袁世凯并不把冯国璋等人的态度放在心上,仍我行我素地一意而为。

    此前,时任参政院参政、有宪政专家之称的杨度,曾向袁世凯呈送洋洋两万字的《君宪救国论》,言:“中国如不废共和而立君主,则强国无望,富国无望,立宪无望,终归于亡国而已。故以专制之权,行立宪之业,乃圣君建立大功业之极好机会。”也劝进袁世凯称帝了。

    杨度所言正合袁世凯之意,袁世凯大悦称之为至理名言,乃赐匾额一块亲题“旷代逸才”四字;杨度受此恩宠,也就更卖力了。

    于是,八月十四日,杨度联络了孙毓筠、李燮和、胡瑛、刘师培、严复等所谓的六君子,在北京石驸马大街发起成立了一个所谓的筹安会,杨度自任理事长。并发表《宣言》公开宣称筹安会的宗旨是:“研究君主、民主国体何者适于中国。”

    如此,杨度等人的真实意图也就十分明白了;即是,欲借学术探讨之名,旨在为袁世凯复辟帝制造势。

    后来,又有被世人称为“七小人”的时任内务总长朱启钤、农商总长周自齐、财政次长梁士诒、奉天巡按使段芝贵、将军府震威将军雷震春及袁世凯的表弟张镇芳、侄子袁乃宽等七人也参与其中了;世人遂将此七人与六君子合称为“十三太保”,为复辟称帝造势的力量也就更盛了。

    接着,六君子《通电》各省派代表来京讨论国体问题;然后,即以各省代表的名义宣布:“一致主张君主立宪,废除民主而立君主。”同时,又组织了各省旅京人士以公民请愿团的名义向参政院请愿,提呈了要求变更国体的所谓《请愿书》。

    这场复辟称帝的闹剧愈演愈烈,冯国璋这才感到自己被袁世凯哄了,从此心存芥蒂。

    而曾经竭力主张宪政的梁启超,对于杨度等人为袁世凯称帝如此不遗余力地帮腔,却一反常态地表示了反对。于是,梁启超立即发表了《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一文,掷地有声地给了那些鼓吹复辟帝制的小丑们一记当头棒喝。

    梁启超在文中一针见血地指出:“君主之可贵者,乃赖于习俗;帝位之尊,安能随心所欲?既尊,则不可亵渎,不可舍弃;一旦被弃,断难再复。譬如泥塑神佛,置于殿堂,人皆膜拜,信其有灵验耳;若践踏于猪圈,虽复归殿堂,则无人再信其复有灵验也。如今共和已成,复求君主,与其何异?徒劳无益,必败可知。”

    此时的梁启超倒是比杨度明智多了,没有参与复辟帝制的活动。

    然而,梁启超的态度并没能阻止杨度等人所为,更难以左右时局;在袁世凯幕后指使下,由杨度主导的复辟帝制闹剧仍然一波接着一波地继续下去,直至推向高潮。

    在杨度的推波助澜下,袁世凯的欲称帝更心切了;此时的袁世凯,也觉得此事已是水到渠成是时候了。因为,内、外局势似乎对他都很有利;国际上,最令他畏惧的日本因签署了《中日条约》后已明确表示了“支持中国恢复帝制”;而别的列强仍在忙于欧战,只要不损到他们的在华利益,他们不会太多的来顾及一个东方弱国的这些事;再说,列强中的龙头老大大英帝国的政体不也是君主立宪制吗?所以,自己欲趋同途,其应是认可而不该反对。而国内,他所能听到、看到的全是一片劝进称帝的声音;袁克定的那份伪《顺天时报》上,所能看到的全是此类文章,袁世凯稀里糊涂地信以为真。杨度的筹安会及公民请愿团的《请愿书》更是实实在在的,这令袁世凯误以为是国人的同声呼吁。

    此时的袁世凯,似乎觉得自己真的要被众人抬上九霄云天而成为真龙天子,晕乎乎的有点不辨东南西北了。

    何况,那些如同悬石似的一直来令他忧心的几股政治势力,现在也多被摆平或清除了。孙中山与黄兴均已潜逃海外,俩人赖以兴风作浪的国民党已被取缔,若想东山再起有待时日,估计一时间兴不起大浪。黎元洪是个窝囊货,且已被调虎离山的幽居在了瀛台,想必其再无能量也无胆魄敢与他袁世凯唱反调了。

    唯一使袁世凯尚须忧心的是蔡锷,蔡锷是人中蛟龙,虽然辞去了云南都督之职,但执掌滇、黔、桂三省军政要职的仍全是他的心腹旧部;所以,蔡锷虽然人在京城,但对西南三省仍有着很大的号召力。而那一大片南疆边陲虽然名义上也在北京政府的治内,但实际上却是自成一体的独立王国;北洋军已控制了国内的大部分地区,只有此三省没能渗入。

    好在,蔡锷现在京城中;只要蔡锷缄口,滇、黔、桂三省虽难控制,却如群龙无首,即使有吃了豹子胆的敢对他袁世凯说不,想必也不会有多少人附和响应。所以,看来得将蔡锷厚待了,把他的身心拴在京城中,想必云、贵等地不会有人敢起哄闹事。

    于是,袁世凯又封蔡锷为始威将军,欲以此进一步拉拢蔡锷。同时,袁世凯闻知蔡锷之心腹、贵州都督戴戡与时任贵州护军使刘显世不睦;于是,也将戴戡召入京调任参议院参议,并密令贵州巡按使龙建章监视刘显世,欲行离间计后乘隙而阴夺黔军。

    果然,龙建章与刘显世因此衔恨,蔡锷依托的铁板一块似的滇、黔、桂三地开始松动了。

    然而,袁世凯此计未能得逞。

    戴戡奉调入京,行至天津后却得到了蔡锷令其“留津”的密旨;戴戡心领神会,遂没有进京赴任。

    而此时的蔡锷却不被袁世凯的恩惠所惑,已萌生了离京回滇之念。

    原来,蔡锷入京时以为袁世凯“宏才伟略,众望所归,能使共和久治,华夏昌盛”,这才愿意拥戴他并放弃云南都督之职前来北京。但谁知,入京后,亲眼目睹了袁世凯的所作所为却令蔡锷大失所望了。

    袁世凯对日屈从而签署了《中日条约》,已令蔡锷很难接受。而今,杨度等人又搞了个所谓的筹安会,名为研究君主、民主国体何者适于中国?以求筹一国之治安,而实质上却是在为复辟帝制鼓噪造势。蔡锷一眼就看出,杨度的这些行为背后必定是受袁世凯的指使与cao纵,袁世凯欲复辟称帝已是不打自招、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袁世凯如此倒行逆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蔡锷已不仅是反感了,而是绝不能允许须奋起力阻的。

    蔡锷清楚地记得,自己曾对谭心休说过“袁世凯若敢称帝,吾必将揭竿声讨断不饶恕”;而今,袁世凯的称帝野心已经彰显,自己岂能视而不见任其妄为而食言呢?所以,袁世凯最是如何设法欲拉拢他,也难以使他移志。

    于是,蔡锷从北京赶到天津,与师尊梁启超密商;打算由梁启超撰文揭露袁世凯的倒行逆施罪行,蔡锷则返回云南起兵讨袁。

    然而,考虑到蔡锷的家眷全在京中,若此时即举事必会祸及家人;故而,不可cao之过急宜从长计议;得设法先让家眷离京,方能无后顾之忧。

    因此,蔡锷只得仍回北京继续跟袁世凯虚与委蛇。

    回京前,蔡锷与梁启超及刚从贵州来的戴戡、王伯群等人商定,由王伯群携蔡锷密函速回云南,通知云南将军唐继尧、贵州护军使刘显世等人作好讨袁准备,拟定“一旦袁世凯称帝,云南立即宣布独立举行起义,贵州与广西即予响应;然后,以云、贵之力下川蜀,以广西之力下闽粤;如此,没出数月,即可会师湘鄂,逐鹿中原”。

    如此商定后,王伯群带着蔡锷的密函回云南去了,梁启超准备撰文声讨,蔡锷则回京设法打发家眷南归后再寻机自己脱身。

    蔡锷回到北京后,为麻痹袁世凯,故意邀集时任参政院参政的孙武及袁世凯的心腹、时任总统府军事处参谋长唐在礼等军政界多名要人,在蔡锷自己家里举行了一次赞成帝制的签名活动;蔡锷亲书题款,并率先签名。

    蔡锷的这一着果然灵验,令袁世凯十分心悦;因此,当蔡锷提出“夫人身怀六甲,不适北方水土,须回南方调养”时,袁世凯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

    于是,蔡锷的夫人潘蕙英得以带着全家人离开北京平安地回云南去了;蔡锷送走家人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袁世凯回过神来方才觉到自己犯了错误,不应轻易地放走蔡锷的家人;但堂堂的大总统岂可出尔反尔?何况,人已去了悔又何用?唯一可取的只能是将蔡锷看紧了,不可再让其走脱。从此,袁世凯派遣密探对蔡锷的起居行踪严加监视;无论蔡锷去往何处总会有尾巴跟随,蔡锷欲离京回滇也就难了。

    蔡锷见袁世凯对他已起了戒心,自知一时难以脱身;于是,只得一如既往的起居行止;闲来无事却故意不避人眼地常往被北京人视为花街柳巷的八大胡同等地转悠,意在让那些监视他的密探去向袁世凯报告“蔡锷消魂于青楼之间,已无进取之心”,以消除袁世凯对他的戒备。

    果然,密探就将蔡锷混迹于青楼之事向袁世凯禀告了;袁世凯闻报后,心想“家眷不在身边,寻花问柳在情理之中不足为奇”;也就没当会事,只是要手下继续监视罢了。

    八大胡同乃名伶艺妓云集之地,富贵子弟寻乐之所,娼妓嫖客消魂之处。

    其时,位于陕西巷内的云吉班有一名叫朱筱凤的歌妓,取艺名“小凤仙”;因其能弹得一手好琴唱得一口好曲,又能吟诗舞墨稍有文采,可谓是才貌色艺俱佳;因此,非但在八大胡同中小有名气,且声名远播红极一时;常引来一些富贾豪绅、纨绔子弟的追捧,使得云吉班总是顾客盈门。而小凤仙却是性情孤傲,对于那些狎客yin君的献媚争宠不屑一顾;因此,褒贬不一,倒使小凤仙更是名噪京师了。

    因为,蔡锷寓居于棉花胡同,与陕西巷相距不远;自从送走家眷后,蔡锷也就闲云野鹤般地成了云吉班的常客。

    蔡锷去云吉班自有其目的,但旁人却并未觉察。每每的,蔡锷总是点名要小凤仙作陪,且只是要小凤仙抚琴、咏曲、吟诗、弄墨,而别无他求。

    小凤仙吃的就是卖笑饭,自然应允岂有二话。

    小凤仙虽姿色平常,但那高山流水般的琴声、莺歌燕语似的嗓音确也令蔡锷悦心;且见她那冷峻的双眸深处、如泣如诉的琴声之中似乎藏着无限的幽怨,蔡锷不由得想到自己的处境似有同病相怜之感,也就更愿意到此来消磨时光聊以自慰。

    而小凤仙倒也是有眼力,她很快就从蔡锷的举止言谈中觉到了,这位虽然也衣着绫罗阔少打扮的男子不会是纨绔子弟之类;而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更是透着一股豪气,猜想他绝非等闲之辈。

    小凤仙虽是青楼中人,但也可谓是见多识广,并略知天下世事。日子久了,小凤仙终于知晓了坐在她面前的原来是赫赫有名雄镇一方的蔡锷将军。只是,小凤仙不明白蔡锷将军为何要大老远的从云南跑到京城,而来云吉班消磨时光?而眼前的蔡锷将军虽然显示出一副品茗赏曲时的悠闲之态,但那nongnong的双眉却总是紧锁似乎有着什么心事,令善于察言观色的小凤仙甚觉诧异,猜想其中必有缘故。

    于是,小凤仙忍不住探问道:“将军威震云贵英名远播,正当鸿鹄展翅鹏程万里;为何却终日愁眉不展,莫非有甚不得意之处?不若一吐而舒胸怀。小女虽然不才,但也知晓世事人情,或能为将军解忧去愁,将军但说无妨。”

    蔡锷见问,想不到眼前这个烟花女子竟然如此细心能察知他的胸中忧乐,反倒不知该如何作答了;于是,略加思索后才道:“吾戎马数十载,未知有名、利两字,更谈何得意与否?只因来京已近两载,家眷远在南方,未能相聚,安能无忧?”

    听蔡锷如此说,小凤仙仍感诧异,又问:“将军驰骋疆场,往来自如;南北虽远隔千里,将军欲往,跃马奋蹄,即日能至,何难之有?”

    蔡锷这才轻叹道:“唉,汝有所不知;吾虽名为将军,却受制于人;今欲回滇省亲,难似登天;汝若不信,但视窗外便知。”

    于是,小凤仙推开窗扉四顾,果然见到绣楼前有数名神色诡谲之人目不转睛地监视着她的房间;小凤仙很快意识到了,这分明就是在监视蔡锷。

    小凤仙想不到堂堂的蔡锷将军竟然也会有如此不尽人意之处,连想回乡与家人团聚的愿望都难以实现,甚至于起居行踪都受人监视,真是不可思议。虽然,她不可能、也难以明白这其中的奥秘;但作为一个女人,却能理解蔡锷的那份思乡眷恋之情;如此常人皆可为的事,却把蔡锷难倒了。小凤仙对此既是莫解且又萌生了恻隐之心,似乎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位出生入死威震华夏曾风云一世的将军,而是一个需要她呵护与帮助的童雅。

    于是,小凤仙宽慰道:“将军莫忧,草索安能缚虎?蛟龙当须入海;将军若是信得过小女,小女定当助将军脱困。”

    蔡锷听了小凤仙之言后,不由得凝眸注视了她一会;他想不到眼前这么一个娇小的烟花女子,竟然能有着如此的侠义心肠;因此,不由得对小凤仙刮目相看了;且心想,或许真能如她所言助自己脱困,所以不妨一试。蔡锷如此想后心中已有了主意不由得暗喜,遂打算利用小凤仙以达目的。

    自此,蔡锷仍一如既往地出入于云吉班,小凤仙的绣房内照常琴声悠扬燕语不断。

    不觉又过了多时,十月二十八日正值掌班的生日,云吉班内大宴宾客。那些尾随蔡锷而至的密探能遇此喜宴已是垂涎三尺,全忘了自己的使命而入席贪饮了;何况,他们在此监视蔡锷多时并无发现有甚可疑,也早已麻痹大意没甚在意了。待等酒足饭饱后再留意小凤仙的绣房,只见那房内仍如往常一般;小凤仙在抚琴吟曲,房内明亮的烛光将蔡锷那头戴礼帽、身穿长袍的阴影投在紧闭的窗扉上,众密探下意识地都松了口气。然而,过了一会,其中有人从那纹丝不动的投影中忽然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众密探这才慌忙赶到小凤仙的绣房前破门而入;只见小凤仙确是仍在弹琴咏曲,蔡锷却早已不知去向,而那投于窗扉上的阴影原来是一种巧设的伪装而已。

    至此,众密探方知上当了;于是,厉声喝问小凤仙:“蔡锷去哪儿了?”

    然而,小凤仙却镇定自若地答道:“蔡将军有要事自去,不想打扰诸位雅兴。”然后,取出一函又道:“蔡将军行前留下一函,有烦诸位转达袁大总统。”

    众密探闻言后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无奈之下只得带上蔡锷的信函回禀袁世凯去了。

    袁世凯闻报蔡锷不辞而别,心中十分恼火;将信函拆视,见上面书道:“锷体弱多病,今秋以来,诸病复发;时有友人谏言,扶桑有神医,能治顽疾;锷求医心切,不辞而别;今欲渡东洋,求医觅方,叩请大总统恩准。”

    袁世凯阅毕已气得七窍生烟,暗自愤道:“人已辞去,何言恩准?好一个蔡松坡,竟敢将吾如同孩童耍,真是岂有此理。”于是,一面将失职的手下惩罚了,一面赶紧派时任总统府军事参议陈仪赴天津截阻。然因,陈仪对于袁世凯欲称帝也不赞同;知蔡锷此去必是回滇后起兵讨袁,自己岂可再助纣为虐为袁世凯卖力;于是,遂诳言“追不到”敷衍了事;不久,陈仪自己也去职离开了袁世凯。

    就这样,蔡锷与周善培、殷承瓛、戴戡等一行人,乘坐日本山东丸号商船由天津去往日本了。

    杨度闻知蔡锷走脱后,大为愕然,不禁长叹:“此人一去,无异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袁世凯见截阻不成,愤而大呼“蔡锷戏吾!”

    蔡锷从袁世凯的掌心中溜走,令袁世凯气急败坏不知如何是好了;不过,他还存着一丝侥幸,但愿蔡锷此去真的是为了求医治病;为此,袁世凯打肿脸充胖子似的在蔡锷的留函上批了一个“准”字;如此,方才自欺欺人地将此事搁到一旁了。

    袁世凯批了“准”字后,倒是让小凤仙免了一劫;小凤仙因帮助蔡锷成功离京,世人遂称其为“侠妓”以示褒赞。不久,小凤仙和她所在的云吉班都离开了京城,悄然地从世人的视野中消失了。据说,小凤仙留下这段被后人誉为高山流水遇知音般的佳话后,又默默无闻地历经了人世间的数十年沧桑,最后善终于沈阳。此是题外话,顺提而已。

    而被安置在瀛台的黎元洪见蔡锷走了,也欲离开京城。

    其实,黎元洪早有此打算;因为,此时的黎元洪心中倒是还算明白,他知道袁世凯若是真的称帝,定是不会有好结果;而自己已被迫与袁世凯结了儿女姻亲,若不尽快离京脱掉干系,恐日后会受其连累;因此,日夜为此愁闷而苦无良策。后来,黎元洪决定向袁世凯请辞副总统及参政院长等职,希望袁世凯能让他回黄陂乡里告老终生。

    然而,袁世凯却没有同意;当然,袁世凯自有其所思;虽说,黎元洪与他已是儿女亲家;但是,袁世凯对他仍是不放心,岂能让他轻易离去。

    黎元洪见袁世凯不愿给他放行,只得退而求其次;于是,以“夫人有病,瀛台寒冷,不宜居住”为由请求移居。

    这次,袁世凯不便再拒绝了,这才答应了黎元洪的要求,并赠予了他一幢位于东厂胡同内的私邸;于是,黎元洪从瀛台迁居到东厂胡同。

    黎元洪搬出瀛台后,袁世凯也加强了对他的监视,绝不允许再让他如同蔡锷一般走脱。

    黎元洪也知道自己没有蔡锷那般本事,能从袁世凯的鼻子底下溜走,也就放弃了离京的打算。

    但是,黎元洪仍怕受连累,终日惶恐不安;但不久,黎元洪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法子,觉得可聊以自保了;于是,从十一月起,黎元洪拒绝领受副总统的薪金,欲以此向世人显示自己已经退出政坛。此后,黎元洪闭门谢客很少与人晤会;偶有亲朋来访,一旦涉及政治之类,黎元洪也即禁口不语。黎元洪的这一姿态,确实使世人对其另有评说了;同时,也让袁世凯放心了许多。

    而国务聊徐世昌虽然赞成帝制,但他因是前朝老臣,只希望看到已退位了的宣统皇帝能复辟,却反对袁世凯称帝;甚至于认为袁世凯如此而为与谋逆篡位无异,心中很是不乐且抵触。只因袁世凯大权在握一手遮天,徐世昌自知难以与其抗衡,只好忍气吞声不声张。但当复辟称帝的闹剧如火如荼时,徐世昌干脆称病告假撂挑子不愿为虎作伥了。

    于是,袁世凯就让政事堂左臣杨士琦代理其职;不久,又让陆征祥替换杨士琦,出任国务卿。从此,徐世昌再次隐匿下来,也学了黎元洪的那一套装聋作哑,倒是少了许多麻烦。